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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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我生命里有兩樣東西是不可或缺的,一是美食,二是吐槽。它們是我怎麼都無法擺脫的魔障。
可現在,我突然就擺脫它們了,突然就沉默寡言了起來,突然就對原來瘋狂熱愛著的各色甜品擁有了神奇的抵抗力。甚至,好像原先所有對我有吸引力的東西,突然都不復魅力。
我晚上常常驚醒,讓秦訟很擔心,他決定趁周末帶我出去逛一逛,散散心。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了,我最愛的吃甜筒的季節已經到來,不管抹茶味的還是巧克力味的,總之每次遇見都是必須嘗一嘗的。
於是,當我們經過一家冰激凌店的時候,秦訟特意買了一支甜筒給我。巧克力的冰激凌打著卷頂在甜筒上,那形狀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人沒有食慾。我拿著它看了片刻,又抬眼去看秦訟,他瞅著我,眼睛里流露出一種類似期待的神情。
雖然我知道如果我表現出喜愛,會讓我眼前坐著的男人感到些許安穩或是欣慰,可我真的忍受不了這隻甜筒散發出的微甜的香氣,它們讓我有些作嘔。最終我還是忍著厭惡嘗了一口,涼涼的甜味化在嘴裡,果然……讓人倒胃口。
我趴在一邊的欄杆乾嘔了許久,秦訟一直扶著我生怕我不支倒下,我那時候確實狼狽得要命,生理的反應大得讓我的眼淚往外拚命地擠出。等我止住了噁心的感覺,也用紙巾將自己的唇和眼擦乾淨后,我發現自己在嘔吐時抓著秦訟的手已經用力到留下了痕迹,可他一聲不吭。
這不是秦訟。秦訟是那個連席夢思都要和我計較的人,是毒蛇到讓地球人都汗顏的外星種類,可他現在也開始變得安靜,好像我一樣。
這一認知讓我覺得胸口很悶,也很疼。
於是我說,近乎央求:「秦訟,我們回去吧。」
開車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大雨,毫無徵兆的。雨像黃豆那麼大,傾盆地倒下來,砸在車窗上沒命似地「噼噼啪啪」,我幾乎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這些聲音讓我極度地不舒服。這很奇怪,好像整個世界就在手術的那一瞬間開始和我作對,無論是晴是雨,都讓我無所適從。
出院后我一直住在秦訟的公寓,今日卻讓他開回我那裡去,秦訟或許想問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我的公寓物業相對而言管理不是最好,地下停車庫時常沒位子,何況秦訟這樣的外來車輛,於是只好停在地面。
外頭的雨勢不減,秦訟本囑咐我先別開門,他先去後座拿傘。可我並沒有聽他的,直接推了門出去,毫無知覺地就往家門走。大雨頃刻就將我澆了個透,秦訟關門見我已在雨中,三兩步上來將我拉住,撐起傘,吼道:「舒昕,你瘋了嗎?」
我木然地看著他,他的吼聲極大,讓我的耳膜都震顫。我想他似乎終於無法壓抑。
可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邁開步子,他用很大的力氣將我拉回來:「我知道你每天晚上夜醒過來在房間里找孩子,夢裡也都在叫它,可接受吧,孩子沒了。」
我撥了撥頭髮,朝他笑笑:「你在說什麼?」
秦訟一手捏著我的下巴,認真地看著我,指間打顫:「我們已經失去了,既成事實,你不能有事,你答應過我的,舒昕,你說你會好好的,可你在做什麼?」
我拍掉他的手,力道很猛,秦訟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抱著自己的腦袋,覺得它嗡嗡地讓我沒法思考,我朝秦訟擺手:「別再逼我了,我不想想起她!可她一直一直出現在我的腦袋裡,好像,好像在怪我不要她!我不是故意不去護住她的……雖然,雖然我曾經有過這個念頭,可是……可是……」
「什麼念頭?」秦訟問,他的聲音低沉讓我的心更加亂。
我不能回答他的問題,於是只能掉頭奔像大門,可顫抖的手根本無法按出正確的密碼,秦訟撐著傘走到我的背後,我僵直地立在那裡,他抬手,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鍵,我聽到「啪」一聲,鐵門的鎖開了,可我卻沒有拉開。
