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訓

第三十一訓

黃藥師離開后,銀時一巴掌拍打在了郭靖的腦袋殼上。郭靖摸著腦袋一臉委屈:「銀姐?」

雖然還有點嘶啞,但最起碼好了一些。

銀時沒好氣的說道:「就是因為你亂來的結果,銀桑都差點吐血死掉啦!」

「可是……那個人很強,又是銀姐你教我的,只要管用,什麼方法什麼招式都可以用!」

陳玄風一聽立即吐槽:「喂,你到底教了些什麼東西給孩子啊?」

「我才沒這麼教過呢!」銀桑義正嚴詞的說道,「我教的原話明明是『在確保可以整死對方的情況使勁的耍陰招』!」

「那不是更過分嗎喂!!!」

桂則贊同的點點頭:「實事求是的追求合理性,不愧是銀時!」

「他那不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嗎?而且還是下流卑鄙的那一款!」

銀時的死魚眼瞪向了中氣十足的陳玄風:「看你還這麼精神,看來是沒啥事啊!」

被銀時這麼一提醒,陳玄風頓時回憶起了附骨針,疼痛感也瞬間襲來。

他趴在地上,憤恨道:「你個混賬,哪壺不開提哪壺……」

完顏康向他們解釋道:「師傅他們被他們的壞師傅用了暗器打入了身體裡面!所以,我們才沖了出來!」

「康兒,不準對你師祖無禮。」梅超風呵斥道,卻很快便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只是關心則亂,但是,無論師父對我們做了什麼,我們都理應承受。因為本就是我們做錯了,而且還是大錯!」

「師父?」

「我本來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整天戲耍,父母當作心肝寶貝的愛憐,那時我名字叫作梅若華。不幸父母相繼去世,我受著惡人的欺侮折磨。師父黃藥師救我到了桃花島,教我學藝。給我改名叫梅超風……」

梅超風看向遠處,彷彿真的看到了昔日的過往。聲音帶著一絲飄渺,懷念且酸澀著。

「在桃樹之下,一個粗眉大眼的年輕人站在我面前,摘了一個鮮紅的大桃子給我吃。那正是師兄陳玄風……在師父門下,他排行第二,我是第三。我們一起習練武功,他時常教我,待我很好,有時也罵我不用功,但我知道是為了我好……慢慢的大家年紀長大了,我心中有了他,他心中有了我。一個春天的晚上,桃花正開得紅艷艷地,在桃樹底下,他忽然緊緊抱住了我……」

「師妹……」聽她憶起過往,陳玄風的臉上也浮現出了懷念的神色。

「……是啊,我們偷偷結為夫婦,但又擔心被師父責罰,因而離島逃走。但同時也擔心如今武功未成,在逃走前我將師父所有的半部《九陰真經》給偷去了。」

說到這裡,陳玄風深深的嘆了口氣。

「逃走後我們藏在深山裡鑽研《九陰真經》,但是難啊……《九陰真經》只有下半部,上半部經中紮根基、練內功的秘訣絲毫不知。經上武功屬於道家,跟師父所教的完全不同。咱們再也練不下去了。唯有鋌而走險,再回桃花島。」

這是曲靈風第一次聽說,頓時一臉驚愕:「你們……回來過?居然還敢回來?」

梅超風卻笑了:「自然是不敢的。這賊漢子怕得很,可是眼看著經上各種奇妙的功夫不能練,死了也不能甘心。他決意去盜經,說道:『要就咱夫婦天下無敵,要就你這賊婆娘做寡婦。』我可不做寡婦!要死也死在一起,我們兩人甩出了性命再去。」

說著,梅超風一臉羞愧。

「那時,我們打聽到師父為了我們逃走而大發脾氣,把眾徒弟都挑斷了腳筋趕走啦,島上就只他夫婦二人和幾個僮僕。」

曲靈風冷哼:「原來你們早知道了啊!」

「我們對不住各師兄弟,但既已脫弦又怎能有回頭箭?我二人心驚膽戰的上了桃花島。就在那時候,師父的大對頭正好找上門來。他二人說的就是《九陰真經》的事,爭吵了一會就動上了手。這人是全真教的,說話傻裡傻氣的,可是武功可也真高,高到了我從來想不到的地步。但師父還是比他勝了一籌。我們看著師父把那個對頭擒住,要他立下毒誓,不得自行離島逃走……」

一直蹲在旁邊看熱鬧的周伯通突然跳起來高高舉手喊道:「是我!是我!那個人就是我!!」

陳玄風仔細的看了看周伯通,果真是當初那個死對頭!

