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天秤

她的攻擊並沒有命中目標，慌亂之中，艾莎反而被不平衡的重心弄得摔了一大跤，砸在地毯上的膝蓋還是腫了，額頭上還破了個小口子。

關節的疼痛燒灼著她的神經也火辣辣的，艾莎大口喘著氣，她勉強支撐起身體，慌不擇路地想要逃跑。

此刻她的心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還沒等腳尖邁出一步，邁開腿的她半路就被一粒「小石子」打中了腿，重力失衡，艾莎連一步都沒有邁開，就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眼前好像冒起了金星，暈眩和疼痛席捲了整個身體。

飛坦緩緩走上前，單手掐著了艾莎的脖子，他箍在她脖頸的手逐漸用力，手臂的肌肉一起發力蔓出一條條青筋，他暴虐的情緒在看到她逃跑的那一刻達到頂點，他看到，艾莎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四肢也開始無意識地抽搐，脫臼的手努力地抬起來，想要推開他的手。

她小貓一樣的力氣真的太小了，因為缺氧，臉頰也散布紅暈，失血的嘴唇微微打開，看著可憐兮兮的。

飛坦的內心一下子獲得了莫大的滿足。

看到艾莎第一眼的時候，他就蠢蠢欲動，想這麼做了。

她的長相小巧又精緻，如同櫥窗櫃里的洋娃娃，可愛又很乖的樣子，讓人看到一樣就想把她剖開，看看她胸口裡塞的到底是棉絮還是什麼。

可惜，她是團長帶回來的私人物品，他沒有處置她的權利，只能稍微嚇唬嚇唬她。

但她主動違反規定，自己亂跑，走進他的視線，被懲罰了也是活該。

飛坦愜意極了，發出一聲喟嘆。

「你看，不聽話的孩子，就要接受教訓——」

他是不會殺死她的。

但是是她主動犯了錯，想要挑釁一個根本無法戰勝的敵人。

「如果你不反抗我，我說不定還會放過你。」

他根本沒有用上多少力氣，但她實在是太脆弱了，掙扎的力道也逐漸減弱了，大滴的眼淚從眼角蔓延，已經完全失聲了，回不了任何話。

在她窒息之前，飛坦才鬆開了牢牢禁錮在她脖頸處的手。

「咳咳……」

艾莎慘白著臉，她呼吸急促，劇烈的缺氧讓她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緩過來，喉管都被壓迫的感覺簡直要命，她的心裡懷著強烈的憎恨，在極端的情況下，她心中豁然充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冷靜。

這個叫飛坦的人，是個比庫洛洛還難纏的人。

她可以看到他不加掩飾的視線，那雙缺乏人性的金眸就那麼直挺挺地盯著她。

有一刻，她甚至想，乾脆順從他好了，反正他不會殺死她，她反而可以從他身上知道點什麼。

艾莎一句話沒說，急速起伏的胸口終於慢慢平緩下去，飛坦卻並不想那麼放過她，他的目光投向了艾莎關注的房間，他乾脆把房間推開。

房間里很暗，但他不知道做了什麼，一個隱蔽角落裡的按鈕被他按下，瞬間，刺目光從上方傾斜，一瞬間，眼前的一些都曝露在她的目光中。

全是屍體。

飛坦神色一動不動：「這裡是停屍房。」

艾莎的眼睛掃向這慘不忍睹的場景，她忍不住閉了閉眼，臉色有點差。

半晌，她悄悄看了看飛坦，猶猶豫豫地問：「這裡面的人，是你們殺的嗎？」

「你覺得呢？」

他又拋回了這個問題。

艾莎沒有思考多久：「不是全部。」

這些屍體裡頭，年份並不統一，艾莎讀過一些人體結構類書籍，她大概了解屍體分解腐爛速度。最底下的屍體，很明顯已經幾乎成了乾屍，那些白色蛆蟲，正密密麻麻的攀爬在人體組織上。

……很噁心。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曾經躲在裡面，和這麼多蟲子共處一室后，她是再怎麼樣也不想再進這裡了。

艾莎目光投向了最前排的明朗德·約翰遜：「這個人，是你殺的嗎？」

飛坦嘴角勾起惡劣的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俯下身，勾起她的黑髮，在女孩畏懼又警惕的目光里，不懷好意地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艾莎？你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我是很講究公平的人，也很說話算話。」

「我要給你什麼？你才可以告訴我答案？」

飛坦的目光投向艾莎的小指，他蒼白的手從斗篷中伸出，用著不重不輕的力道摩挲她的還帶著點嫩粉的指尖。

「這裡。」

艾莎搖頭：「不行。」

她注意到飛坦的眼神冷了下來。

艾莎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我的身體很脆弱，如果你拔了我的指甲，我可能就會因為疼痛暈過去。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不想看到這種結果吧。」

「你在藐視我嗎？我自然有很多辦法叫醒你。而且——」

飛坦歪歪頭，冷酷的外表下，由他做出這個動作居然沖淡了他身上的血腥和冷血。

他扶著門的手惡狠狠地刮擦了一下金屬門縫，直直把門軋出一道尖銳的凹痕。

「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情了。現在要談條件的人是我，不是你在對我提要求。不如讓我來說兩個條件？你來挑一挑。」

他拉住艾莎的手，帶著她站到大門口。

「要麼，把你的指甲送給我。也許我看著心情好，就會放了你。」他涼薄一笑，隨即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明朗德的屍體，「要麼，我把你變成他那樣，好嗎？」

