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艾莎

酷拉皮卡×艾莎

就在酷拉皮卡的內心沉浸在回憶的時刻,他的衣角突然被扯了扯。

那位少女終於醒了過來,她抱著膝蓋,只有臉頰些許抬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匯聚在他身上。

黑色的長發之下,她有一雙蔚藍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有一些陰鬱和晦暗,但目光在他身上又亮晶晶的。

「你好。」她說,嗓音還是有些沙啞。

「你好。」酷拉皮卡回復。

他從包里取出一瓶水,遞給她。

這是在旅館中買的,他出門前想起來,她一直在哭,應該會很缺水,就買了。

看她接過了水,酷拉皮卡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我叫艾莎·康斯坦汀。」

「我叫酷拉皮卡。」

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酷拉皮卡猛地抬頭,卻看見她撥弄著裙擺,有幾分小心地靠近了他的身邊。

距離一下子拉得很近,他沒有避開。

艾莎將重力后傾,頭自然靠在椅子上,她歪著頭,仰起臉看身邊的金髮少年,他精緻的五官雌雄莫辨,栗色的眼睛非常漂亮。

他救了她。

在放空的時間裡,她並非完全沒有意識。

只是她突然失去了說話的想法,兀自將整個心神都在幽深的海水裡泡得腫脹。直到……那兩個人似乎要對她動手的時候,她的身體里,有一個聲音讓她反抗,另一個聲音卻拉住了她。

在猶豫之間,她發現,自己已經被救了。

艾莎說:「謝謝你幫助了我,酷拉皮卡。」

她感到頗為忐忑,於是擰開蓋子,喝了口水,用來掩飾心中的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只好頭一動不動,一個眼神都不往旁邊看,眼睫不停上下掀動,頻率都有點快到突然了。

好奇怪,好緊張。

而酷拉皮卡只是十分認真地對著她叮囑道。

「艾莎,如果好了就快點回去吧,很晚了,這裡並不安全。」

艾莎沉默了片刻。

「我不想回去。」

酷拉皮卡沒有問為什麼。

夜晚的溫度很低了,他注意到她身上的皮膚也凍得發白,身上的傷口也顯得愈發猙獰可怖,細白的雙手冷得哆嗦。

她身上的傷也需要處理,可是來的匆忙,除了一瓶水,他什麼都沒帶。

她一聲不吭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所以酷拉皮卡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紅色外套。

「嗯。」

他應了一聲,認真仔細地把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這是一個有點冒犯的舉動,但今天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這個動作。

他有點恍惚了。

「謝謝你,酷拉皮卡。」

艾莎縮在椅子上,她沒有拒絕,因為她確實感到有點冷。

她笨拙地披上不合身的外套,把它們緊緊裹在自己的身上。

這件外套並不厚,略有一絲單薄,是酷拉皮卡出門的時候急匆匆披上的,但在這麼低的溫度上也不太夠看。

她卻覺得異常的溫暖,暖融融的熱度流竄入四肢,到她的臉上壓迫她的淚腺。

眼淚又要掉出來了。

艾莎彆扭地移開了臉頰。

「你不離開嗎?」

酷拉皮卡搖頭。

一股靜默在兩人之中流淌,儘管談話簡單,認識時間不久,他們之間卻有一種相識的默契,讓艾莎自然而然地明白了他欲說未說的話語。

他擔心她的安危,所以他要在這裡陪著她。

艾莎的嘴徒勞地張了張,她轉過身,在他的面孔上流轉過一圈,這一塊的路燈並不亮,酷拉皮卡的側臉就在她的眼前,他顯得有一絲陰鬱,也顯得那麼沉靜美好。

但當他抬起臉看向她的時候,又自然而然露出了一個那樣溫柔的笑。

「怎麼了?」

即使天還黑著,他的瞳孔也仿若泛著琥珀色,沾濕的眼睛泛著漣漣的光,仿若枯葛的花序上,沾著的那一滴搖搖欲墜的露珠。

她的心彷彿已經融化了。

他怎麼會對一個陌生人那麼好。

就是在此刻,艾莎驀地放棄了因為庫洛洛而樹立起來的戒備心,她願意相信酷拉皮卡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她覺得,他處處為她著想,不是為了什麼而來,只是單純地關懷著她。

在此情況下,她由衷地為自己剛才的悲觀想法感到了後悔,同時又有一種莫大的羞怯。畢竟她現在身上這麼亂,一點也不好看,即使意識里知道他不會嫌棄這樣的自己,艾莎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擔憂。

她藏在外套里的手不自覺地伸出,悄悄地理了理亂掉的頭髮。

「我……想告訴你。」艾莎停頓了好半天,才繼續結結巴巴地為自己辯解,「我不是要故意不回家,是因為我沒有家……我身上的痕迹是因為我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也沒有要輕生,我只是不太高興,所以不想理任何人……對不起!總之我不會這樣了……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最後就成了細微的一絲。

「我也沒有因為故意想要跟你說更多話所以故意不走的,真的。」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旁邊傳來的「噗嗤」一聲。

那一點沉鬱的氛圍也突然消失了個一乾二淨,艾莎的臉紅了,她捂住了臉頰,偷偷從小縫裡看著他。

酷拉皮卡的笑聲十分清脆,他仰著頭,眼中含著細碎的光,就是那麼一點點,就把她的心也照亮了。

「……」

艾莎背過了身,不理他。

過了幾分鐘,她又突然轉過身,後知後覺一樣,氣憤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很生氣!」她鼓起臉頰。

