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et【4】
經理來的很快,幾乎沒過多久,降谷零便已經坐到了監控室的座椅上。
他根據西村惠的轉賬時間記錄,將監控時間調取到前兩個小時開始看起。
突然,降谷零握著滑鼠的手微微收緊,將監控畫面定格。
監控畫面上出現了西村惠走進銀行的身影,和他身邊的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
雖然二人自進門之後便兵分兩路,西村惠去ATM機前轉賬,男人則是坐到接待的沙發上翻看著茶几上的報紙。就連西村惠辦理完業務離開,男人也沒有著急跟上,自己一個人在沙發上又坐了一會便獨自離開。
看起來就像是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但這騙不過降谷零的眼睛。
不管是從進門時無意識的對視還是男人無意識的小動作上來看,都在表明他們無疑是認識的,而且關係不淺。
而且男人的走路姿勢也有些奇怪,雖然表面上與常人無異,但降谷零並沒有漏下這一點。
男人的鞋子里有增高墊。
他將監控畫面放大,從二人進門時的畫面仔細的開始比對。
從走路姿勢,到在沙發上的坐姿,再到翻看報紙時的小動作。
降谷零心下一沉,匆匆將視頻拷貝下來后就往街邊的商店裡走去。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或許他這麼快還認不出,但問題是他們在不久前剛剛見過面。
在徵得店主同意后,他立馬將監控掉到了剛剛西村惠走出銀行的時間上開始看起。
西村惠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大衣走在街上,腳步匆忙的拐進一個小巷。不久后,那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也從銀行中走出,同樣和西村惠拐進了同一條小巷。
降谷零猛的按下了暫停鍵。
監控畫面停在了男人轉頭的那一瞬,露出的半張臉更是確認了降谷零的猜想。
他沒有想錯。
雖然模糊,但那半張臉分明就是西村仁一郎失蹤案的報案人——尾田一夜。
根據尾田一夜的說法和公司的打卡記錄來看,這個時候尾田一夜的確是在工作才是。
那麼這個跟著西村惠一起出現的人又是誰?
是他的判斷出錯了嗎?
不。
他可以肯定,視頻上的人絕對是尾田一夜本人。
打卡記錄可以偽造,但無意識的小動作可沒辦法造假。
人無意識的小動作是很難複製的,即使本人毫無察覺,但這絕對逃不過降谷零的眼睛。
尾田一夜說了謊,他對自己的行程造了假。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他主動為西村惠詢問起死亡證明何時可以下發的行為也很可疑。
「像我們這樣的人,最該在意的可就是這筆錢了。」
在這句話里,他用了''我們''。
他會是西村惠雇傭的對象嗎?
知曉了西村惠為西村仁一郎購入了大量保險后,他用職務便利主動為西村惠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拋屍地點,並且表示願意為了那筆保險金與其合作。
在共同殺死了西村仁一郎后將屍體埋在了羽生君懷的那棟空了將近十餘年的房子里,留下其逃債用的假身份來掩飾出受害人是被被追債人折磨致死的假象。
將鍋甩給追債人後,再用假身份向自己下達工作委託,讓自己在機緣巧合下發現屍體,通過警方的手來獲得那份死亡證明。
但是那個沒有出現在檔案庫里的指紋又該怎麼解釋呢?
很簡單,或許他早該想到的。
隨意製造出一個假指紋,足以將警方的調查重點轉移,還可以將自己洗的一乾二淨。
降谷零將視頻同樣拷貝下來,向店主道了謝后便準備聯繫羽生君懷一起回到警局,對尾田一夜重新進行詢問。
他掏出手機,還沒有將顯示屏按亮,手機便自己響了起來。
他看著屏幕上的來電人顯示,意外的按下了接聽鍵。
「羽生?」
電話那邊的人只是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卻讓降谷零如遭雷擊般的定在原地,頭皮發緊,就連呼吸都微微一窒。
事情被全部推翻了。
——————
小花毫不客氣的把憋了很久的眼淚鼻涕抹了羽生君懷一身,直到肚子傳來抗議的響聲才紅著臉將他推開。
羽生君懷掏出紙巾給她擦了擦臉,問:「是餓了嗎,說起來這個時間小孩子也該吃晚飯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這簡單的問題可把小花問住了。
她對食物的種類並不在意,平時能有一口吃的果腹就已經不錯了,現在猛的讓她自己來選她還真的選不出來。
兩人沉思了一會,乾脆隨便走進了最近的一家店內。
於是路邊的台階上出現了坐著一大一小,旁邊還擺著大包小包的兩個人,兩個人手裡都還捧著一杯熱乎乎的關東煮。
小花手裡拿著一串魚丸,愣愣地朝著羽生君懷手裡的那杯關東煮投去視線,臉上寫滿了三分震驚,三分不能理解,和四分驚恐。
「你是在下毒嗎?」她忍不住問道。
羽生君懷拿著一串裹著厚厚一層辣椒醬紅的發亮的竹輪卷送到嘴裡,然後又咬了一口另一隻手上的純黑巧克力,將二者混合著一起吞下。
羽生君懷咽下嘴裡的東西,又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棉花糖,「為什麼這麼問?」
「你不覺得這麼吃有哪裡不對嗎?」
「小花是指哪方面?」
「哪方面都有啊!光是你要求老闆加了五大勺辣椒醬開始就不對了啊!你沒看到老闆那個看傻子的眼神嗎?!」
「但羽生平時也是這麼吃的啊。」
「行,我就當你比一般人能吃辣,但是你為什麼還要伴著巧克力和棉花糖啊!」
「不可以嗎?」
「關東煮它在哭泣啊喂!」
