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壓下哭笑不得的心情，奈克瑟斯轉身，目光直視著老對手，放在腰側的手掌開始蓄力。

借著剛才停頓的空隙，異生獸已經拉開了一些距離。

被砍斷的觸手垂落，此時它有些忌憚地看著奈克瑟斯，厚實的腳掌摩擦著地面，拖拽在身後的尾巴也緩緩直立起來。

「吼。」異生獸發出了帶有恐嚇意味的低吼。

而同一時刻，微弱的光點匯聚於掌心，奈克瑟斯抬頭，突兀地往前踏出了一步，身側的手掌猛地一揮。

奪目的紫芒閃現，以天邊的朝霞為背景，蓄能已久的光刃直射而去。

後背的尖刺齊刷刷立起，瞳孔縮成一條豎線。

異生獸怒吼著，咚咚咚地踩著地面，隨後用盡全力扭腰，將猙獰的尾巴像長鞭一樣甩了出去。

密集森冷的鱗片反射著晨光，尾巴末端像刺蝟一樣尖球撞上了光刃。

「刺啦！」電火花四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原本可怖的尾巴尖球被直接切下來了一半。

「幹得漂亮！」

遠離了戰場中心，隔空看到這一幕的毛利小五郎眼睛一亮，忍不住像發泄似的揮拳，壓抑著聲音讚歎道。

周圍的警員雖不像毛利小五郎那麼直接，但臉上也流露出幾分激動之色。

太好了，那個怪物終於要被殺死了嗎！

同伴死不瞑目的畫面仍在眼前，所有人滿懷希冀地望著那個巨人，希望對方能直接殺死異生獸。

若島悠也確實想這麼做。

「吼！」血肉在翻滾生長，異生獸抱著自己的尾巴哀嚎著。

劇痛侵蝕著它的神智，讓它短暫地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

面對這樣難得的機會，奈克瑟斯毫不猶豫沖了上去。

他單腳踹翻異生獸，隨後騎在了怪物身上，一拳拳狠狠揍了下去。

「嘭！」

「嘭！」

「嘭！」每次拳頭落下，土地都會狠狠震顫一番，帶起濃重的煙塵。

不少老樹都被震得露出了樹根，岩石也出現了裂縫，動物們更是像逃命一樣縮頭竄出去了很遠。

然而即便是這樣，異生獸卻依舊沒有死亡，若島悠甚至懷疑它是不是吞噬過蟑螂，所以才會那麼頑強。

難道說，單靠拳頭是殺不死這個怪物的？內心閃過這樣的猜測，但現實中，奈克瑟斯還是沒有停下拳拳到肉的動作。

傷口流出腥臭的血液，獸瞳中帶著一絲怨毒，沒有在劇痛中沉浸太久，異生獸就很快就反應過來，張嘴一口咬住了奈克瑟斯的手臂。

鋒利的牙齒刺進了銀白色的皮膚，傷口處飄散起微弱的光點。

「恰。」奈克瑟斯悶哼了一聲，用力一甩手臂，直接將異生獸甩了出去。

伴隨著轟鳴聲，身形龐大的怪物砸在山丘上，直接掀禿嚕了整個山頭，落下了一陣泥土雨。

應該沒傷到骨頭。

空餘的手輕輕按了下傷口，奈克瑟斯動作頓了頓，隨後忍著疼痛擺出蓄力的姿勢。

既然拳頭沒用，那就嘗試一下技能吧。

手臂的護腕出亮起淡淡的光芒，沒有刻意去控制動作，若島悠放空了自己的腦袋，僅靠本能去行動。

左手虛握，右手懸空在上方，藍色如電流一般的能量在兩掌間奔騰，那光芒比正午十分的太陽還要耀眼。

看到奈克瑟斯擺出的姿勢，異生獸眼中閃過一絲慌張。

像是被危機激發了潛能一般，它身後還未長成的雙翼開始蠕動，在瞬間增長化作巨大的翅膀。

剛剛進化出來的雙翼扇動，帶起陣陣烈風。

不想給異生獸多餘的機會，體力隨著技能的完成而快速流失。

虛弱感隨之浮現，身體在微微顫抖，奈克瑟斯雙手交叉成L形狀，豎起的手臂亮起奪目的光芒。

終結光線·奔流！

湛藍的光線蓄勢待發，同一時間，卻有淡紫色的光點自地面向上湧出，攀附在奈克瑟斯身上。

不能這麼做。

那一瞬間，若島悠腦中浮現出這句話，原本對準異生獸的手臂也稍稍偏移。

「轟！」下一秒，伴隨著轟鳴，耀眼的光線自手臂射出，狠狠撕裂了異生獸剛剛長出來的半邊羽翼。

異生獸發出痛苦的哀嚎，然而遠處圍觀的搜查一課警員們卻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有些無法理解，毛利小五郎咬牙說道，「為什麼在最後關頭，那個巨人的手臂偏移了一下？！」