「對不起,艾莎。」酷拉皮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不過,請你不要再這麼悲傷下去了,想一點快樂的事情吧,或者像現在這樣就好。也許,今天晚上你可以盡情地傷懷,但今晚過後,就趕快把那些痛苦忘掉吧,那些都不太適合你。」

他的聲音放柔了。

「嗯。」回應他的,是艾莎輕輕的點頭。

他們兩個還是在坐著看沒有星星的天空,誰都沒有提著說要回去。

這種環境下,靜得能聽到淡淡的呼吸聲,樹影婆娑,還有一些砂礫刮擦大地的聲音,久違地讓人感覺到一股難得的安寧。

艾莎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一股傾訴欲。

「你有經歷過人生被全盤否定的事情過嗎?酷拉。在今天的時候,我經歷了這樣一個故事,因為我好像是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的人……然後,我有一瞬間感覺到很挫敗,所以那些壞人想來綁住我的時候,我沒有掙扎。因為我覺得……嗯,就像別人對我說的那樣,我只是做一個試驗,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拋棄我。然後,你出現了。」

「我很高興。」

「不要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了。」酷拉皮卡說。

「我也不知道。」艾莎喃喃,「可是,我好像沒有什麼動力了。酷拉,你活下去的動力是什麼?」

一陣風吹過樹梢,吹起了他的金髮。

而周圍的一切卻彷彿靜止了,山林呼嘯著像巨大的野獸,樹影飄搖,吐露著獠牙,放出心中的魔鬼。

酷拉皮卡停頓了一下,他斂了斂眉,才不假思索地說道:「復仇。」

復仇?

冷凝地空氣猛地一滯,聽到這個辭彙,艾莎還愣了片刻。

良久,她才察覺到他說的是什麼。

可是,她覺得,他那樣溫柔的人,不應該和這兩個近乎冷酷的字詞牽扯到一起。

「我和我的族人生活在窟盧塔地區的深山中生活著,但有一天,有一群盜賊殺光了我的同胞,挖走了他們的眼球。因為意外……我僥倖地活了下來,然而我已經失去了過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從此以後,我人生的意義只為殺光那群強盜,奪回族人的眼睛而存在——為此,我可以犧牲一切。」

他的表情是鎮靜的,但艾莎總在他眼裡看到一絲深切的哀傷,那些強烈地恨意又零碎地糅雜在他空洞的眼睛之中,讓他的氣勢驀然冷了好幾倍。

當他抬眼的時候,艾莎直直地與他對上了視線。

他的眼睛,就那樣驀然地成了鮮血淋漓的赤紅,那抹強烈的憎恨,和比悲傷還多了好幾倍的疼痛和罪孽,就遍布在那樣晶瑩剔透,色澤飽滿的瞳孔之中。

非常美麗,非常鮮活。

一滴眼淚從那雙眼睛中滑落,掉到了她的臉頰上。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他波瀾壯闊、摧枯拉朽的命運,他孤身一人,在那條充滿坎坷的復仇道路上走著,月亮的紅色耀光把他的身側拉出一條似哭非哭,欲淚不淚的影子。

他那樣的神情沒有出現多久,只是片刻,酷拉皮卡便懊喪地捂住了臉頰,他的手狠狠擦過眼角,把那些情緒都拭地一乾二淨。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顫音,向她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艾莎。只是在提到那群人的時候,我的情緒無法剋制住自己。」

一雙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臂,當酷拉皮卡下意識地抬起頭時,他的目光和蹲坐在前方仰著頭凝視著他的艾莎對上了。

艾莎輕輕地笑對著他了一下。

她拉著他的手慢慢朝外拉去。

一時之間,他都沒有反抗這種輕柔的力道,讓這雙手一併拂去了他心中的些許烏雲。

「酷拉皮卡,請你不要悲傷。」

他們的目光對上。

她拉著他的手放在膝蓋上,然後用體溫覆蓋掉那些寒冷,她的氣息氤氳在呼吸之間,和他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我認為,用自己的人生觀去揣測別人,站在道德制高點評論別人,是一件十分傲慢的事情。可是,我發現,酷拉在提到『復仇』兩字的時候,好像不太快樂,對不起……但希望你不要對我說出的話感到生氣。因為,我想告訴你,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不可避免的事情,即使在你通往複仇的路上,你也要洗澡、吃飯、睡覺……缺少了這些東西,人就不能活下去。對嗎?」

「所以,相比較復仇來說,活著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情。然而,將『復仇』看作比『活著』還要重要的東西,是因為酷拉在為族人們的死而感到愧疚吧?可是,那並不是你犯下的錯,又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善良去承擔那份罪責呢?就好像,在碰到我的時候,明明酷拉放著我不管的話,我也不會因此而怨恨你的。可是,酷拉卻會告訴自己,『不可以的,我不可以不管。』只要做不到這件事情,酷拉的心裡就會一直想著,然後自顧自的把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

「這是酷拉你的性格,十分的溫柔,我也因此受到了你的幫助,可是,事情的結果對你來說並不是那麼的好,你看,我也給你帶來了不大不小的麻煩……我、不想看到酷拉為此而受到傷害,但我也不想因此改變你的性格,因為那就是酷拉生命的一部分。我只是想告訴你……對酷拉來說,人的一生中有那麼多悲傷了,可是偶爾的日子裡,我也希望,活著也能給你帶來一些快樂——就像我在這裡,遇到了你,我感到十分的開心。」

「可是,如果我的存在,也能為你帶來一閃而逝的快樂的話,想必我也會因此感到更加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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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觀察日記[H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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