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家賊難防
余喬山依舊理直氣壯，「怎麼銷售是我公司的自由，不用你操心」。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沐東飛氣笑了，「你連我們廠水泥流向都說不清楚，怎麼張口就說我們的產品有質量問題？」
余喬山從包里掏出幾頁紙，用手揚了揚，得意地說，「我們是簽了協議的」。
沐東飛接過協議一看，大吃一驚，裡面白紙黑字寫著余氏建材商貿公司可以以任何形式處理慶州建材廠的產品。
「任何形式懂不懂」，余喬山加重語氣，「哪怕我拿到你們廠門口來叫賣」。
沐東飛翻到最後一頁，居然是林小海簽的字，「這沒有我們廠的公章？」
「哪我不管」，余喬山一口咬定林小海是建材廠銷售科負責人，簽字即代錶廠方。
礙於林小海的特殊身份，沐東飛沒直接說他的簽字無效，只是讓施宇耀陪坐，自己去找顧廠長。
顧民生聽到這事，也懵了，沒想到林小海如此無知無畏，私底下與對方簽下這等協議。
廠辦秘書杜卉到二樓找林小海，趙姝告訴她林科長剛剛叫上楊園出門去了。
杜卉向顧、沐二位廠長彙報，沐東飛直拍大腿，「這個二世祖怎麼回事，一遇到問題就逃避，現在人家找上門了，他卻跑路了」。
但余喬山過來是擺明要賠償，不給他個說法是不會輕易走的。
顧民生苦苦思索萬全之策，既能把余喬山打發走，又能保住林小海。
沐東飛又想到那兩袋次品水泥，對顧民生說道，「我去找林立恆想想辦法」。
林立恆在技術科的工作已步入正軌，正與章啟明核對當月設備運行點檢表。
沐東飛急匆匆闖進技術科辦公室，急道，「小林，你乾的好事，把余氏商貿的人惹到廠里來了！」
一見沐東飛的臉色，章啟明馬上起身，「沐廠長，你坐著說，我出去走走」，說著抓起茶杯走出辦公室。
沐東飛沒坐，三言兩語把余喬山的來意說了一遍。
林立恆給他復盤，我們的水泥賣給他，他拆裝換品牌售賣，就算有協議在先，也沒根據說出問題的水泥就是我們的。
沐東飛直言，現在余喬山就是賴上我們了，硬說那兩袋水泥是慶州建材廠的。
林立恆笑道，「對耍無賴的人，我們只能以毒攻毒」。
說罷，他和沐東飛回到會客室。
余喬山一見到林立恆，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就是這個姓林的，還有一個女的，從我手裡拿走幾十萬的貨款，現在水泥出了問題不認賬了！」
林立恆正色道，「余總，一事歸一事，貨款是你該付的，至於水泥出問題，你又不是經銷一個品牌的水泥，出問題別賴我們頭上」。
余喬山依然是不依不饒。
「那申請第三方仲裁吧」，林立恆目光銳利，直直盯著余喬山，「我們廠有留樣，發給你們的每一批次都抽檢，同時我們會邀請江城電視台現場監督」。
此話一出，余喬山愣住了，臉上的肥肉一抽一抽抖動著，沒想到這個小夥子出手這麼狠，轉頭問沐東飛，「沐廠長，這姓林的說話有效嗎？」
沐東飛硬邦邦答道，「林科長的話就是顧廠長和我的意思，余總你覺得沒問題的話就申請仲裁」。
余喬山哪敢答應，仲裁是小，電視台曝光事大，他和身邊的夥伴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後對沐東飛說道，
「仲裁時間太久，我要見林小海，他收了我的回扣」。
沐東飛、施宇耀和林立恆同時吃了一驚。
施宇耀問多少錢回扣。
「五萬塊」，余喬山答道，「我要問問他拿了我的錢辦了什麼事」。
這在人均工資幾百塊錢的九十年代是一筆巨款。
可把沐東飛整不會了，只能繼續去三樓向顧民生彙報。
顧民生無奈搖頭，「這林小海留不得了」，苦思片刻，他讓財務開一張五萬的支票給余喬山，寫個收條，打發他走人。
沐東飛嘆氣，「他闖的禍還要廠里兜底」。
余喬山拿上慶州建材廠五萬元支票，不甘心帶著自己人離開了，自從知道慶州建材補上江城建築公司水泥供應的缺口，他就一直懷疑慶州建材從中有什麼貓膩，但找不到證據，自己也沒底氣接受第三方仲裁，只能要回回扣悻悻而去。
他前腳走，顧民生後腳通知厂部班子開會，討論林小海的去留問題。
陳錦石明確表態，這種吃裡扒外的幹部，廠里絕不能留。
「最好讓他自己走」，李柏舟考慮周全些，「直接把他開了的話，林局長那頭不好交代」。
顧民生點頭同意，「陳書記你找林小海談一下吧」。
等到夜幕降臨，林小海才坐著桑塔納轎車回廠。
陳錦石正坐在銷售科科長辦公室里等著他。
林小海一進門就看到陳錦石坐著自己的位置上，愕然道，「陳書記，是不是找我有事？」
陳錦石擺擺手，示意他坐旁邊沙發，「有事」。
林小海渾身不自在，面對廠里的紀高官，他還是有點怵的。
陳錦石先回憶了他和林小海父親林大海的往日交情，說到自己把林小海當自己的子侄看待，云云。
林小海目光躲閃，吞吞吐吐說道，「書記，您有什麼話直說吧」。
「好」，陳錦石雙目炯炯有神，「你是不是收了余氏商貿公司五萬元回扣？」
「我？」，林小海面對陳錦石的逼視，沒敢否認。
陳錦石心道這孩子還有救，繼續說道，「這五萬塊錢廠里幫你退給余喬山了，接下來怎麼辦你自己考慮清楚」。
林小海心一沉，很乾脆地說道，「書記，你的意思我懂，我明天就辦申請調動手續」。
「行」，陳錦石欣慰說道，「廠有廠規，你自己辦手續就好，不用驚動你父親，還有那五萬塊錢？」
林小海一咬牙，「我會交到財務」。
等陳錦石離開后，林小海一拳砸在沙發，恨聲道，「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說完，他翻箱倒櫃把個人物品打包，開著桑塔納連夜跑回慶州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