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5

林晏有些疲憊的下值往外走，就聽給他牽馬的小廝說他母親今日又叫了大夫。

他前些日子便聽說母親得了風寒，只是當時傳話的人說母親無事，讓他安心在城裡當值，他便打算等休沐再回去。

現在又來傳話，明顯是希望自己回去一趟，林晏立刻上馬往溫泉別苑趕。

結果等林晏趕到，就看到自己母親正好好的在用晚點，看上去和平日健康的時候無異，他不由有些皺眉。

「母親身體還好嗎？怎麼下人說您又叫大夫了？

「我沒事，且活著呢，不敢勞動你這位大將軍來看我。」

喝了葯又躺了大半天，林夫人已經覺得好多了，不願意再躺著才起來用的晚點。

林晏感受到了母親的態度和平日不同，且臉色確實有些白，說話聲音還有些嘶啞，只是瞧著氣勢不減、

「是我有哪裡做得不好，讓母親您不滿意了嗎？」

林夫人看著一本正經的兒子，都有些陰陽怪氣不下去了，她嘆口氣讓他坐下。

「你別站著了，抬頭看你，我累得慌。」

林晏立馬坐下，等著母親說出今日讓他過來的原因。

「你老實和我說，你究竟想不想要成家啊？是沒有這個想法，還是沒找到合意的對象？」

林夫人讓自己心平氣和的好好和兒子說話。可惜她兒子並不配合。

「我剛剛回汴京沒多久吧，您不是那麼著急的人呀。」

林夫人的火氣又噌的一下燃燒起來。

「我不是被你逼的嘛！你先別打岔，回答我！要是你真的沒有這打算，我以後就安安穩穩的看你孤獨終老，絕無二話！」

林晏因為母親的氣勢，乖乖低頭，他母親平日好說話，但若是她真的生氣了，還是不要繼續招惹的好。

「母親息怒，我就是有些猶豫，汴京的淑女都太嬌滴滴了，這見到我就害怕也不合適呀。」

「那你也沒給我帶回來不怕你的、別的地方的小娘子呀！還是你在邊疆其實有心儀的女子？」

林夫人看大兒子的眼神已經犀利起來，像看一個渣男潛力股。

「您又說到哪裡去了？」

哪裡的小娘子都沒有招惹過，剛才也只是託詞的林晏嘴角抽了抽。

「是你又岔到哪裡去了才對，你就回答我，你有沒有成家的想法，有還是沒有？」

林夫人已經有了幾分疾言厲色，她如此認真，而長子如此敷衍，她不免想起林晏的父親來，他從不會不認真聽她說話的，從不會。

「有！」

林晏看母親的神色，表情也認真起來。

「好，下一個問題，你之前有沒有中意的，想迎娶的小娘子？有還是沒有？」

林夫人看著已經長大的兒子，突然有些泄氣了。

「沒有！」

林晏認真的搖頭，之前他一心都是行伍之事，回了汴京又一心不甘，他自知是被官家選中制衡朝局的，如此前途，非他所願，如何有心情考慮這些兒女私情。

「行了，你也不算一個火坑，我不那麼後悔把蘇蘇介紹給你了，沒後續就沒後續吧隨你了，只要你不是一個壞男人就行。」

林夫人經過兒子可能是個渣男又欣慰不是后覺得，算了，她還是不要管這個兒子好了，兒孫滿堂還是孤獨終老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就不該太為他考慮了，都是白搭，不如好好養身體自己快活。

林晏感覺自己母親也就是著急了自己婚事一下下，就像他回汴京，母親也就疼愛了他一下下就沒了。而且他疑惑：

「什麼叫沒有後續？」

「人家今天搬走了，還有什麼後續？我都懶得搭理你，自去吧，看到你就心煩。」

林夫人已經不餓了，便不打算繼續吃晚點，回房休息去了。

林晏見母親腿腳利落的走了有些摸不到頭腦，怎麼感覺上了幾天值，母親已經從殷殷期待突變成了放任自流。

還沒來得及用晚膳的林晏準備在母親這裡吃點東西，不想衛婆婆出來帶了母親的話。

「主子說這裡沒你的飯，額，讓大爺您自回您自家的和尚廟吃去。」

林晏忍不住向衛婆婆打探：

「母親今天很生氣，氣病的？」

「可不是，好在主子一向想得開，很快就想通了。」

衛婆婆皺了皺眉，到底沒敢不經過主子允許就告訴大爺今日大夫的診斷。

林晏倒是很習慣母親的洒脫，老實說，之前母親的撮合和剛才的疾言厲色才是少見。

「想通了就是繼續放養我唄。」

「大爺，主子放養的還有您弟弟，二爺被放養也沒耽誤娶妻生子。」

衛婆婆忍不住說了大實話。

「母親就那麼喜歡隔壁那個已經嫁了兩次的女人？」

林晏平日看著還好，實際桀驁不馴。

衛婆婆並不因為大爺的冷臉而緊張，還因為他的言語板起臉來。

「要是您就這樣看待郡主，那就不該聽主子的去偶遇人家，早些和主子說一聲不願就好。」

衛婆婆的聲音都已經冷了下來。

她雖然也覺得主子有些太看中榮安郡主，但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子處世的不易，郡主兩嫁后還是孑然一身，難道是她願意的？

