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推測
夜涼如水。
濃稠的墨色下,一個沉寂的身影靜靜端坐在桌前,一盞微弱的燭火閃爍著微光。
庫洛洛掀開的書頁翻了一半,他沉靜的面容下,額頭處倒十字的刺青清晰可見。
「划拉」一聲,又一頁被翻過了。
書頁翻動的聲音頗有韻律和節奏。時針緩緩撥動,就像緩慢波動的命運線條。
不知道過了多久,桌椅被他撥開,庫洛洛微微傾身將書抽走,不疾不徐地放回書架之中。
——時間到了,他應該去找艾莎·康斯坦汀了。
密室之中,寂靜無人,庫洛洛離開了房間,他的腳步在明朗德密室的一角停駐。
他舒展著的眉目輕輕一撇,頭似乎無意地往一側傾斜。
「飛坦?」
一個黑暗的身影倚靠著牆,飛坦半張臉埋在漆黑的陰影處,他面色陰沉,一雙金眸陰鬱中又夾雜了一陣茫然,他手中捏著一顆眼球,指尖微微顫抖,定定地注視著眼球,宛如打量什麼不可名狀之物。
遺憾的是,這只是一顆眼球而已,他什麼都沒發現,手腕微微顫動,卻十分克制地沒有將眼球捏爆。
「團長。」即使注意到了庫洛洛的到來,飛坦也沒有把眼睛從眼球中挪開。
「她離開了?」
幾乎是看到飛坦的那一刻起,庫洛洛立刻察覺到,有什麼事情朝著超出他預期的片段發展了。
他感到一絲訝異,更有一絲興味。
腦海中,各種可能一一拼湊,一條條邏輯框架清晰的複合視圖開始構架。
飛坦沉默不語。
「是因為她的能力?」
「……」
「你的回答,是因為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
見他不回話,庫洛洛暫且放過了這個話題,他眼神往四周一瞥,突然不經意地提問,「飛坦,你能告訴我,眼球是有什麼功用嗎?」
「……」
「限制你的,是關於制約的念能力嗎?或者它不是念,是別的什麼?」
「……」
「噓……我明白了。」他的眼神掃視一圈,面不改色地在屍體堆里掃過一圈,半晌才慢悠悠地道,「她在關鍵時刻覺醒了一種念力,在那個時間段你無法阻止她,因此能力成功發動,讓她離開了這裡。它極有可能是依附在明朗德·約翰遜身上的死念,她提取除了屍體上的念。飛坦,她打開了精孔嗎?」
「……」
庫洛洛只是自顧自的回答道。
「沒有,以艾莎的身體素質,她是無法強行打開精孔的。不過也不無可能,因為艾莎是和我們都不一樣的人呢。」
「……」
「除了制約,她還對你做了什麼?」
「……」
「艾莎是個單純的孩子,她很怕你。但她卻沒有搶你身上的念。奇怪,是因為明朗德·約翰遜身上有什麼怪異之處嗎?」
飛坦倚在門上:「明朗德的能力,是具現化系。按理說,他跟他的念獸應該同是詛咒相關的念能力吧。」
庫洛洛頷首:「他的能力十分有趣,原本我還很惋惜不得不殺死他的,不過在他死後念也沒有消散,估計是因為芭萊娜夫人里那隻念獸的影響。」
「老匹夫!」飛坦目光陰冷,似乎想到了什麼,低低地罵了句,「他的念,很特別?」
庫洛洛頷首。
不然,他怎麼會專門跑到艾肯西尼亞歌劇院抓他,但還是被他跑回了家。
結果是一樣的,只是他會死的更慘而已。
「不是有更好的嗎?」
飛坦低低一笑,突然道。
他插在兜里的手上,食指和中指的位置,突兀地被兩個指套覆蓋著。
是艾莎的能力,雖然不知道能力是怎麼發動的,但在一瞬間,她奪走了他的兩個指甲,他甚至沒有察覺到她是怎麼出手的,她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疼痛帶給他的屈辱感,不及獵物逃跑時產生的屈辱感的萬分之一。然而,除了失手后難得產生的憤懣,飛坦也知道,是自己小看了艾莎,將她當成了可以肆意欺凌的玩具,因此才造成了這次失利。
但敗仗並不會讓他失意,反而讓他感到激發了他心中的暴虐和掠奪本能。
至今他還在回味,她帶著憎恨的眼睛。
飛坦曾經處理過很多人,有老人、年輕人也有小孩。
他知道,人的肌膚是有紋理的。角質層上會有汗腺和毛囊,甚至密布各種各樣的角質細胞。即使在膚質細膩的妙齡少女身上也是同樣的結果。但艾莎完全不會,她身上光滑無比,那種滑膩的觸感,握著就像流動的綢緞,絲滑綿密帶有韌性。
那種感覺就好像倒在雪山中重度失溫的人,寒冷順著肌膚刺激神經,熱量急速流逝,血液劇烈迴流,刺激麻木的指尖反而感覺到一股燥熱的錯覺……那種深入骨髓的感覺簡直是讓人難以忘懷。
庫洛洛不置可否,他簡單發出了指令。
「待會,去找一下派克吧。」
「啊。」飛坦應聲。
簡短的談話結束了,飛坦垂下眸子繼續看著房間里的屍體不說話。
「不過……」在他轉身離開前,庫洛洛的眼睛若有似無地朝著飛坦的手一瞥,他注意到放在陰暗角落的一隻手一直插在兜里。
「你受傷了?」
「沒有。」飛坦語氣不悅,放在陰影的手卻下意識地收了收,「對付那種小女孩,我怎麼可能會受傷。」
「要去找瑪琪嗎?」
「不用。」更硬邦邦了。
庫洛洛瞭然。
「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飛坦。」兩個人從過道里擦身而過,離開前,庫洛洛別有深意地說,「不僅僅是對自己而言,更是對旅團而言。」
他看見,黑暗中飛坦沉默地點了點頭。
……
接下來的時間,庫洛洛開始有規矩地密室內部走動起來。
從艾莎離開錄像廳開始,他一步一步清晰地還原了她離開的全過程。
在一個小房間里,他發現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一個光潔完整的淺色指甲片,沒有任何血肉和切口。
還有一個製作精美的明信片,上面寫著「致親愛的庫洛洛·魯西魯」。
翻開明信片,上面還寫了幾行小字。
「感謝您給予我的愉快時光,謹以此物作為回禮,期待我們的下一次相見。」
庫洛洛盯著凌亂的字跡,笑而不語,他將明信片合攏,放到書桌的一角。
這一晚,他沒有再做別的任何事情,他只是回到房間,走到卧室的一角,在陽台上欣賞茫茫的月色。
天空上沒有星星。巨大的彎曲鋼樑鱗次櫛比地佇立在視線範圍內,工業化的建築物遍布各個角落,只留下一點點的綠色,夜空中,燈光將寂寞的黑夜也渲染地嘈雜喧嘩。
她得意洋洋地寫來了這封討伐的信件,是為了炫耀、亦或是激起他的怒火嗎?
很可惜,她似乎會錯了他的意思。
從心理層面看,極端化的情緒是缺乏自制力的體現,在這方面來看,她太過於天真自我。
他很她樂於對他表達自己的情緒,但很可惜,無論是她的喜歡和厭惡,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這隻能表明,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功夫。
茫茫的月亮在天頂之上,烏雲在稀薄的天空中,夜風吹拂起庫洛洛漆黑如墨的發,把他的半張臉龐都蓋住了。
他的手伏在圍欄上,手際摩挲一塊小石子,將碾成粉末的砂礫拋向高空。
幾秒后,又一塊石子回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