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特產

可惜這個夜晚格外不平靜。

西弗勒斯此時正緊緊抓著傑森的手，兩人像冬天裡互相取暖的小動物一樣靠在一起，試圖讓對方的身體重新溫暖起來。

傑森的手涼冰冰的，還有一層濕漉漉的冷汗。

西弗勒斯萬萬沒想到哥譚居然如此危險——比蜘蛛尾巷的安全指數至少低了十個百分點。畢竟蜘蛛尾巷可從來沒有人敢明目張胆地抓走街邊的流浪兒。

就在剛剛，他倆正蜷縮在地鐵站的紙箱子里陷入睡眠。有人突然一把掀開了紙箱，在西弗勒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敲暈了他倆。

他們明明找了一個離犯罪巷很遠的地鐵站，並且觀察了很久才敢住下。

大意了。西弗勒斯心裡浮現一陣懊惱。他明明知道哥譚的流浪兒有失蹤的先例，居然還放任自己和傑森一起陷入沉眠——至少應該輪流守夜才對。

不過，面對這種情況，恐怕守夜也沒什麼用。兩個手短腳短的小孩兒面對蓄謀已久的成年人的惡意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雙手被綁在身後，嘴裡的破布散發出令人嘔吐的味道，他們倆被扔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里。

警惕的西弗勒斯在半路上就已經清醒，但他不敢掙扎，還是裝作昏迷的樣子。傑森還沒醒過來，而他在被困住雙手的情況下也打不過帶走他們的兩個大漢——這兩人腰間鼓鼓囊囊的，看形狀應該是槍。

腳步聲漸漸遠去，西弗勒斯聽到門被鎖上的聲音。他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呻｜吟聲，這些痛苦的聲音又像是被悶在厚厚的被子里，嗚嗚咽咽的，伴隨著一些衣料摩擦的掙扎聲。

西弗勒斯此時才敢慢慢睜開雙眼。等眼睛漸漸習慣周圍暗淡的光線，他輕輕轉動腦袋，試圖把周圍的環境看得更清楚。

這個房間十分空曠，地上髒兮兮的什麼傢具都沒有，連窗戶也沒有。空氣里散發出腐爛的味道和一股柴油燃燒的氣味。頭頂上一盞昏黃的小燈泡正微微發著光。

地上躺著——西弗勒斯悄悄數了數——十七個人，不包括他和傑森在內。

十七個人都被反綁著雙手。其中有兩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小孩，同樣衣衫襤褸毛髮糾結，恐怕也是來自犯罪巷。剩下的全是大人——年輕力壯的男人。

無一例外的，清醒著的五六個人全都神情癲狂，躺在地上渾身顫抖，雙腿像砧板上的魚一樣拚命彈動著，即使嘴巴被髒兮兮的破布塞起來，還試圖一張一合地蠕動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西弗勒斯盯著他們的臉，這幾個人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彷彿正透出一絲不正常的紅光，眼底涌動著恐懼，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其他人仍在昏迷中，周圍明顯精神不正常的大人們在地上希希索索的掙扎和壓抑在喉嚨里的嘶啞叫聲也沒能讓他們醒過來。倒是把清醒過來的傑森嚇了一跳。

這情況委實不正常。

他和傑森慢慢坐起身，背靠著背。緩解了一下腳踝被長時間壓住后血液不通的麻木感，西弗勒斯扶著傑森的的肩膀輕輕從地上站起來，然後繞到傑森面前背對著他，利用高度差一把扯掉了還坐在地上的傑森嘴裡的破布。

傑森呼出一口氣。如法炮製也扯掉了西弗勒斯嘴裡的破布。

兩人都沒說話，他們都清楚這種情況下大喊大叫只會引來麻煩。

西弗勒斯和傑森繼續靠在陰暗的角落觀察周圍的情況。這時，傑森輕輕戳了戳西弗勒斯的手，又用眼神示意他往另一個角落看。

那個角落有一張手術台。

西弗勒斯轉頭看過去。

上面躺著一個年輕男人。他身上穿著破舊的灰色T恤，領口嚴重變形，顏色已經難看到讓人分辨不出這件衣服本來就是灰色還是被哥譚骯髒的地面染灰的。從他的著裝看得出來恐怕他的經濟狀況同樣十分拮据。

看起來像是流浪漢，還是年輕的流浪漢。也許出自犯罪巷。

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昏迷過去的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一條又一條的傷痕，甚至臉上也被抓出一條條血跡，有的地方甚至被摳出一個個血洞。鮮艷的紅色透過T恤灰白的縫隙慢慢滲出來，又順著他搭在手術台邊緣的指尖緩緩滴下，在地板上聚起一灘粘稠的液體。

他僵硬得像是一具屍體。意識到這一點，西弗勒斯的心臟猛地一跳，又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借著昏黃的燈光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男人的胸口還在緩緩起伏——還好，他還沒死。雖然恐怕快了。

