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力
印象里,他似乎望過來很長時間。
外面雷聲轟鳴,成千上萬的雨水降落。
再這樣雜亂的聲音中,一切卻好像寂靜了。
她帶著笑意望來,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凝結在她瞳孔中的身影。
那雙碧藍色的眼眸總是讓他想到什麼。
或許是抬頭望去的蒼穹,或者是他以前流浪逃亡那段時間,曾望見的碧藍色翻湧的海潮。
直到她的笑容在長時間的沉默中逐漸淡去,轉變為一種怔愣。
然後她伸出手,潔白如玉的手在它眼前晃了晃。
「在想什麼?」
澤維爾移開視線。
他聽到了外面的風聲。
她再次伸出手,在他身上揉了揉。
她似乎很喜歡這種柔軟羽毛的觸碰。
意外的,這些天來,他對這種接觸已經不再抵觸。
澤維爾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感受,只是此刻他還沒來得及將它抓住。
像一陣柔軟的風。
「白啾,又在發獃了。」
她的聲音再次傳來。
澤維爾垂眸。
他平靜道:「你今晚召喚我過來,不止是與我聊天吧?」
煙霧月挑眉。
當然不是。
下一次黃昏遊戲很快就要到來,她還想進入訓練室,叫白啾幫忙指導一下。
只是......不是它想聊的么?
一開始只是看它心情不好而已。
怎麼就變成......
不過,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煙霧月微微笑了下。
她思緒短暫間有些飄浮,想起剛剛的對話。
她想,還是第一次見白啾向自己袒露這麼多。
她第一次有一種,自己觸及到對方的感受。
想法瞬間掠過,她望住它,再開口時語氣帶著幾分輕快。
「走吧,白啾老師,能像上次那樣指導一下我么?」
白啾老師?
澤維爾眼底閃爍了下。
「求求你啦白啾老師,到時候請你吃大餐。」
「......」
半響,他低聲:「嗯。」
......
煙霧月從大門走了出去。
黑色的走廊間,燭火點綴。
周圍掠過寥寥的人。
她仍舊向上次那樣,將白啾放在懷中,走了一段距離,很快便到了岔路口,她根據周圍立的指示牌,走進其中一條道路。
前方一個帶著木質面具的人正在打哈欠,似乎是聽到腳步聲,面具人語氣懶散地開口。
「一小時兩百支持票,五小時九百支持票,十小時一千八支持票,需要多少小時?」
仍舊是是那種古怪的強調,帶幾分喜劇的味道。
煙霧月第一瞬間是想。
竟然漲價了!?
她伸手給對方打了個招呼,然後語氣熟稔道:「又見面了,怎麼就漲價了?老熟人打個折。」
面具人冷哼:「你去問問,黃昏遊戲到後期哪個不漲價?而且我的幻境技術也提升了,這每天人來人往這麼多人你以為我記得......」
說道一般他抬頭,話語一頓,到底是怔愣了下。
「嗨,二十八號幻境師。」她說。
「是你啊......」眼前的面具人瞅著她,上下打量一眼,說:「你居然還活著?」
「什麼叫居然。」煙霧月不滿道:「我活著那當然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她排名還挺靠前的。
「我最近閉關,沒怎麼看黃昏遊戲。」面具人說:「既然是你......那打個九折吧。」
「八折。」煙霧月試圖講價。
「再見。」面具人比她還要固執,擺出了絕不退讓的姿態。
煙霧月挑眉:「不是吧,老朋友就值這個價?」
「你去對比一下,像我這種技術的幻境師這個價格,沒有更便宜的了......」
她還想在討價還價一會,但她感受到懷中的白啾似乎動了下。
不知道是在催促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於是她不再耽擱,開口:「那成,十個小時九折,刷吧。」
她伸出手腕,露出束縛之鏈。
真是有種刷卡的感覺。
在對方拿出黑色手杖觸碰到的瞬間,她心想。
和之前一樣,交易成功後面居然揭開身後的黑色幕布,在鏡子前揮舞手杖。
無數光點聚集的瞬間,鏡中浮現了一片荒廢的房屋。
「這次秘境的地點在人族領地內,是在一個荒廢的小鎮上,聽說這裡曾經出現過『黑霧病』。」
「嗯,謝了。」
煙霧月正想跨進去,面具人忽然又說了一句話。
他壓低聲音靠近,說:「我這邊得到消息,聽說天空之境那邊也有意向與黃昏遊戲合作,如果不出問題,第三次秘境可能跟這有關。」
「是么,感謝提醒。」煙霧月沒當回事。
她對這些地點並沒有太多概念。
面具人喃喃道:「那可是天空之境,這群天使眼睛向來長在頭頂,也不知道這麼怎麼想到合作......」
天使很高傲?
見面具人的態度,煙霧月有些好奇:「如今不都是各大種族和平相處么?」
「雖然如此,但天使、精靈這些純血種族,我不是說所有......而是某些,多少都覺得自己的血統高人一等。」
煙霧月聳肩:「好吧。」
她只是當個閑談,沒多在意。
然後便走入了鏡中的幻象中。
......
短暫的眩暈后,便感覺漫天陽光灑下。
映入眼帘的是眼前綠色的農場,那背後是若隱若現的碧綠山巒,前方是無數由低矮籬笆圍起來的菜地莊稼。
每一塊田地旁都有一塊木牌,上面寫著作物的名字。
煙霧月驚嘆了下眼前的景色,抬頭便看到遠處的茅草屋,她隱約聽到奶牛的「哞哞」聲,還有小雞稚嫩的「咯咯」聲。
幾乎是瞬間,她的眼睛就亮了。
不是吧不是吧?這麼爽的么?
她可是做夢都想自己擁有這樣一塊農田。
遠處時是翻飛的蝴蝶,一隻停留在晃動的綠葉上,她緩緩靠近,想要將它抓住,便看它扇翅飛向天際。
動人的光影落在她眼中。
也融化在她身後,那金色的雙眸中。
澤維爾落在一堆稻草上。
他望向前方。
暖光在她身上灑下金色的光,她的發隨風拂起,臉上的笑容動人。
她笑得開懷。
她似乎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開心。
幻境中天氣很好,那柔雲般細膩潔白的肌膚鍍上一層動人的色澤。
似乎是發現什麼,她往遠處的野花間跑去。
澤維爾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看這麼久。
久到她的每個動作融成一幀幀的畫面。
其實他很想說,這並不是真的。
眼前這一切並不是秘境中的場景。
那位幻境師大概沒去過,於是只能構造人族領地普通小鎮的環境。
真正的秘境要比這兇險萬分,也絕不美好。
可他沒有說。
也許是不想打斷。
他沉默著。
思考著自己的沉默。
後來他想,之所以沉浸,是因為在她身上,他看到了一種生命力。
那是不屬於他心靈的東西,但卻無時無刻出現在她的身上。
此刻他只是發現了自己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而很久之後,他發現關於她的一切,都會無數次在腦海中出現——
直到取代了那些噩夢般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