林晏摸摸鼻子，感覺今日自己是上趕著被人教訓，他還不能回嘴，一個是他親媽，一個是看著他長大的衛婆婆。

「算我錯了還不行嘛，只是為了一個外人的小娘子，不至於就判我有罪吧？」

衛婆婆嘆氣，也難怪主子之前心焦，大爺覺得嬌滴滴的小娘子怕他不行，有見識不怕他的郡主他又嫌人家兩嫁，合著想要找一個嬌養長大卻有見識的汴京淑女，那人家嫁給誰不使得，何必嫁給不俊秀也不體貼的武夫？

「大爺不必如此，主子真的想開了，沒有繼續催您成家的意思。只是主子也沒有心情招待您，還請您離開吧。」

林晏能怎麼辦，只能空著肚子又騎馬回汴京城了。

「他走了？」

林夫人到底有些年紀了，眯眼看著話本子有點吃力，但她不太喜歡別人讀給她，沒有自己看有意思。

「是的，大爺走了。」

衛婆婆偷看林夫人的臉色被她發現了。

「你怎麼這個臉色，剛才聽我要趕他還心疼他來著。」

「……」

見她吞吞吐吐的，林夫人怎麼猜不到呢。

「看來他又說了不好聽的，我這個兒子呀，心直也口快。蘇蘇，可惜了！」

衛婆婆也嘆氣。

「想來大爺也是聽說傳言信以為真吧，郡主二嫁的事被傳得不好聽也是有的。只是，若是大爺的親事一直成不了？」

「那是他活該！早知道不撮合他和蘇蘇了，他這樣的如何配得上蘇蘇，倒是我老了，對兒子心軟了。」

林夫人看著手上蘇蘇送她的話本子，又對兒子牙痒痒起來。

「最近不要讓他來見我了，小兒子那家子也不見，他家的孩子太多了，也吵得慌，正好一視同仁了。」

衛婆婆打算明天和兩位爺說一聲，最近別來打擾心情不太美妙的主子也就是了。

另一邊，林晏空著肚子往將軍府趕，路上被熱鬧起來的夜市勾住了，沒法子，餓肚子的人拒絕不了香氣撲鼻的小吃們。

他下馬牽著往前走，打算趕緊買些吃的墊墊餓扁的肚子，不想居然見到了導致他今日被接連教訓的罪魁禍首——榮安郡主。

蘇蘇昨日就說要來夜市的，現在正興緻勃勃的選擇自己想吃的小吃。

天氣確實冷了，她這次穿著的紅色斗篷帶著白色的毛毛，一看就很暖和。她都沒有帶帷帽，大大方方露著臉蛋，隨意的走在人群里，看起來自在得很。

林晏與她行徑方向不同，與她簇簇擁擁的一群人擦肩而過時，發現她壓根沒注意到自己。

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他站住腳步，主動沖榮安郡主打了個招呼。

蘇蘇終於注意到了林將軍，她看看對方有些風塵僕僕的模樣和身後的馬匹，猜他從溫泉別苑而來，只是那又如何呢。

她也同樣和他打了個招呼，就打算繼續往前走了。她此時打扮得簡單，就是為了方便行動，打算好好在夜市多嘗幾樣小吃的，不能被耽誤了時間。

發現郡主沒多看自己幾眼就大方離開，林晏覺得自己心情有些奇怪，剛剛被自己母親和衛婆婆連番教訓，給了自己與這位郡主真的有什麼聯繫的錯覺。

想到剛剛自己突然和人家打招呼，林晏後知後覺的開始覺得尷尬，他摸摸肚子，想著其實也沒那麼餓，還是回府吃點東西算了。

當夜不知道是不是東西吃得太晚不消化，林晏輾轉反側睡不著，滿腦子榮安郡主，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搞清楚她究竟是怎樣的人，怎麼就讓他母親和母親身邊的婆婆都這樣替她說話。

夜裡沒睡好，雖然對林晏來說不算什麼，只是到底臉上有了些痕迹。第二日上值就被同僚看了出來。

畢竟林晏才來兵部不久，大多數人也就是多看他兩眼而已，也有自來熟的靠過來打趣：

「嘖嘖嘖，你這是怎麼啦？也沒媳婦呀，熬什麼夜？」

林晏把這人搭他肩上的手拿開。

「少胡說八道吧你，說起來，你也沒成家吧，家裡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