傑森和西弗勒斯互相對視一眼。

這情景，像是人體實驗。

「便士一，彙報情況。」

「監控器顯示對方在十分鐘前已經到達港口。現場有十五個人，武器是柯爾特M4A1，同樣十五把。」蝙蝠俠耳機里傳來老管家沉著的彙報：「我恐怕你需要加快速度了，蝙蝠俠。他們即將離開。」

「收到。」

黑漆漆的披風飛上天空，哥譚特產大蝙蝠正在路過。

布魯斯·韋恩，AKA蝙蝠俠or黑暗騎士，目前正在追查一個人口失蹤案。從上個月開始，犯罪巷陸陸續續失蹤了不少男男女女，雖然這對犯罪巷的人們而言早已司空見慣，但蝙蝠俠還是從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首先，失蹤的都是些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這不太對，通常犯罪巷裡最容易失蹤的是癮｜君子們和女人們。而此次的失蹤人口基本沒有過吸｜毒的歷史，有的人甚至還擁有一份勉強糊口的工作，但他們卻就這麼失蹤了。

這不應該。不像是正常的幫派械｜斗或是犯罪——畢竟沒有看見屍體。

鑒於犯罪巷的人從來沒有報警的習慣，布魯斯也是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以火柴馬龍的身份發現問題的。

而從這周開始，小孩子也失蹤了兩個。都是犯罪巷的流浪兒，布魯斯以前和這兩個小孩打過交道——火柴馬龍也需要情報和眼線。

隨後街頭出現了幾具屍體，是之前失蹤的人。

經驗豐富的蝙蝠俠觀察屍體時馬上意識到，這些人面容上定格的恐懼誇張到不正常，他檢查了屍體指縫中殘留的組織，發現這些人身上的各種恐怖抓痕居然是他們自己抓出來的。於是他又抽取部分血液做了檢查——果然是恐懼毒氣，一種新型的恐懼毒氣。屍體上呈現的線索表明，這次的恐懼毒氣可能不僅讓人看到內心最害怕的事情，還能讓人產生攻擊性。

這下布魯斯終於確定又是該死的稻草人在搞事情了，他按照血液中收集到的樣本緊急配置出一批解藥，緊接著就開始查找稻草人的蹤跡。可惜對方太能藏，背後還有哥譚上層野心勃勃的資本家給他提供資金支持，蝙蝠俠遲遲沒有找到其餘失蹤人員的位置。

今晚他從一處隱秘的監控中看到兩個流浪兒被人從地鐵站抱了出來，他馬上意識到這是也許是稻草人的手下又在收集新的實驗體——同時也意味著這是抓住稻草人的絕佳時機。

沒錯，稻草人正準備悄悄轉移自己的實驗地點，他已經發現那隻黑漆漆的夜行生物正在舊實驗場所附近出沒。

而他正在研發新型的恐懼毒氣——他要讓人們不僅害怕，還要讓他們去攻擊自己的幻覺，想想看，如果把這樣的恐懼毒氣灑滿哥譚，那該是多有意思的場景，整個哥譚將陷入地獄！

不過，他還需要更多身強力壯的男人和新陳代謝速度快的小孩來幫他測試恐懼毒氣的效果，同時還需要更加安全的實驗環境。

今晚，他的手下又送來了兩個小孩。

於是連同之前還沒死掉的試驗品一起，稻草人準備通過米勒港把他們運送到另一個秘密基地。

傑森緊緊靠著西弗勒斯的小身板，心裡冰冰涼。西弗勒斯感覺到傑森正在發抖，索性在背後悄悄伸出手握住對方。他知道自己的魔杖就緊緊貼在衣服內側，慶幸他有隨時把魔杖藏好的習慣。這讓西弗勒斯感到一絲安心。

他絕對有辦法帶著傑森一起逃出去——前提是先想辦法解開繩子拿到魔杖。

繩子綁得有些緊，他悄悄轉動手腕。

「別怕，我們肯定可以逃出去。」

「我不怕，我會保護你的。」傑森小小聲反駁：「這裡被鎖住了，看環境我們應該在輪船的底艙。我剛看見門口的縫隙有兩條影子在晃動，恐怕外面有人看守。」

西弗勒斯看了傑森一眼，要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簡直想給對方敏銳的觀察力鼓鼓掌。

西弗勒斯繼續伸手去夠傑森手腕上的繩結，傑森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兩人背對著背摸摸索索試圖解開繩子。

綁住他們的人恐怕不覺得兩個小豆丁能冷靜地想辦法逃跑，繩子綁得並不複雜。

終於，西弗勒斯摸到了繩子的接頭，他用力一扯——

傑森感到了手腕上的拉扯，於是跟著用力掙脫了出來。

兩人恢復自由之後，西弗勒斯總算鬆了口氣。

「我們先藏起來，假裝繩子還沒有解開，等船到達的時候再找機會跑掉。」傑森在西弗勒斯耳邊低聲說：「現在應該跑不了，門口有人看守。」

「等到達對方的地盤，我不認為我們跑得掉，現在輪船還沒離港，反而是最好的時機。順便問一句，你會游泳嗎？」西弗勒斯問道。

不會也沒所謂，他有Bubble-headCharm（泡頭咒）。輪船附近的岸上看守的人肯定更多，他們最好從水下繞遠一點再上岸。今天肯定會在傑森面前暴露魔法了，不過沒關係，西弗勒斯不覺得傑森會害怕或者出賣自己。

