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et【3】
「很抱歉,羽生讓你產生了不好的情緒,這是羽生的不對。」
她聽見那人輕輕的說著。
「如果你覺得以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來相處更容易讓自己接受的話,羽生並不建議你來利用他。」
語氣溫柔至極,沒有一絲惱怒,平靜的就像小溪流水。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抬眼便撞入了一片溫和的金光。
那雙眼睛滿是包容的看著她,就像是金色的麥田,堆積著流淌的時間。
「你是傻得嗎?哪有人會這麼想啊!」
「有啊。」
他溫和的笑著,指了指自己。
「就是羽生本人啊,你現在可見到了。」
「你可真是個怪人。」
「很多人都這麼說。」
「你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他們又沒有說錯。」
「那你父母呢?他們也這麼覺得?」
「我沒有父母,我只有一個哥哥,他說我是麥田裡的小鹿。」
「什麼意思?」小花靠在購物袋上,身體微微傾向他的方向。
「被森林遺棄,卻被麥田接納。」
「奇怪的說法,那麼你是被遺棄的?」
「大概吧,或許是年齡太小,我也不記得了。」
「你哥哥對你好嗎?」
「就像你哥哥對你一樣。」
「你怎麼知道?」
「這是屬於朋友間才會知道的秘密。」
「切。」
小花砸了下嘴,把目光又轉向一邊不去看他。
「要是說我想知道呢?」
「知道了的話,那我們就是朋友啦。」
「啊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那這根頭繩?」
「你別想了,我可不會扎頭髮。」
「羽生會,要幫忙嗎?」
「你怎麼連這個都會?」
她這麼說著,身體力行的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背對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留給他一個圓潤的後腦勺。
他們現在算是半個同類。
她這麼想著,坦然的接受著他撫上她的頭髮。
動作輕柔熟練。
【夏天藏在飛鳥川的潺潺溪流里~】
【薄霧之中,螢火蟲紛飛~】
【驟雨過後的大地散發著芬芳~】
【我可愛的故鄉~】
那人輕輕的哼唱著,就像是一個照顧妹妹的哥哥。
聽清楚他唱的什麼歌,小花心下一沉,狀似無意的隨口問了一句。
「這是什麼歌?」
羽生君懷動作不變,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奈良的一首兒歌,怎麼了嗎?」
「我哥也會,只是沒你唱的那麼清楚。」
「你們也是奈良人嗎?」
「他是,我不是。」
「這樣啊。」
羽生君懷沒在說話,專心的開始給她編頭髮。
夕陽照在他們的身上,照的小花的臉有些微微發燙。
「將將,大功告成。」
羽生君懷張開雙手比了個開花的動作,笑容燦爛,語氣輕快。
小花順手一摸,發現就是個簡單的麻花辮,發尾還被人用繩子打了個奇怪的結。
她看著他笑的滿臉燦爛,就像是一個孩子。
奇怪的傢伙。
她摸著發尾那個奇怪的結,將身子轉向他,看著他的眼睛:「你為什麼非要和我當朋友?」
「因為小花看起來很孤單啊。」
那人溫柔的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小花一把揮開了他的手,怒斥道:「我?孤單?你哪隻眼睛看出來的?我可好的很.......」
「你的哥哥,很久沒有回來了對吧?」
小花被猛的噎住,滿臉震驚的看向打斷她的那人。
「你怎麼知道?」
「因為羽生摸得出來,你的頭髮已經很久沒有紮起來過了,你也說過你哥哥對你很好,你的頭髮都是他給你扎的。」
「......」
「小花沒有朋友,對嗎?」
「哈?我為什麼要需要那種東西,我有我哥就夠了。」
「那你哥哥不在的這幾天,你真的沒有感到孤單嗎?」
「......」
「羽生猜對了?」
「你真是敏銳到讓人討厭。」
「羽生很抱歉。」
「為什麼要抱歉,你又沒說錯。啊真是,我大概懂你那時候的感覺了。」
小花這麼說著,發泄似的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
「如果是覺得我很孤單就來交朋友,這種簡單的理由的話還是算了吧,我這種人連對自己活著都要感到抱歉,而且活著已經夠累了,我沒時間想那些有的沒得。」
「我說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同情,那會讓我感到......」
「真是辛苦你了。」
「惡......你說什麼?」
那人伸出手,單膝跪地將她抱住。
而她被人輕輕的擁入懷中,那人身上淡淡麥香環繞著她,她被溫暖的包裹著。
「一個人在家裡漫無目的的等待很辛苦吧。」
他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的響起,一時間竟讓她忘記了掙扎。
「這不是同情,這是屬於羽生的肯定和尊重。你是個堅強的孩子,這值得羽生去敬佩。」
「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你是個好孩子,不要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抱歉。」
「羽生沒辦法去否定你過往所經歷的一切,但羽生想告訴你,你是小花,你有個愛你的哥哥,你的身體很健康,你在努力的發芽成長,你在閃閃發光。」
「堅強勇敢的小花值得被人所愛。」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小花的聲音有些哽咽,身體也有些發抖。
為什麼要對一個剛剛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說這些?
