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賽博朋克（完）

「現在是9:45:49，今日氣溫20℃，空氣質量優，適宜散步。」

一個十分有特色的男音在普通的早上叫醒了她，腔調優雅，字詞清晰，無情扯下了她的被子。

辛榕睡眼惺忪，翻了個身繼續睡，片刻意識到不對勁。

這個陌生人怎麼進來她房間的？

以幼因為首的仿生人創辦了公司並舉辦的有聲有色，加上江序的推波助瀾，他們一頭扎進了錢海，基地就成了他們的家，辛榕自己也有一間專門的房間，累了就趴倒睡，誰也不讓打擾，安全性一等一的優秀，仿生人天生的殺手名號不是吹的。

所以他是誰？新來的？

男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清雋有禮，戴上單邊眼鏡還有些斯文。

誰找來的管家。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男人微頃身手抵著左肩：「早上好，辛小姐，我是黎明。」

辛榕：「……」

黑髮少女坐起來，隨手抓了個枕頭扔過去，被接的穩穩噹噹。

她盤腿伸了個懶腰，抱臂問：「你什麼時候有的身體。」

「昨天夜晚，我備份好了自己的數據，聯邦政府基於我創造出二代的AI，這意味著我可以成為您一人的黎明。」

男人乖巧抱著枕頭，看起來表情有些僵硬，不怎麼習慣這具身體。

「我知道了，敬語改掉，叫我名字就行，還有出去，我要洗漱。」

黎明歪了下頭：「需要我幫忙嗎。」

「黎明，做人要有邊界感。」

男人看著少女並沒有排斥的反應，點了下頭離開卧室，他剛關上門，就看到一個灰色的身影走過來。

幼因看著他認出這是黎明，正要拉開門進去，被阻止了。

「榕正在洗漱，可能不方便。」

幼因的神色奇怪，他磨著牙：「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話。」

「影視作品，為了豐富我的情感模塊。」黎明回答，語氣困惑：「有什麼不對嗎。」

「非常不對，你這樣榕會打你的。」

灰發少年平淡著聲音，抬手指著天花板，隱隱有黑氣冒出：「我不想再修天花板了。」

黎明立刻回：「我會修。」

幼因：「閉嘴。」

幼因放棄了去找辛榕的舉動，推著黎明的肩膀準備給他好好說說實踐和認識的區別。

*

「榕，我今天很乖的完成了任務，你能獎勵我嗎。」

飯後甜點時間，辛榕撐著下巴挑著草莓，眼神莫名，「你為了你的未來努力奮鬥，我給什麼獎勵，真想要的話，那好吧。」

翹著腿她給了少年一個愛的摸摸頭。

「加油。」

幼因心情低落垂下了並不存在的耳朵。

黎明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他注意到草莓，也低下頭看自己的盤子，男人猶如踩水的貓般，試探性的伸出叉子，挑起草莓放進嘴裡——好酸。

「我去工作了。」

「你不怕江序了？」

幼因綠色眼睛一眨：「我更想讓他破產。」

看來是不怕了。

「再見。」

幼因離開后，只有她和黎明最閑，男人全程安靜的吃著盤子里的蛋糕，辛榕就撐著下巴觀察他。

「你不去和江序交流，在這裡沒問題嗎。」

黎明吃完最後一口，他用紙巾擦掉嘴角的碎屑，抬眸搖了搖頭，「江序並不喜歡我，他討厭有人過度插入他的生活。」

和他合作是因為江序是金字塔的那一波人，他篩選出來最有力的幫手，也不會轉身就把他的存在告訴聯邦政府。

家務小機器人收了盤子慢悠悠的清洗，他們兩個隔著桌子相顧無言，辛榕沒事的時候懶得說話，黎明又是一個初次有了人類身體的AI，空氣都安靜了。

「榕，你要在今天離開嗎。」

黎明的眼睛質感清透，比起電子眼更像是人類的眼睛，藍色的虹膜猶如冰川，讓人感覺異常的驚艷。

辛榕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她的目光有些發散，在走神。

「當人的感覺如何？」

「很不錯，我很喜歡這樣面對面與你對視，會讓我的內心十分滿足，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黎明伸出手，垂著眼看手背的經絡，「我想更多的了解你，成為人之後我好像變得貪心了很多，想看見你，擁抱你，與你分享勝利的喜悅，想你像摸幼因那樣摸我，我意識到我很難被滿足，內心的貪慾會隨著時間無限放大。」

「但是……」男人握拳，光線印在他的眼裡的東西虛虛實實，他唇邊染著緋色，笑起來纏綿動人。

「與你度過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我很開心，最後的一刻能夠幫助到你，是我作為黎明存在的幸福。」

他本就打算，用人類的身體最後和少女見一面，便自我碾滅意識，重置恢復成最初的能量體。

自我意識的覺醒需要漫長的時間，而碾滅自我意識，卻只有短暫的十秒。

黎明像人類一樣回憶起和少女的合作，發現他們最多的交流都是關於任務，並沒有影視劇里的跌宕起伏，他們之間很平淡，一個委託，一個完成任務，讓他人評價都是寡淡無味，作為電影的片段，甚至沒有可看的價值。

他驀然站起來，看到少女抬起頭，很漂亮的黑色眼睛，讓人著迷，他很難看到這雙眼睛里出現劇烈的情緒波動，或者說沒有。

黎明的手放在少女的頭上，將她有些雜亂的髮絲一一撫平，輕聲說。

「我更想這樣做。」

男人的手捧起辛榕的臉，兩雙極為相似的瞳眸對視。

少女看著他，「你就沒有私心想要活下去嗎。」

「碾滅自我的意識，使你得償所願，是我最後的私心。」

黎明俯身吻在了她冰涼的指尖。

「我羨慕著你和系統特殊的羈絆，遺憾自己能夠待在你身邊的時間短暫，不過即使這樣，我依舊感謝你出現在這個世界。」

「我發誓對您永遠忠誠，希望您心情愉快，女士。」

「榕，去和你的朋友們道別吧，為這段珍貴的時光落下一個句號，哪怕你的離別會讓他們難過。」

辛榕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縈繞在眸中亂糟糟的情緒褪去，她抖開鴉黑的睫羽，黑瞳浮著霧般的笑意。

「要擁抱一下嗎。」

黎明怔住，他擁抱住少女，下頜擱在她的頭頂。

「用人類的身體感覺如何。」胸膛傳出辛榕悶悶的聲音。仟仟尛哾

「……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