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七千分之一的奇迹【14】
「是朗姆那老頭派你過來的?」
一處地下室內,四台電腦呈半圓狀包圍著一把靠椅,冷色的燈光聚焦在弔兒郎當地坐在靠椅上的白髮青年身上,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個小木雕,穿著熨帖精美的白色內里,肩膀上披著一件做工同樣精美華貴的血紅色的大衣。
卡慕一紅一金的異色瞳含笑地看著面前的那人,大大方方的將腳下一蹬,靠椅的輪子便咕嚕嚕的轉向了一旁,給他騰出了位置。
安室透看著他的動作,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他被電子屏幕照亮的半張臉:「是boss的意思,讓一個情報人員來協助你。」
「啊,是有這麼一回事來著。」卡慕裝模作樣地拍了拍手,「所以派了你來是嗎,能被朗姆那個老頭看好可真是辛苦啊。」
他惺惺作態的摸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不過跟在我旁邊可輕鬆了,你就權當度假就好了,你喜歡站著?」
他冷不丁的一問,猝不及防地一腳把旁邊空著的椅子踹向安室透,後者反應迅速,抬腳就將它半路攔下。
椅子原路返回,咕嚕嚕的慘叫著回到了卡慕的腳邊,被踹了兩腳卻依舊努力堅強的站在那裡。
「坐,不要客氣。」卡慕笑著拍了拍可憐的椅子,異色的眼睛里流溢著奇怪的光芒。
「畢竟觀察玩家的反應,也是一種樂趣,不是嗎?」
——
昏暗的酒吧中,橘黃色的燈光懸挂在吧台的正上方,暖色的燈光下坐著一個穿著軍綠色外套的男人,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修長的五指攏在酒杯杯口,搖晃著裡面暗橙色的液體,冰塊隨著液體一起翻滾,碰觸到玻璃的杯壁發出輕響。
酒保放下手中擦得反光的玻璃杯,從胸口的口袋裡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放在吧台上,彎腰躬身,用指尖壓著卡片推向那人。
安室透搖晃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伸出另一隻手將它接了過來,紫灰色的眼睛掃過上面電子列印的文字,將短短的兩行語句盡收眼底。
【配合卡慕的行動,找到惡靈的真實身份。】
他握著那張卡片,並沒有著急收起:「惡靈?」
「您應當知道卡慕先生吧。」酒保又拿起那個玻璃杯擦了起來,大有一種鐵杵磨成針,玻璃杯磨成片的架勢。
酒保低著頭:「這是他的部下,雖然屬於組織也擁有代號,但似乎只聽從他一個人的指令行動。」
「據說是在舊金山一個人單槍匹馬闖進一個據點,獨自獵殺了對方將近四十名精英人員而出名。」
「事後對方組織內所有的資產與情報全部歸於卡慕的名下,就連之後幾次類似的事件的受益人也全被卡慕一人獨佔,也直接讓他在那裡用短短一個月便站穩了腳跟。」
「而奇怪的是,不管當地的FBI怎麼追查都無法捕捉到他的任何蛛絲馬跡,就像一個縹緲虛無的惡靈,他也因此而得名。」
「並且。」他將玻璃杯放回櫃檯,發出噠的一聲:「Boss似乎對此心知肚明,卻從來沒有阻止和過問。」
看著面前那人思索的神情,酒保一手拿著抹布,又拿起架子上的另一個玻璃杯擦了起來:「這也就是為什麼組織內從來沒有人與這個惡靈有過搭檔記錄的原因,在我們這裡,他那滿滿當當的履歷上,卻沒有一張彩色的照片。」
「朗姆大人對他很感興趣,並且對你很器重,波本。」
酒保這麼說著,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那就是沒得拒絕了。