於是，在傑森詫異的目光中，西弗勒斯拿出了他的魔杖。

傑森：……

傑森：「別告訴我你要用這根愚蠢的小棍子捅死外面的守衛。」救命，我說話的方式已經被西弗勒斯污染了。

西弗勒斯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手裡的魔杖重重敲上傑森的腦袋。

「Disillusionment！」

幻身咒，居家旅行偷偷搞事的必備技能。

傑森感覺自己腦袋一涼，像是有什麼冷冰冰的液體順著西弗勒斯手裡的小棍子緩緩流下，然後他發現，自己和周圍的環境居然融為一體了。

「哇哦！Cool！」傑森好奇地摸摸自己變色龍一樣的手：「你居然有超能力！而且你居然現在才告訴我！！」沒有男孩子能經受住酷炫魔法的誘惑，再說一遍，沒有人！

「閉嘴，愚蠢的陶德，你想讓所有人都發現我們嗎？」西弗勒斯壓低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一串單詞。

傑森立刻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示意自己會保持安靜。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傑森用眼神向西弗勒斯示意。

西弗勒斯讓傑森在角落裡乖乖等待，他給自己也施了一個幻身咒，悄悄靠近大門，透過底下的門縫往外張望。門口有兩個守衛，腳跟向後——他們正背對著大門。受限於視角，他無法判斷周圍還有沒有其他守衛。

傑森也悄悄靠了過來，用同樣的姿勢趴在地上向外看。

西弗勒斯：！！！

這個愚蠢的、不聽話的小崽子！

他恨不得揪住傑森的腦袋瓜，重新把他拖回到安全的地方去。但很明顯，這個小鬼骨子裡就流淌著不安分的血液。

「Muffliato（閉耳塞聽）！Alobomora（阿霍拉洞開）！」

「你是魔法師嗎？像正義聯盟里的那樣？」傑森興奮地問道：「這個有什麼效果？」

西弗勒斯給這個絮絮叨叨的小崽子翻了個白眼，又示意傑森去看已經打開的門鎖。他給了門口的守衛一個防竊聽的魔咒，房間里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也掩蓋住了門鎖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

「Diffindo（四分五裂）！」

離得最近的人身上的繩子在傑森的目瞪口呆中斷開。對方用解放出來的雙手掙扎得更用力了。

傑森咽了咽口水，用力睜大眼睛看向西弗勒斯，試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的計劃就是把這群精神不對勁的人放出來？」

剛說完，他又被前面掙扎的瘋子嚇得後退一步。

西弗勒斯沒說話，他手握魔杖，隨時準備給對方來一個昏昏倒地。他仔細地觀察眼前這人的癥狀，躺在地上的男人慢慢掙扎著爬起來，瞳孔失去焦點，隨後，像是看見了滿屋子的妖魔鬼怪一樣，他一邊掙扎一邊在房間里踉踉蹌蹌地奔跑。

西弗勒斯鬆了口氣，這個人沒有攻擊別人，也沒有攻擊自己——他看得出來，剛剛實驗台上的男人身上的抓痕恐怕都是自己抓出來的。

他沒再管那個還在到處亂轉的男人，示意傑森和他一起把還在昏迷的人統統拖到那個手術台附近的角落，防止被踩踏，又給了手術台上的可憐傢伙一個Epliskey（癒合如初）。

緊接著，西弗勒斯又把周圍的人身上的繩子統統弄斷。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傑森：……

「等他們跑出去製造混亂，我們就去船尾趁機跳下水，游遠一點再上岸。放心，我會讓你浮在水裡。」

傑森猶豫地看向周圍瘋狂的人，西弗勒斯又補了一句：「這些人只會到處亂跑，他們不會死的。很明顯他們是重要的試驗品，門口的守衛只會把他們抓回來。我們需要先跑出去，然後報警找人來救他們。」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他們兩個小孩子，能做的確實不多。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亂，像是有什麼東西爆炸了。整個船艙也跟著狠狠地震了一下。

門外的守衛似乎收到什麼命令，他們只留下一個人守在門口，剩下的人全都離開了。

好機會！傑森和西弗勒斯對視一眼。

「Stupefy（昏昏倒地）！」

門口僅剩的守衛應聲而倒。

等蝙蝠俠解決了船上稻草人的手下之後，就看見一船中了恐懼毒氣的瘋子來來回回地跑，這場景有點兒像《行屍走肉》。

他想給人注射解藥都還要一個一個地抓。

蝙蝠俠：……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