當初陳玄風正是看到自己師父與他的那場大戰,他才驚嘆自己的功夫連他們一個指頭都比不上,從而徹底死心。但人總有辦法的,既然沒有明確的指示如何練功,那麼就用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方法來練。而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成功了。即使再如何狠毒,他們也確實是成功了。

曲靈風聽著他們的自述,忍不住道:「既然你們回來了,那想必也知道了吧?就是因為你們偷去了《九陰真經》,師母為了給師父重新默寫這才心力交瘁以至於最後難產而死!!」

「什麼?!!」梅超風驚呼,「師母之死是這般原因?」

當初梅超風回來,趁著黃藥師與周伯通的死斗期間偷偷溜進去,梅超風因憶起師母對她的恩情故想偷偷看她一眼,卻不曾想看到的只有一座靈堂。她這才知道師母過世。而靈堂旁,有個一歲大的小女孩兒,坐在椅子上向著她直笑,那酷似師母的長相讓她馬上意識到這個女孩必然是師母與師父的女兒,也讓她有所猜測師母可能是難產而死。

然而,她卻是萬萬不曾料到之所以會難產,完全是他們的緣故!

想到這裡,梅超風悲痛欲絕的哭泣起來。

「師父……」

完顏康想安慰梅超風,但是卻被桂給阻止了。

「有時候,情緒的釋放是很必然的。尤其是壓抑太久的時候,不管是對身體,還是對心都是好的。」

「因為已經是大人了啊。」銀時接過話,輕輕說道,「因為是『大人』,所以不能像小孩子那樣動不動就哭,就打鬧,就撒潑,因為是『大人』,所以很多事情哪怕再難受都必須忍耐。人在漸漸長大的過程中很容易會失去一些東西,情緒的外露就是其中之一。然而,這不能說是壞事,只要能走過這道坎,那必然會變得越來越堅強。」

這場哭泣幾乎持續了一整晚。第二天,哪怕已經成瞎子而總是眯著的眼也能看到相當的紅腫。

當黃藥師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臉羞愧陳玄風和哭的雙眼紅腫格外憔悴的梅超風,而他們的面前放著一把剔骨刀。

夫妻兩人一同朝著黃藥師連磕三次頭。

「恩師在上,弟子早已經無父無母,師父與師母便是我們的父母。我們有虧師父的教導與恩情,光是以死謝罪根本不足以彌補我們的過錯,望能以削骨還父,削肉換母的方式謝罪!請恩師答允!!」

黃藥師沒有說話,夫妻兩人也不再多嘴,現場如同死一般的寂靜,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聽到黃藥師的聲音。

「死,有何難?莫非你們忘了自身中了附骨針?痛苦個兩三年後自然也會死去!」

「弟子未曾有一時半刻忘記,只是,弟子所犯罪孽深厚,僅僅附骨針根本不足以彌補,故希望恩師能允許我們以削骨肉的方式彌補罪孽!!」

又是許久的沉默,最終卻是聽到黃藥師幽幽的嘆息。

「……你們的確犯下足以死一千次的大錯。」

「但是……」

黃藥師看了看陳玄風,又把視線放在了梅超風身上。

「昨晚你的眼淚確實發自內心。就憑這一夜的眼淚,讓你們再活幾年罷。」

這的確是從未想過的結果,陳玄風和梅超風都猛然抬起頭,滿臉神色都是難以置信。

「附骨針上的藥性,一年之後方才發作。這一年之中,有三件事給你們去做,你們辦成了,到桃花島來見我,自有法子給你們拔針。」

梅超風陳玄風大喜,忙道:「弟子赴湯蹈火,也要給恩師辦到。」

黃藥師冷冷的道:「你知道我叫你做甚麼事?答應得這麼快?」

兩人不敢言語,只自磕頭。

黃藥師不再看他們,而是看向遠方,道:「第一件,你們把《九陰真經》盜走了,還回來,並且這期間要是給人看過了,就把他殺了,一個人看過,殺一個,一百個人看過,殺一百個,只殺九十九人也別來見我。」