他從身後將我抱住,傘落在腳邊的那一瞬,我亦淚如雨下。
「告訴我,你是想嫁給我,也是想要那個孩子的。」他在我臉側耳語。
我的手抓住鐵門的把手,卻只聽得鎖扣再一次落上。
「打不開了。「我呢喃,偏過頭,「秦訟,打不開了。」
秦訟將我的身體扳過來,鐵門的涼意滲透潮濕的衣衫傳遞到我的皮膚上,讓我頭皮都發麻。
「舒昕,你是不是,不想要那個孩子?」
我視線模糊,早已看不清他的神情,我想起自己被推倒的瞬間,我本可以護住我的孩子,可是那一刻我猶豫了。在這個時刻,我是沒有辦法告訴父母我懷孕的消息的,這一場家變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可是我的肚子等不起。這個孩子是我一切煩惱的根源,如果沒有它……這個想法僅僅是一念之間,可正是這一念之間,我失去了保住它的機會。它的生命體征本就微弱,任何的撞擊它都承受不起,我是清楚的。真正撞上的一瞬間,後悔立刻就抓住了我,可那時候我就知道,晚了,已經晚了。
我捂著自己的眼睛,連指縫都滲出淚,我知道即便我不開口,秦訟也已經明白。他握著我的手漸漸鬆了力道。我的身體沿著鐵門慢慢地滑落下去,甚至忘了此時此刻的場景簡直就是所有爛俗電視劇中悲傷的標準鏡頭。
漫天的大雨,後悔哭泣的女人,和沉默站立的男人,多麼值得唏噓。
可當我成為這一切的主角,卻沒有力氣站起來,大罵這破劇本,說我要的不是這樣。這是生活,我跳脫不出來,因果都是單程的旅途,倒退不回去。
「起來吧,地上冷,你身體還沒好。」良久,秦訟的聲音再度響起,他將我從地上拖起來。我由著他將我帶上樓。
打開房門后,我進屋,他卻止步在了門外。
他的手拂過我濕透了的髮絲,他的眼神我無法讀懂,可我緩不過自己的呼吸,心如刀割的疼,也莫過如此。
「洗個澡,早點睡覺……我明天來接你。」他說完,又頓了一會兒,最終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我立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站了許久,直到身上涼透了,一陣陣的疼痛將我拉回現實,我才轉身將門闔上。
可我一低頭,就看見擺在玄關的情侶拖鞋,我回到卧房,看見牆上我們的照片,越來越覺得難以呼吸。
不是沒有經歷過感情傷痛,也不是沒有撕心裂肺地和某人分手過,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我愧疚到無以復加,難過到沒法呼吸。我預想過和秦訟分開,只是遠不會料到是如此。我能接受我們的感情無疾而終,能接受愛情從我們之間消失,但我接受不了現在的情況,我懷著二十萬分的愧疚和恐懼。
我沖了澡,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秦訟不在,我更害怕做夢,夢到我的孩子。可後半夜,我開始覺得身上發冷,頭暈暈乎乎的,我意識到自己開始發起高燒,於是重新裹上衣服,去了醫院。
整夜我獨自一人在醫院打點滴,直到次日天亮,遇上來當班的宋思哲。
似乎每次和這位醫生的相遇都巧合得有些狗血,可對我一個情緒幾乎崩潰的人來說,狗血與否已毫無意義。他與我打招呼,我也只敷衍地回了他一句。他略帶關切地詢問,可他的白袍只讓我想起手術室里那不帶感情的醫生的聲線。我恨透了醫院,一刻都不想多呆。我是拔掉點滴跑出醫院的。
之後打了輛車,司機問我去哪裡,我看了一眼時間,知道應該和秦訟一起回我家。裝出一切都好的樣子安慰我的父母,陪他們去見叔伯,幫忙操辦那些三七四七的事宜。可是我怕自己做不到,我不想看見那些傷害我孩子的人,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秦訟。
看著手背上冒出的血,我用紙巾捂住,司機開始不耐煩,我終於還是告訴了他自己公寓的地址。我想即便我千萬個不願,也不該躲在秦訟背後讓他擔所有的責任。畢竟從我住院到現在,一直是他幫我圓謊,照料我的父母。我到底是要站出來面對的,雖然我並沒有準備好。
可當我用粉餅和唇彩掩飾了自己的蒼白,打開門看見秦訟的臉色,卻是那樣冷淡。
在之後的一路上,我慢慢意識到,我們之間真正變了。
他不再牽我的手了,甚至,不願意再看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建議妹紙們回顧一下前面,鑒於我是真的……嗯……很久沒更了(抽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