明明就差那麼一點！

內心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他緊緊握著拳頭，內心卻開始擔憂起來。

那巨人該不會想放過異生獸吧？

像是被澆了盆冷水，在看見對方攻擊特意偏移的那一剎那，毛利小五郎腦中忍不住浮現這樣的猜測。

若島悠當然不想放過異生獸。

但是在使用光線的前一秒，接觸到紫色光點的他，眼前出現了夢境遺迹中的片段，隨後猛地注意到了某個差點遺忘的細節。

不能在地球上消滅異生獸。

巨人的光線能將異生獸消滅至分子狀態，但也無法完全確保不會有碎肉留存下來。

像異生獸這樣的怪物，只要存在一點細胞，就可以吸收空氣中的負面情緒重新復活。

如果現在用光線消滅它，異生獸死亡后留存下來的每一塊碎肉，都能夠長成新的怪物。

必須開闢一個單獨的空間解決它。

意識到這一點，若島悠在最後關頭移動了手臂，強行讓光線射歪了。

但即便射歪了，光線帶走的能量也不會返回。

強烈的虛弱感，讓奈克瑟斯控制不住地單膝跪地，重重喘著粗氣。

而此刻的異生獸也沒好到哪裡去。

羽翼的撕裂處淌出大量鮮血，它發出尖銳的哀嚎，有些孤注一擲地伸出觸手，刺向面前的巨人。

偏偏此刻，奈克瑟斯體內沒有多餘的能量。

胸口鮮紅的雙翼開始閃爍，面對觸手的直刺，他艱難地舉手想要阻擋，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觸手直接刺進了腹部，劇痛襲來，奈克瑟斯明顯踉蹌了一下，隨後才以掌為刀斬斷了醜陋的觸手。

沒到自己居然能偷襲成功，異生獸愣了一下，但還算存有理智，沒有繼續攻擊。

殘存的翅膀飛速扇動，它懸浮了起來，像一架殘破的飛機一般，跌跌撞撞地直衝雲天。

奈克瑟斯腿部用力，似乎想直起身子追上去，但轉而動作卻明顯一頓。

巨人…是怎麼飛來著的？

直接跳起來嗎？

涉及到知識盲區，若島悠茫然了一下，然而就是這短短一瞬間，遠處的異生獸就已經化作了一個黑點。

「恰。」無需再戰鬥下去，奈克瑟斯低聲發出喘息，勉強支撐著的手臂也猛地鬆懈了下來，弓起的後背微微顫抖。

下一秒，身體開始散發微光，在眾目睽睽之下，龐大的巨人化作光點消散於晨光之中。

「消，消失了？」目暮十三愕然地張大了嘴，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空中飄散的光點。

直接消失了嗎？黑石信微微皺眉。

他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四散開來的光點，隨後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一般，灰眸一凝。

那些光點，其中似乎有部分匯聚在一起，明確地朝某個方向降落。

大致估算了一下距離，黑石信發現自己離那個地點並不遙遠，所以只是略微遲疑了一下，就快速奔跑追了過去。

「黑石警部？」臉上還殘餘著一點驚愕，目暮十三有些疑惑地看著黑石信的背影，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

然而毛利小五郎卻不同。

沒有過多猶豫，他抬步就緊跟而上，遠遠地吊在黑石信後面。

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黑石信的身體素質向來很好。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沒用幾分鐘，就來到光點落下位置的不遠處。

不過也正是因為很近，黑石信沒有像之前那樣快速奔跑，反而特意放緩了速度。

深吸了一口氣，手虛虛地按上了腰間的配槍，他望著面前的巷子，腳步很輕地靠了過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他鼻尖瀰漫，同時響起的，還有像是在忍耐著疼痛的喘氣聲。

真的有東西？！本來只想著碰碰運氣，沒想到還能遇上線索，黑石信心裡不由得一驚，動作更加小心了。

太陽已經逐漸升起，原本昏暗的光線也變得明亮起來。

若島悠無力地靠著牆。

臉色帶著點失血過多的蒼白，後腦勺貼著牆壁。

他仰頭喘著粗氣，衣服上沾著星點血跡，一手握著寶石，另一隻手卻緊緊捂著腹部。

源源不斷的能量湧入身體，儘可能地修復著傷口，但腹部的指縫中仍舊有刺目的鮮血在緩緩滲出。

剛剛所受到的傷害完全反映在身體上嗎…

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若島悠摸索著掀開了一半易容，胸膛艱難地起伏著，皸裂的嘴唇有些發白。

因為太過痛苦，他暫時性地無法集中注意力，自然沒有注意到巷子口響起的微弱腳步聲。

「喂…」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若島悠身體一僵，瞳孔一瞬間縮了縮。

黑石…大叔？完全不敢轉過身去，他僵硬地側著身，腦中一片空白，不自覺地繃住了呼吸。

「你是剛剛那個巨人？」

完全無法相信，如同神明一樣的巨人會是人類。

黑石信站在巷子口，身體有些警惕地弓起，灰眸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面前側身對著自己的青年。

然而越看，他卻越覺得眼前青年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黑石信突然覺得自己喉嚨有些乾渴。

原本被壓下去的猜想再度浮現，目光停留在青年側過來的半張臉上，黑石信張開了嘴，口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悠？」他近乎有些虛弱地喊道。

被認出來了。

高高抬起的巨石於此刻轟然落地，若島悠閉上了眼睛，控制不住地深吸了口氣。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但又像是只過了幾秒。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身體晃了晃，黑石信的手有些顫抖。

他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聲音難得帶著點恍惚。

若島悠苦笑著睜開了眼睛，索性扯下了臉上的易容。

「抱歉，瞞了大叔你這麼久。」

他靠著粗糙的水泥牆，艱難地轉身，聲音帶著掩蓋不住的虛弱，指縫中淌出來的鮮血是那樣刺眼。

「你受傷了。」

灰眸微縮，完全顧不上詢問其他事情，黑石信死死盯著若島悠的腹部，嘴唇抖了一下。

「沒關係。」強忍著痛苦，若島悠扯了扯嘴角，「給我一點時間，這種傷口很快就能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