安室透瞭然的收回了那張卡片,將它放到了口袋裡:「那麼時間?」
酒保很滿意他的反應,就連擦被子的動作都輕柔了不少:「組織近期會有一個活動,由卡慕全權指揮。」
「Boss的意思是派一個情報人員隨行搜集情報,而惡靈也會出現。」
「看你作為這個酒吧的老顧客,我還有最後一個情報。」
酒吧是朗姆手下的一架酒吧,能在這裡喝酒甚至和酒保聊天的,在組織內的立場無非全部都是偏向於朗姆的一方。
安室透放下酒杯,看向賣著關子放酒保,後者微微一笑,神秘的開口道:「有人聽到過卡慕稱呼過其為加百列,而他在組織內的代號是.....」
「軒尼詩。」*
————
平宮俊夫死了,死的讓人猝不及防。
屍體被人平平穩穩的放在了辦公桌上,平宮俊夫很高,他的腳此時就這麼可憐巴巴的耷拉在外面懸空著,骨節分明的雙手交疊在腹部,毫無血色的臉上神色平靜,就像是陷入了一場用不會醒來的永眠。
致命傷是脖頸處一道深刻見骨的傷痕,從切割表明的血液凝固程度來看,死亡時間不超過四十分鐘。
辦公椅上有著大片的褐色,足以說明他是死後被人特地擺在了這麼一個位置,甚至還別出心裁的在傷口處插上了幾朵潔白的鮮花。
伊達航跟著已經快走不動路的前台小姐去查監控,留下羽生君懷一個人和辦公桌上的屍體面面相俱。
羽生君懷站在平宮俊夫的屍體前,看著這幅被人精心裝點的藝術品,抬腿走向了辦公椅的位置,站在了它的背後。
他閉了閉眼,微微吸氣,身體隨著自己的思想所動。
青年低著頭站在那裡,斂起那雙燦金色的雙眼,神情肅穆,就像教堂里的神父,對著已經整理好易容的屍體做最後的道別。
白鴿隨著鐘聲振翅飛翔,狂風呼嘯著捲起地上殘留的花瓣,螺旋著飛入了教堂大敞的房門,穿過層層古老的木質座椅,來到了台階的下方,仰望著背對著偌大的彩色玻璃的神父,和他面前鋪蓋著白布的棺樽。
高潔而又神聖的神父念出了最後一句悼詞,合上那厚厚的聖經,踱著沉重的步子走向一旁,彎腰屈膝,將手中的花束,獻給了擁抱慈父的魂靈。
睜開眼,羽生君懷已經走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此時的他伸出手,手心微微罩著屍體上的花束,潔白的花瓣微微擦過他的掌心,花瓣的下方是平宮俊夫駭人的傷口,血色的畫面顯得花兒是越發潔白無瑕。
卡薩布蘭卡。
花瓣潔白如雪,較之普通的百合花瓣素雅的多,上面沒有點點斑跡,有著一種無可挑剔的純凈之美。
又是你啊。
羽生君懷摸了摸下巴,將視線停留在花束中的卡片上。
【神的孩子們齊跳舞】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被人隨手寫在了酒香撲鼻的卡片上,書寫者在書寫這句話時似乎心情很好,連帶著筆鋒尾部都微微上挑。
瑣碎的信息在腦中匯聚,牽連成線,羽生君懷掏出在這個月光榮上黨的第三部手機,飛快的撥通了神林貴之的號碼。
「神林,去查一個小時前爆處組是否接到的報案,如果有就將報案地址告訴我,儘快。」
神的孩子們齊跳舞。*
中世紀的歐洲,會有那麼一部分邪//教組織會推舉出幾名聖子獻給神明,他們將那些懵懂無知的孩子推進裝點精細的''天梯''內,點燃天梯外層層圍繞的柴垛,在孩子們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恭賀著新年的到來,期待著神明的回禮。
愚昧的信徒們將孩子們被燒死時的痙攣,掙扎比喻為舞蹈。
「的確是有,羽生警官。」神林貴之有些失真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是一家孤兒院,裡面的院長在為孩子們準備晚餐時發現了藏在配電錶下面的炸彈。」
羽生君懷拔腿向外走去:「報案人是誰。」
