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樓里,崔粲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咀嚼咽下,「所以,馮老爺和你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七月硃砂聚仙靈,紫河車散煉真精。這句話是周瑜從馮老爺口中聽到的,被對方反覆重複了好幾次。
周瑜靠在窗邊,抿了一口酒,「不知道。」
如果按照馮老爺沉迷煉丹的喜好來說,它很可能是一種煉丹的方子,但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說,並不能以此確定什麼。
「明天就是中元節,到時候馮府定會有動靜。」
馮府不會無故請人來做法事,他可不相信梁氏說的,僅僅是因為做噩夢而已。
崔粲點了點頭,對周瑜的話非常贊同,她也察覺出了這件事的異常,或許這可以成為案件的突破口。
「那我們明天要再去一次馮府嗎?」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漆黑深邃,「沒錯,不過這次我們夜裡去。」
正在夾丸子的崔粲一愣,丸子不小心掉在了桌上,「去抓鬼?」她不確定地開口。
雖然她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如果是有人裝神弄鬼的話,一定會選擇在夜裡動手,才不容易被人發現。
周瑜瞧了瞧滾過來的丸子,臉上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
第二天。
夜色籠罩城鎮,微涼的風吹過街巷,馮府里異常安靜,似乎所有人都待在各自的屋子裡,絲毫沒有出來的跡象。
牆角處,兩個黑色的身影閃過,在馮府里顯得有些突兀。
發現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崔粲鬆一口氣,大搖大擺地走了起來,「大人,馮府的人肯定做了什麼虧心事,不然不會這樣膽小,都躲著不出門。」
始終在她後面半步的周瑜不置可否,他謹慎地觀察著四周,按照昨日的記憶,帶著崔粲來到了一個院子前。
還沒等崔粲反應過來,自己的腰就被男人摟住了,「你幹嘛?」她小聲驚呼。
下一秒,她的雙腳離地,身體突然騰空。
失重的感覺襲來,她不得不抱緊男人的肩膀,再睜眼,她發現自己的海拔一下升高了好幾米。
他們現在竟然在一棵樹上!
「你先在這裡待會兒,別亂跑,我要去趟書房。」周瑜在崔粲的耳邊說道,他要去書房找馮家轉移公款的證據,兩個人的話,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為了崔粲的安全,他決定自己獨自一人前去,速戰速決。待拿到證據后,再回來和崔粲一起調查鬧鬼的事。
這是馮府最高的一棵樹,視野開闊,位置隱蔽,不容易被人發現,因此,崔粲待在這裡還是很安全的。
耳畔傳來溫熱的氣息,崔粲的耳垂微紅,「好呀,你快去吧,注意安全。」她知道周瑜是要調查另一個案件,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周瑜深深看了兩眼突然安靜的崔粲,轉過身施展輕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老樹的枝幹粗壯有力,支撐住身材輕巧的崔粲完全不成問題,甚至她還可以在上面自由地行走。
透過茂密的枝葉,月亮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皎潔。
崔粲坐在樹上,望著一輪明月,回想起了遠方的家人,心中湧起了一陣酸澀。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樹葉簌簌作響,雜亂又刺耳,彷彿像是送葬時的哀嚎。
空氣中的沙塵肆起,她眯起了眼睛,想要防止沙子入眼。
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朦朧中,她突然看到底下屋子的大門居然被吹開了。
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裡面燈火通明,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跪在地上,在向面前的佛像禱告祭拜,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可惜距離太遠,崔粲並無法聽清。
這裡原來就是馮府的祠堂,那裡面的就應該是馮府的老夫人了,崔粲揉了揉眼睛,努力想要觀察得再仔細一些。
大風慢慢停下,而屋裡的老婦人依舊紋絲不動,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直在樹上坐著著實無聊,崔粲心想,不如去聽聽馮老夫人到底在說什麼,沒準兒還能收穫到有用的線索。
可現在她在高高的樹上,不太好下去,這可如何是好?
