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翻供
辦公室里，趙奇、劉強等一群警察把馮繼明圍在中間。他們個個面露喜色，微微躬著身子，好像自己家裡有什麼喜事發生。而馮繼明拿著文件夾，裡面是一份認罪認罰書，擺出了看似謙卑的姿態。
「恭喜恭喜啊，馮...大隊長！」趙奇特意把「大」字說的很長，「這是雙喜臨門啊，升遷加破案，破的還是大案！真是有能力的人，遲早會發光的！」
周圍人都附和起來，「上任一天就破這麼大的案，這隻有馮大隊長做得到啊。」
「怪不得吳局長一直器重您啊，這能力，沒人能比啊。」
「以後還要大隊長多多關照啊。」
馮繼明在一聲聲祝賀中樂開了花，但還是保持著正色，雙手插在褲兜里。
他朝這些人點點頭，官范兒十足。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家都提供了很大的幫助，這個案子的功勞屬於大家！」
「大家都回到工作崗位上，以後的工作也需要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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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惟妙惟肖得扮演著吳文斌平時的狀態，但又恰到好處得比局長的范兒低那麼一等，這種力度的拿捏，不亞於專業的演員，不，戲骨。
審訊室裡面，周敬安還是坐在那個位置，只是他對面，換成了洋洋得意的馮繼明。
觀察室里擠滿了人，只有任一、王子墨、譚虎那裡是空曠的，所有人都立刻跟他們劃清了界限。
「輕蔑...」
任一從單面玻璃的那邊看著裡面的每個細節。他看著周敬安，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個詞。
譚虎把腦袋靠過來，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周敬安的臉上...出現了不屬於他的表情。」
任一盯著裡面，繼續說道：「每個人的性格底色不同，它們都是有範圍和界限的，除非性格突變，才有可能出現跟性格底色相悖的表現。但這種情況極少，而且大多存在於重大變故之後。」
「比如馮繼明，他的性格底色是虛偽，那麼即使他面對自己的父母，都不可能展現出真誠這樣的特質。再比如你譚虎，你的性格底色是直率，那麼，你也不可能出現諂媚的表現。」
譚虎點了點頭，「那你說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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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次的審訊中，周敬安暴露出來的性格底色，是懦弱。」
譚虎貼近那面單面鏡，手揉搓著自己的絡腮鬍子，「所以，他不可能出現輕蔑的表現，這跟懦弱完全相悖，對嗎？」
任一點點頭，任慈的話再一次往他腦子裡面鑽，他感覺到太陽穴往外鼓著，還伴隨著疼痛感。
馮繼明打開他的文件夾，推到了周敬安的面前。周敬安紋絲不動，提了提眼皮，掃了一下上面的文件。
「上次你已經認罪了，現在把這個簽了，我會如實上報你情況，自首、主動認罪、配合調查等，這些在庭審時都可以作為良好表現，對你的量刑會有積極作用。」
馮繼明無論是語重心長的語氣，還是正義的形象，都扮演得無懈可擊。
「哼。」周敬安冷笑一聲，「我可沒做過這些事。而且你，不配跟我說話。」
譚虎和任一默契地對視一眼，隨即又轉過頭，全神貫注地盯著審訊室。
「你！」馮繼明有些急了，一下子站起身來指著周敬安。
周敬安依然保持著淡定，簡單掃了幾眼文件便轉過頭，身子跟頭都側了過去，完全無視馮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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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審訊視頻已經保留，裡面還提供了證據，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好。現在做這些無意義的掙扎，你不是得到任何好處！」
「哼。」周敬安不說話，閉著眼睛晃著左腿。
「周敬安啊，我幹警察這麼多年了。處理的案件不說幾百起，幾十起肯定有。你這種情況，一定是死刑立即執行，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只要你簽了字，加上你的種種良好表現，也有可能改判無期。而且你主動認罪，這是你良心發現的表現，以後還有機會...」
馮繼明的話瞬間軟了下來，語氣好像在和家裡人嘮家常，親切且自然。
「警官，你說的我都明白。」