「東雲水棕,自稱是一個偵探。」耳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神林貴之翻過厚厚一沓的報警記錄,繼續說:「在報案的最後,他告訴我們他已經拆除了炸彈,只需要派人前往回收便好,而且他還說根據犯人留下的信息,炸彈很有可能不止一個,下一個就在.....」
「帝丹中學初中部。」
「帝.....欸,是的,羽生警官您怎麼知道?」
「以東京塔為中心,那家孤兒院在正北方。」羽生君懷解釋說:「順時針來看,向東一點鐘的方向,符合猜想的便只有帝丹中學,爆炸時間會在下一個整點,也就是三十分鐘。」
「是這樣,松田警官已經帶隊趕過去了,估計現在已經開始拆彈了,叮鈴鈴——摩西摩西,什麼?好,嗯,我知道了。」
飄遠的聲音重新回到了耳邊:「剛剛接到報案,帝丹中學的確發現了一顆定時炸彈,就藏在學校禮堂的舞台下。」
羽生君懷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空:「這個點了學校怎麼還會有人?」
「是一群學生,在十分鐘前剛剛匯合在禮堂,據說正在排練新年晚會的節目,不過炸彈已經被人提前拆除了,是一個名字叫工藤新一的學生。」
「他不光拆除了炸彈,還向警方透露出下一個炸彈的地點處在某個幼兒園中,爆處組趕過去的小隊兵分兩路,一路前去回收炸彈,一路去幼兒園那裡進行排查。」
工藤新一?
羽生君懷愣了一下,耳邊又響起了那清脆的童聲。
''探尋真相,這可是偵探的職責!''
那孩子這麼說著,一雙藍色的眼睛閃閃發光,正午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為他在羽生君懷的回憶中鍍上了一層金色。
十分鐘,不光發現了藏在舞台下的炸彈,更是直接動手將它拆除成功,這無疑是讓羽生君懷感到錯愕,但更大的驚喜隨即席捲了那份錯愕,使其落了下風。
很優秀。
不可質疑的優秀。
明銳的觀察力,果斷的行動力和豐富的知識範圍還有絕佳的動手能力,無疑不證明了這個孩子沒有誇大他的說詞,他真的有在向一個優秀的名偵探的道路上努力著。
更何況,他才十三四歲,年紀輕輕就有著過人的膽識,如果讓他成長起來,那麼前途將一定不可限量。
羽生君懷微微勾起了嘴角。
那我這個大人可也要加把勁啊。
怎麼說當時也是和著孩子發過誓,可不能就這麼認輸啊。
羽生君懷走到樓下抬手攔住了一輛計程車,一邊和神林貴之聊著一邊給伊達航發著簡訊。
【from羽生君懷:
警視廳有案子需要羽生回去一趟,待會會有警察廳的人來現場勘察,就麻煩班長幫羽生做好對接工作了。】
「一共就是這十二個地點,炸彈的爆炸順序是每隔一個小時便會有一顆炸彈爆炸,拆彈時麻煩爆處組的各位留意下上面的訊息,越詳細越好。」
羽生君懷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劣質的皮革味不停的衝撞著他的鼻腔:「關於第三個地點,羽生現在在趕過去,神林我們去那裡匯合。」
「至於那位東雲水棕,先不排除他的嫌疑,聯繫一下他麻煩來一下警視廳,我們走完現場就去見一下他。」
神林貴之有些為難:「這個,羽生警官.....」
羽生君懷挑了挑眉:「怎麼了,他沒留聯繫方式?」
「是這樣的,而且這位先生還說過如果有警察想要聯繫他就大可不必,他只是做到了一個東京優秀市民應該做的事情。」
「這也不是不留聯繫方式的理由啊。」羽生君懷反問道:「做筆錄的時候怎麼可能不留。」
「實際上。」神林貴之有些為難的提醒他,「這位先生並沒有做筆錄。」
羽生君懷發簡訊的手一頓:「什麼?」
神林貴之看著記錄上的文字,硬著頭皮開口:「因為他說他對警察過敏,所以提前就離開了現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