空氣一下沉寂了。

艾莎沒有說話。

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飛坦這句威脅，讓她的臉愈發的慘白。

但艾莎心裡卻十分清楚一點，一次退讓，百次退讓。一旦自己退了第一步，看似和平地解決了這件事情，實則給自己接下來的路判了死刑，這個惡劣的人，提的要求一定會越來越離譜。

可是，她打不過飛坦。

剛才，他掐著她脖子的時候，艾莎就深刻地體會到了。那種力氣，絕對不是普通人有的，她瘦弱的身軀，連一個普通的成年男人都打不過，又談何打得過飛坦。

絕望，如同四面環繞的燈光將她籠罩。

「該做選擇了。」

她聽到了這個邪惡的聲音仿若來自地獄的魔鬼。

艾莎的眼尾紅了，她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明朗德，他殘破的肢體清晰地映入她的眼中，儘管胃中一陣反胃，她還是執著的看向他的兩粒黯淡無光的眼珠。

不論怎麼樣，這次她都不能妥協，不然她就完了！

艾莎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恐怖無比的想法。

錄像帶里，她吸收了屍體的血肉……從死亡的陰影中解脫了出來。

「我、還是個正常的人類嗎？」

艾莎喃喃自語。

剛才一瞬間，她居然想著自己能不能從那些屍體上獲得力量，因為她看到了那些環繞在屍體上的白色的霧氣，潛意識裡，她下意識地舔了舔乾燥的唇角。胃部突然開始痙攣抽搐起來，口水開始分泌。

她餓了。

飛坦皺了皺眉，他倚著門，雙手合抱著，一言不發地看著艾莎奇異的舉動。

她像是精神崩潰了，兩雙瞳孔慘淡無光，突然蹲下了身，雙手撿起了地上的兩顆眼珠子。

她好奇地眨著眼睛，臉頰上泛起紅暈，就像玩弄兩個玻璃珠一樣把它們捧在手心裡，眼裡充斥著喜愛和貪婪。

空氣里彷彿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這不正常。

不對勁。

飛坦腦中頓時警鈴大作，他回身邁開步伐，飛身一閃幾乎是瞬間就朝著艾莎撲過去，眼神冷凝，手掌匯聚出念劈向艾莎的背脊。

下一刻，艾莎低垂著的頭猛地抬起，她的黑髮飄揚，在半空中劃出一個環形的弧度，嘴角笑容綻放，帶著無限的輕柔和純潔，就像風中搖曳的百合，鮮活又漂亮。

時間好像靜止了，但整個室內卻彷彿活了過來。

看不見的白色氣流匯成一股小小的浪潮，鑽進她半張的口中。

這一刻，艾莎的腦中多出了一道記憶，一瞬間她知道了很多東西。

那些白色的東西是念，它是一種人體溢散出的生命能量，就像她之前在庫洛洛身上看到的，包括現在在明朗德身上看到的那種東西。

而她，也應當是有念的。不僅如此，她也應該知道如何利用它達成自己的目的。

眼前空氣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天秤，它十分小巧，橫樑是一份迷你的小翅膀，底下是一個金子做的托盤，上面刻印著一雙眼睛，是荷魯斯之眼。

這是她的能力，她叫它「絕對不平衡的秩序天秤」。(註：看不懂的看作話)

隨意選取一樣自身的所有物，即可與另一個人定下契約。在天秤上，擺上自身付出的代價和對方的條件。當兩者的條件持平等價時，契約將會成立。

之所以是絕對不平衡，那是因為對方根本無法看到她的秩序天秤。不論是她自己的代價，還是對方提出的條件都由她自己一人操控，她擁有完全的主動權。

如果對方的條件被破壞，契約不會被終止，只有己方的條件遭到破壞時，契約才會終止。

而秩序天秤並非是「公平」的，在一些特定條件下，她完全可以投機取巧達成目的。

艾莎十分冷靜，開始在盤子上添加條件。

在對每個人的秩序天秤上，一次只能放下三個條件，同時，她需要付出三個代價來讓天秤達到平衡。

她的第一個條件是：【飛坦永遠將失去遇到艾莎·康斯坦汀時的感知，在他的世界里，艾莎·康斯坦汀永遠不存在。】

在代價一欄，艾莎只是加入了相反的條件，即【艾莎·康斯坦也會在同等條件下忽略飛坦。】

第一個契約成立了。

艾莎繼續輸入第二個條件：【飛坦將為艾莎·康斯坦汀保密，他不能透露所有關於艾莎·康斯坦汀的任何消息。】

代價則是：【艾莎·康斯坦汀將為飛坦保密，她無法透露密室中發生的任何事情，也無法透露關於明朗德的一切消息。】

第二個契約也成立了。

在看到第三個條件時，艾莎冷冷一笑，胸口快意激蕩。

飛坦剛才跟她說的話還歷歷在目。

「要麼，把你的指甲送給我。也許我看著心情好，就會放了你。」他沙啞嘲弄的嗓音，艾莎深深記得。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

烏青發黑的脖子還清晰地記得那些痛苦，即使她不是一個喜歡以牙還牙的人，也不會放過報復這個惡人的機會，從他身上拿到一些紀念品。

她的條件是：【飛坦的指甲。】

付出的代價是：【艾莎·康斯坦將會放過飛坦。】

契約成立了。

原本，如果她在天秤中提出要飛坦死的要求，契約是無法成立的，因為她打不過飛坦，也傷害不了他。

但天秤是有漏洞的，作為天秤的擁有者，艾莎更是清楚這一點。

飛坦隨口說出的那句脅迫的話，在天秤看來，這就是由當事人親口做出的保證，他認同【指甲】與【安全】等同的條件，那麼也給了艾莎暗箱操作的漏洞。

只能說，飛坦死於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