周敬安換了一個人一樣，他側著的身體轉了過來，正對著馮繼明。兩個前臂放在桌上，胸口也貼著審訊桌，微微抬起頭看著馮繼明，看起來很是真誠。
馮繼明看著眼前的周敬安，感覺自己的任務馬上就可以完成。他內心激動起來，胸口的起伏在不經意間增大了幅度。
「狡黠！又變了！」任一又說到，「不對不對，怎麼會呢？這不可能啊！」
譚虎的手按在他的背後，「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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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裡面的周敬安拿起筆，慢慢靠近那張紙。
馮繼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隻筆，好像被勾了魂那樣。他咽了咽唾沫，心裡一聲接一聲的吶喊著：簽！快簽！快！
當周敬安的筆剛觸碰到認罪認罰書時，他就抬起了頭，一個誇張的笑出現在他臉上，戲謔地欣賞著馮繼明期待的表情。
「可是，我沒作案我怎麼簽啊？」周敬安丟下筆，癲狂地笑著。
「他媽的！耍我！」馮繼明氣急敗壞，一把抓起筆錄板，墊在周敬安頭上就開始捶打。
馮繼明像頭髮瘋的牛，而周敬安雖然被按在下面，但他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笑聲裡面還摻雜著慘叫。這詭異的聲音從審訊室傳揚出來，回蕩在整個觀察室。
譚虎對這場面見怪不怪，畢竟他也干過，墊著板子打，驗傷驗不出具體時間。跟馮繼明不同的是，他這招基本是對付那些無賴小混混，讓他們長長記性，下次不敢再犯。
任一拍了拍譚虎，「老譚，我們得過去阻止一下...」
譚虎點點頭，兩個人剛準備過去。就從單面鏡里看到吳文斌推門而入。
馮繼明嚇得筆錄板都掉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撞到背後的牆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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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斌瞪了馮繼明一眼，馮繼明頭埋得更低了。
「撿起來，你先出去。」
「可他還沒...」馮繼明有些不甘心。
「出去。」吳文斌語氣平和，但卻不容置疑。
馮繼明灰溜溜地拿著他的東西，幾乎是逃出了審訊室。
「那...這位領導，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周敬安嘴角掛著血，但他的笑意越加詭異。
「沒問題的，等我們調查完。」吳局長輕描淡寫地說道，「當然，我們還有24小時的時間可以調查。」
吳局長臉色鐵青，但還是保持著平時說話的語調語氣，這個高級幹部的基礎技能。
「馮隊長，帶上你的人去他說的那個玻璃材料公司，還有他說過的地址去找一下。」
他又走到觀察室，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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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輪番審，記住，我說的是24小時調查。」他低聲說道。
說完吳文斌轉身就走，也沒人敢反駁，但他的意思所有人都已經明白。24小時審訊的意思就是不給吃喝不讓休息，一直車輪審訊，直到嫌疑人心理崩潰。
「譚隊長...我們該怎麼辦？」
剛剛還神氣活現的趙奇，這會兒就像條喪家犬，低著頭，抬著眼，眼裡滿是祈求。
「我現在不負責這個案子了，而且，我是副隊長，你們叫的時候，一定得帶上副字。」譚虎笑著說，「不過我也不至於這麼小心眼，我不指揮你們，但你們需要指導的話，我可以提供一些經驗之談。」
「需要需要。」幾個警察爭先恐後的給出回應。
譚虎盯著他們，警察們感覺到一股威嚴壓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抬不起頭。
「你們一個一個進去做主審，副審不動，由任一擔任。」
「所有人記住，你們要做的就是詢問犯人的基本信息，不需要問案情相關的事情。其他的交給任一。」
「一旦問到有關信息，就可以出來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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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
「真的要車輪嗎？」任一湊近譚虎的耳朵說道。
「我有數。」譚虎說道，「你小子經驗，還差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