陳玄風當即磕頭說道:「師父,《九陰真經》是弟子偷去,偷去后也只有弟子一人看過,連師妹也未曾有看過的機會。師妹所學皆是弟子學習后才教予師妹的!至於《九陰真經》原本……不敢欺瞞恩師,原本已經被我毀去了!」

黃藥師雙眼一眯:「毀去了?」

陳玄風戰戰兢兢,但還是答道:「是的……原本已經毀去,但經書的內容已被我記錄在別處……全刻在了我的身上!」

說罷,陳玄風將上衣脫去,黃藥師看見陳玄風身上密密麻麻的圖文,立即認出正是真經的內容。

「因為擔心經書會被人偷去,於是弟子便大膽將經書刻在身上。當初為我刻字的人也已經在事後被我滅口了!所以,請師父放心,絕對沒有第三個人!」

梅超風聽到這裡恍然大悟。難怪之前哪怕他們交好的時候陳玄風都不會脫去上衣。

黃藥師看陳玄風的模樣,知道他大概沒有說謊,故點點頭。

「既如此便罷了。你將經文全部抄寫出來,之後將你身上的毀去。」

陳玄風道:「弟子領命!」

只聽他又道:「你曲、陸、武、馮四個師兄弟,都因你受累,靈風已回,你們去把乘風,默風,眠風找來,這是第二件。」

梅超風陳玄風一一應了。

黃藥師仰頭向天,緩緩的道:「《九陰真經》是你們自行拿去的,經上的功夫我沒吩咐教你們練,可是你們自己練了,你們該當知道怎麼辦。」隔了一會,說道:「這是第三件。」

陳玄風梅超風一時不明白師父之意,垂首沉思片刻,方才恍然,顫聲道:「待事情辦成之後,弟子當把九陰白骨爪和摧心掌的功夫去掉。」

黃藥師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道:「去祭拜你們師母吧。哪怕你們叛逃,她也依然一直記掛著你們。」

原就留了一夜眼淚的梅超風聽到這句話淚水忍不住再次流出。

陳玄風梅超風準備離去,黃藥師突然叫住了他們。

「那個白頭髮的女娃,是什麼人?」

「回恩師,她名叫銀子,是蒙古人。」

「銀子?」黃藥師嫌棄的蹙眉,「還真是一點品味都沒有的名字。」

「哈秋!!」

銀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桂抬頭看了過去:「感冒了嗎?可是不是都說笨蛋是不會感冒的嗎?看來都是謠言啊!」

「誰是笨蛋啊混蛋?就算真的是笨蛋,睡在這麼陰涼的地方都會感冒的吧!如果這都不感冒,那絕對是笨蛋之中的笨蛋王了!」銀時忿忿不平的吐槽道,順便看向了那個所謂「笨蛋之中的笨蛋王」周伯通。此時的他正大字型的躺在石頭上呼呼大睡。

昨晚事情過後,銀時他們畢竟還不算是被主人家承認的客人,曲靈風勉強算是得到師傅的認可可以回來,但也絕對不敢隨便安排,於是,銀時和桂乾脆帶著三個小孩回去周伯通的岩洞里休息了。

李莫愁從有記憶起便是睡在活死人墓里,睡的自然也是石床,因此在洞里睡覺倒是不覺得難受。郭靖在蒙古生活清苦也不覺得有什麼,唯獨完顏康這位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一整晚都沒能睡覺,好不容易眯過去了,卻也感覺全身酸痛,實在難受至極。

桂子見狀,道:「明天我們就回去吧。」

完顏康意識到桂指的是回王府,竟是有些不舍。

「那麼快嗎?」

「你出門的原因已經實現了不是嗎?更何況……」頓了頓,桂認真說道,「你有事情要問王妃的吧。」

完顏康想起了曲靈風說過的他母親的過去,早已經這幾日想清楚的完顏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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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銀子與桂子的武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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