第三十一章 晴天霹靂
慶州建材廠猶如枯木逢春，生產檢修和產品銷售齊頭並進。
上次簽這麼大的單還是兩年前，財務科長施宇耀的心情和剛剛列印出來的合同一樣，熱乎熱乎的。
坐上廠里的桑塔納轎車，林小海親自駕車，楊園坐在副駕駛。
施宇耀一上車，就樂呵調侃楊園，「小楊，你駕照還沒學到手啊？」
楊園略顯拘謹，客客氣氣答道，「施科長，快了快了」。
林小海啟動車子，一腳油門，桑塔納駛出建材廠，向江城市疾馳而去。
廠內，早春的陽光越過海鷹山鋪陳而下，頃刻間灑滿生產線、水泥庫、草坪、辦公樓，順著礦山廊道而下，到原料分廠，再到製成分廠，隨處可見忙碌的身影，設備集中檢修轟轟烈烈拉開大幕。
這次檢修林立恆是總指揮，章啟明是顧問，上海建材大學二十名畢業生就是現場技術員，林、章二人不停穿梭在各個檢修點，把握進度，對出現的疑難雜症當場研究，拿出解決方案。
晚上，簽完合同的林小海喝得醉醺醺，踉踉蹌蹌爬進桑塔納駕駛室。
施宇耀同樣喝得不少，仍保持一絲清醒，趕緊阻止，「林科長，你喝多了，不能開車了！」
林小海醉意十足，拿出鑰匙捅了好一會才插進去，揮揮手，「施科長，你坐好，我保證把你平安送回家」。
施宇耀向楊園打手勢，「小楊，你來開！」
楊園費了九牛二虎把林小海從駕駛座轉移到後座，對施宇耀說道，「施科長，我對路況還不熟悉，你坐前面來幫我指路吧！」
施宇耀坐到前面，楊園的心定了定，打火，起步，車子抖動著上路。
施宇耀鼓勵他，「慢慢開，不著急」。
楊園寧心定神，低速開上了回慶州的路。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楊園花了四個小時才抵達建材廠。
推開宿舍門，已經接近子夜時分，胡奮飛和耿威打著呼嚕睡得正酣，林立恆在檯燈下用鉛筆描圖。
「林哥，還沒睡啊」，楊園問道。
林立恆沒聽到楊園進門，聽到他的問話才抬起頭，「還以為你不回來了，我還有幾張圖紙要複核一下」。
楊園從懷裡掏出一罐可樂，送到林立恆手邊，「來，喝點洋可樂」。
林立恆握起可樂罐，看了看，又還給楊園，「你自己喝，這玩意以前我在上海經常喝」。
楊園沒接，伸手從自己懷裡又掏出一罐，「我還有呢」。
「那恭敬不如從命」，林立恆用手指一勾拉環，噗呲一聲打開可樂，抿了一大口，一道冷凌甘甜沁入心脾。
楊園卻沒開罐，反手把可樂放到自己枕頭邊。
林立恆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帶給管彤的吧？」
楊園靦腆笑了。
林立恆拿過喝水的杯子，倒了一半可樂，然後遞給楊園，「同甘共苦」。
兩人相視一笑，在胡、耿二人的呼嚕聲伴奏下碰杯對飲。
第二天，施宇耀一早向顧民生彙報銷售合同簽訂情況，數量是一個月二萬噸，價格在出廠價的基礎上下調十塊錢。
顧民生慶幸，雖然是降價銷售，但總算找到了新的銷路，沒讓廠子死在自己手裡。
他又多問一句，「對方說水泥主要往哪裡銷？」
「那是一家建材商貿公司」，施宇耀答道，「公司老總也說了，肯定在江城市場銷售，再賣到別的地方就不划算了」。
顧民生點頭，「先跟他做幾年，等我們慶州建材的品牌在江城打出名氣，就可以把優惠價取消了」。
施宇耀暗笑顧廠長算盤打得精，當即附和道，「到時候他不願意提價，我們可以找另外的經銷商，或者自己開銷售門店」。
在下午的厂部會議上，顧民生先是對林小海一頓誇，然後又交給他一個任務，讓江城余氏建材商貿公司先預付一部分貨款。
林小海訝然，「廠長，沒這個規矩啊，我們都是貨到付款的」。
「不是廠里缺錢嘛」，顧民生叫起苦來，「設備檢修買了一大批配件，要付一半的款子，你們去和余氏商量商量，簽個補充協議」。
林小海沒有貿然答應，只是說先電話溝通一下。
他跑回銷售科打了一通電話，然後把對方答覆彙報給顧民生，「余氏說了，先發五千噸貨，然後他們打款」。
顧民生馬上安排製成分廠盤庫，從幾個成品庫里湊出五千噸貨，然後通知余氏商貿公司過來拉貨。
三日後，余氏商貿公司派了車到慶州建材廠拉貨，又隔了三日，林小海、施宇耀和楊園再次出發去江城，跟商貿公司簽補充協議。
臨行前，顧民生興緻勃勃地對施宇耀說道，「施科長，你到了江城看看我們的水泥都賣到了哪幾個區域，我好給局裡彙報」。
等到了江城，林小海和上次如出一轍，簽完合同后喝得酩酊大醉。
施宇耀這次沒讓楊園開車，而是就近找了個賓館，在江城住了一晚。
次日一早，施宇耀撇下酣睡的林小海，拉上楊園，開車滿江城轉悠，結果在市面上一袋慶州建材的水泥都沒見到。
施宇耀納悶了，接著跑了幾個工地，還是一無所獲，他著急慌忙打電話給顧民生，「顧廠長，我在江城沒見到我們廠一袋水泥！」
顧民生隱隱感覺有些不妙，趕緊讓他找到余氏商貿的倉庫，看看他們的水泥是不是全部在倉庫里。
施宇耀尾隨拉水泥的貨車，很快找了余氏的倉庫。
等他站到倉庫門口，看到了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倉庫里豎著一隻漏斗型的罐子，兩個工人正把一袋慶州建材的水泥拆袋倒入漏斗，然後在底下重新裝袋。
重裝的成品躺在一旁，袋子上赫然印著「江南建材」四個大字。
施宇耀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回到車上，讓楊園趕緊開車回慶州。
楊園提醒道，「林科長還在賓館里」。
「出大事了」，施宇耀急道，「不管他了，我們先回去」。
四個小時后，建材廠召開厂部緊急會議。
聽完施宇耀的彙報后，陳錦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狗日的，他敢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