明明只要像其他人一樣沉默著走開就夠了!
「因為曾經有人也這麼告訴過我,他教會了我這些。他告訴我,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我見識到了它的美好,所以想要分享給你。」
「而我認為你也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告訴你這些而已,因為閃閃發光的小花是一個聰明又堅強的小花。」
「不要感到孤單和迷茫了,抬頭看,太陽它一直在陪伴著你,就像你的哥哥。」
「所以在未來,也請這樣閃閃發光的走下去吧。就當是對於這根發繩的回禮,怎麼樣?」
羽生君懷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她顫抖的後背,溫和的說著。
這彩色的世界是那麼的美好,每個人都應當被告知它有多麼的精彩。
我見證了那些美好,所以想要將它告知和交付與你。
「隨你。」
他聽到她帶著鼻音的聲音響起,嘴角又勾起了一抹淺笑。
「謝謝。」
羽生君懷抱著她,也不急著起身,只是又輕輕的唱起了那首兒歌。
小花蜷縮在他的懷裡,坦然的享受著片刻的溫存,卸下了所有偽裝后,她到底還是個只有十歲大的孩子。
花兒終究是向陽而生的生物。
她枕在他的肩膀上極目遠眺,看到了那金燦燦的夕陽。
而她伸出手,夕陽便輕輕的回握住了她。
不像想象中的灼熱,也不失溫暖。
勉強的相信你一次吧。
她這麼想著。
就當看在這根發繩的面子上。
或者以朋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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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降谷零回到了一開始的房間,只是接待室內的人已經從尾田一夜變成了被警方從工位上傳喚而來的西村惠。
她從看到了屍體的照片后就一直在哭,哭的眼睛紅紅的,聲音也啞了下去。
但降谷零卻沒由來的感到了一絲違和。
至少從現在的詢問結果來看,西村惠同樣擁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雖然擁有作案動機,但降谷零可不認為身形瘦小的西村惠可以對比她高大出許多的西村仁一郎造成那樣的傷害,除非她擁有什麼變大變小真奇妙的超能力。
現在場上最大的疑點,就是西村惠兩天前的一筆銀行流水記錄。
那是一筆對於她來說絕對不小的數目,也就是這麼一筆突兀的轉賬,以及轉賬的對象都使她的嫌疑大大增加。
因為那是一個查不到主人的空賬戶。
西村惠為什麼要在生活拮据的情況下給一個空賬戶轉賬?
換句話說,西村惠是出於什麼目的即使在生活拮据的情況下也要堅持轉賬。
降谷零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買/凶/殺/人。
西村惠自知沒有能力殺得了自己的丈夫,所以她選擇了藉助外力。
從尾田一夜那裡得知了一個拋屍的絕佳地點后,雇傭人將屍體暫時埋在那裡,然後故意留下假/證/件和對屍體進行損壞,讓發現屍體的人誤以為西村仁一郎是在被追債的途中被追債人折磨致/死,再通過警方的手留下死亡證明,來獲取那筆不菲的保險金。
那麼現在最主要的問題便是,那個空賬戶的主人究竟是誰。
如果空賬戶的主人就是兇手,那麼他的指紋為何不會出現在指紋庫里?
絕對不能讓一個可以為了錢而就進行犯罪,而且沒辦法確認身份的危險份子逍遙法外!
降谷零握緊了手裡的資料,轉身走出了房間,抬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去這個地址。」他將西村惠轉賬的地點寫在紙上,逮到了司機的面前。
車輛啟動,降谷零沉默的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又不由得想起了被自己推去送小孩子回家的同期。
他似乎並不害怕和孩子相處。
降谷零想起了在兇案現場和工藤新一交流愉快的場面,和他停在貨架前,精心為那個小姑娘挑選彩繩的場景。
這是個突破口,是讓羽生君懷獨立與他人相處的過渡階段。
所以他裝作無意的讓他獨自把這些孩子送回去,沒想到後者居然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這是好事。
降谷零是這麼想的。
這算是小朋友天生的親和力嗎?
降谷零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小花怒斥的聲音。
應該算吧.......
車輛停了下來,降谷零付了錢下車,掏出臨時簽的證件遞到了櫃檯小姐的面前。
「麻煩叫一下你們的經理。」他說
「我想要調取這三日內所有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