她抬起頭,環顧了周圍一圈,竟然還真讓她發現了一個好辦法。
這棵大樹枝繁葉茂,又緊靠著房屋,其中一條枝幹伸到了祠堂的屋頂,她可以走到屋頂,從上面觀察祠堂里的一舉一動。
她提起了衣擺,小心翼翼地在枝幹上移動,而後輕輕一跳,細微的瓦片聲響起,她立馬彎下腰穩住身體,順利地到達了屋頂。
沒有了樹木的遮擋,崔粲還有些不適應,她緩緩移開一片瓦,朝裡面好奇地看去。
蓮燭一排排地燃燒著,佛祖像高大而悲憫,一個老婦人雙手合十,閉著眼,嘴裡不停地進行著懺悔。
「佛祖大人,我自知罪孽深重,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懲罰就懲罰我一人吧,求求放過我的家人,我願來生當牛做馬報答恩情……」
馮老夫人的語氣充滿了悔恨,像是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導致家人收到了傷害。
崔粲皺了皺眉,又把耳朵往屋頂貼了貼,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而馮老夫人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開始念經。
被勾起好奇心,崔粲心癢難耐,她轉了轉眼珠,眼神一亮,想到了一個能撬開對方嘴的辦法。
夜幕中,一個身影在祠堂的屋頂移動,月亮瞧著對方略顯滑稽的動作,也笑得不得不用雲層遮面,天色變得愈發黑暗。
崔粲繞到了屋頂的另一邊,在佛像的正上方停了下來,緩緩移開瓦片。
她清了清嗓子,換了一種聲線,低沉嚴肅地開口,「劉氏,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劉氏就是馮老夫人,之前崔粲已經掌握了馮府每個人的家世背景。
祠堂內,馮老夫人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猛地睜開眼,惶恐地望著面前佇立的佛像。
難道是佛祖顯靈了?她難以置信地盯著佛像,手裡緊攥著一串珠子。
「您是……佛祖大人么?」
「放肆,本座的身份豈容你質疑!」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慮,崔粲故意說出了馮家的一些秘密,「馮府子嗣稀薄,就是上天對你們的懲罰,你現在竟還不知悔改——」
聽到這裡,馮老夫人徹底慌了神,堅信今晚定是佛祖顯靈,為此,她連忙坐直身體,朝著佛像跪拜起來。
「佛祖大人,罪婦知錯,我不該讓兒子納妾,導致一屍兩命啊,都是我的錯,求您放過其他人吧——」
「杜鵑難產與你是否有關?」
「罪婦不知啊,梁氏不能生,我讓兒子納個妾,只是想為馮府延續香火,誰曾想竟會鬧出人命啊……」
看來杜鵑的死應該和馮老夫人沒有直接關係,不過,在對方的觀念里,男人的妻妾就是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
想來無論是梁氏還是杜鵑,在婆婆這兒都不好過,梁氏因為不能生,估計沒少受到馮老夫人的冷嘲熱諷,而杜鵑嫁入府後應該也總是被催著生孩子。
之前崔粲還納悶,馮四在納杜鵑之前,為何只有梁氏一個女人,但在看過卷宗以後,她才發現梁氏竟然是前縣長的遠房表妹。
馮家早年只是個小富的商戶,在梁氏嫁入府後,一下子地位和實力都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這其中牽扯到的利益關係太多,或許馮四以前只是不敢納妾而已。
但現在不知道的是,梁氏最後為何又同意了丈夫納妾?
不過根據崔粲的猜想,這應該和前縣長勢力的逐漸衰弱,以及婆婆給她的生育壓力有關。
祠堂里的懺悔還在繼續,左右不過是相同的意思,了解了最重要的內容后,崔粲沒有逗留在此,而是選擇回到原地,以防周瑜回來找不到她。
她輕車熟路地跳回了樹上,靠在樹榦旁,準備整理一下思路。
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估計周瑜現在應該也快回來了,不然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被抓了。
崔粲的手裡拿著一片葉子,無所事事地欣賞夜景,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從祠堂邊的小路上晃過。
!
用餘光撇到這一異常,崔粲瞬間變得警惕,她和周瑜穿的都是黑衣服,因此對方根本不可能是周瑜。
她扶著樹榦,稍微調整了自己的姿勢,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撥開面前的樹枝,那個白色身影完整地出現在她的眼前,隔著一道院牆,她注意到對方正在迅速地向前移動,去往的方向好像是梁氏的屋子。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那個白影竟然在下一秒停在了原地,而後慢慢轉身,向崔粲所在的大樹瞧去。
看到白影的正面,崔粲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側身往裡面藏了藏。
嚇死她了!
猛地看到白影的正面,她的身體一個哆嗦,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是一個臉色死白,眼睛瞪得賊大的「女鬼」,脖子上還布滿了青紫的痕迹,眼神陰冷又驚悚。
崔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默念了兩遍核心主義價值觀,而後慢慢扭頭,再次向「女鬼」的方向望去。
可這次,那個「女鬼」竟然消失不見了。
正當崔粲覺得奇怪時,耳邊忽然吹來一陣涼風,還伴隨著詭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