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朝露那裡正跟林黛玉說話，黛玉得知都是揚州父親送來的東西，心裡高興，眼神帶笑，少不得拉著朝露反覆細問。

忽然就聽見院子里鬧哄哄的，雪雁走出去瞧，不多時笑嘻嘻回來，說：「原是外面小廝抬了兩盆好俊的迎客松過來，正打發了婆子抬進來，正經是咱們老爺送來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可高興呢。」

素月一面收拾一個書架子出來，一面與她們說話：「好稀奇的，我也去看看。」

雪雁跑過去幫忙，蹲身從箱子里整理出書來，回頭就說：「姐姐要去便去就是了，橫豎幾本書我難道不會整理？」

黛玉方聽到這，一連聲說：「好歹都去玩，弄壞了這些，我再不饒的。」

雪雁努努嘴：「前兒姑娘一對玉釧的鐲子叫我不小心磕了一個小坑來，姑娘連句重話都沒說，這會兒搬弄幾本書，倒是嫌棄笨手笨腳怕弄壞了，幾本書難道還比鐲子貴重不成，誰聽了見了不笑話。」

果惹得其他人都笑起來。

黛玉撇撇嘴，指了雪雁腦門裡下，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是個只會憨玩的，我同你說什麼。」

雪雁就不理會了，要拉著素月出去看那兩盆松。

這時黛玉倒一拍腦門，「叫你們捉弄得，差點兒忘了事了。」

正要問她哥哥的，不妨這時門房有動靜，只見晴雯丫頭打起帘子往裡走，頭一句就說：「今兒院子里可是熱鬧，姑娘在屋裡呢。」

原是寶玉放學回來見過賈母，就去了李紈那邊尋探春三姊妹玩，后聽說從揚州那邊送了東西來，忙拉著人又往這邊趕，眼下可不是都在。

「晴雯姐姐怎麼也來了？快來坐著，我正說要去呢。」

晴雯忙回：「正經不用去，我們爺忘了一句話才又打發我來的，這天兒還冷，姑娘竟別跑一趟，再說眼看老太太要傳晚飯。爺說了，待會兒過來看姑娘。」

黛玉聽了只覺心裡暖融融，融了一股熱流進去似的，「難為哥哥一片心意。」

這時紫鵑把茶倒來，予晴雯手裡，說：「快喝點兒，我看你手打顫呢。」

這紫鵑正是那日賈母與林黛玉的丫鬟鸚哥，如今改了名字叫紫鵑。

晴雯笑著喝了兩口，然後依舊把茶盞遞過去，說：「別打斷我說正事，果真忘了，我也算白跑一趟。」說著一邊解了荷包，把銀子拿出來遞給紫娟叫收好，又復回了司宣衍的那些話。

黛玉便再明白不過哥哥的一番苦心，如何不叫她愈發打心底生出許多親近重愛來。

*

林如海從揚州來了東西，又因林黛玉和司宣衍如住在送府，自然繞不過賈家，只是眼下二三月份，不年不節，沒個說頭，貿然然送禮，豈不是奇怪，恐惹人多想猜疑。於是林如海就假借了一事，他寫了一封信給賈母，一同供了二百兩銀子來，煩請賈母這裡請人布施道觀，打醮焚香，做一場法事，一則替賈敏超度，二則祈求上蒼賜福庇佑林黛玉與司宣衍，替之消災免難。

因他兩個自小身子就多為不足，外人看來司宣衍還是充了女兒才養活的，又兼俱司宣衍是林家幾脈單傳得獨生子，林如海由此一遭，怎麼都不為奇怪。

賈母果不疑心，很快私下與王熙鳳，吩咐，叫她且去安排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