羽生君懷征了一下,看了眼手裡的關東煮,又看了看她,小心翼翼的開口:「羽生該道歉嗎?」
「重點是這個嗎?!」
後者回了她一個''難道不是嗎?''的眼神
小花看著他清亮透徹的雙眼,一時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而後,她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把自己紙杯里的一串魚丸塞進了他的杯子里,努力扭過頭不去看他的表情。
「我一開始其實就是想隨便找個地方把東西一放就把你甩開來著,這個就當是帶你繞了這麼久的路的賠禮。」
「這樣嗎,羽生接受了。」羽生君懷點點頭,也沒在意這兩份關東煮其實都是他付的錢這回事,只是將那串魚丸放在杯子里滾了滾,確保每顆都粘上了辣醬后才將它送入口中。
「其實你也不用道歉,因為羽生一直知道你在帶羽生繞路。」
「哈?!」
小花扭過臉去看他,後者專心致志的吃著他那份關東煮,臉上完全看不出其他的情緒。
「畢竟任誰連續好幾次看到同一隻貓先生也會明白的吧。」
「那你為什麼不說啊?」
「因為你沒說,所以羽生就不去問。而且你的做法也是對的,畢竟羽生那時候也不是和你很熟,隨隨便便把陌生人帶回家可是不對的呢。」
「這次也就是羽生,以後你不許再帶別人這樣了,會很危險的。」
「......」
小花一臉無語的看著他,心想她可比他想的會察言觀色的多。
「怎麼了嗎?」
「......我真是服了你這個爛好人了。」
「謝謝誇獎?」
「沒在誇你,我在說你笨啊!」
「這樣嗎,羽生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了什麼啊......」
小花看著他把最後一口鳥蛋塞進嘴裡,又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來兩張紙巾,一張給自己擦了嘴又把另一張遞給她。
「謝謝,不過你的紙剛剛不是用過了嗎。」小花接過紙,學著他的樣子給自己擦了擦嘴。
「羽生問關東煮老闆買的,但老闆很熱情,連錢都沒收就給了。」
「吃了他大半罐辣醬居然還願意給你紙?」
「那個老闆是個好人。」
「我覺得也是。」
羽生君懷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剛要去拎旁邊的袋子就被另一個小手搶了先。
「走吧。」小花兩隻手拎著一個袋子,「這次不帶你繞了,你跟上就是。」
羽生君懷看著她彆扭的樣子笑了笑,拎起剩下三個袋子跟了上去。
他們在小巷裡左拐右拐,直到周圍變得寂靜,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出現在視線內才停了下來。
「到了,你記得看著點腳下別摔倒了。」小花指了指河邊的一個空心的廢棄水泥管,踩著碎石邁步走了過去。
羽生君懷借著月光看了一眼腳下的石頭,步履穩健的跟了上去。
月光撒在碎石上,就像是天上的銀河流落人間。
小花撩開擋在管口的塑料布先走了進去,等有微弱的燈光透過塑料布傳來時,才又把塑料布一掀,沖等在原地的羽生君懷招招手,示意讓他進來。
羽生君懷低了低頭從她擋住塑料布的手臂下鑽了進去,看清了管內的布置。
空間很小,東西很多,但是收拾的卻異常整潔。
水泥管壁被粘滿了報紙,上面還貼著各種各樣的貼紙,還有蠟筆留下的塗鴉。
裡面有一張靠著牆壁的小桌,再往裡鋪著一層厚厚的被褥,應該是他們平時睡覺的小床。
光源從牆壁上傳來,羽生君懷仔細一看,發現是一個竹藤編的燈盞掛在牆上,下面還有一個小玻璃瓶來接住漏下的蠟油。
「這個燈盞好可愛,是自己編的嗎?」
「是,我哥編的。」
小花放下塑料布直接撲倒了那層被褥上,伸出手拍了拍旁邊示意羽生君懷坐下。
「這就是我家,怎麼樣?」
「很棒,就像森林裡的糖果屋。」
「我這裡可沒有糖果。」
「因為這裡是河邊的月亮船,外面的石子就是通向小船的銀河。」
「哈,我喜歡這個說法。」
她笑了起來,羽生君懷抱膝坐在她的旁邊,真誠的稱讚著。
「以後羽生可以來這裡找你嗎?」
「可以,但有時候我不在你就吹一下你手邊的那個小哨子,我哥都是用這個來喊我吃飯。」
羽生君懷順著她的指示看去,看到了一個貼著貼紙的小哨子,貼紙已經泛黃,看起來很破舊。
「這就是月亮船上用來召喚小花的魔法種子?」
「只是因為它聲音大啦。」
羽生君懷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視線不受控制的上下打量著這艘小小的月亮船。
忽的,他停下了視線,直勾勾的盯著離哨子不遠處放著的東西。
那是一堆五顏六色的舊名片和傳單。
羽生君懷見過它們,在西村仁一郎的屍體上見到過。
「怎麼了?」身邊的人忽然沒了聲音,小花疑惑的看向他,看到他滿臉凝重的將視線轉向她。
「能和羽生仔細說說你哥哥走了多久嗎?」
羽生君懷斟酌著開口,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音調奇怪的讓他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
他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整個人都如墜冰窟。
「他啊,他經常會這樣突然消失不見一段時間的,一開始也把我嚇了一跳,到處哭著找他。」
小花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語氣也有些失落,沒有注意到羽生君懷越發異樣的目光。
「不過後來我也習慣了,只是這一次屬實是有點久了,不然我也不會去那裡碰碰運氣,仔細一算的話......」
「已經過去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