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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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剛沖完澡,頭上搭著一塊毛巾,腰下系著浴巾,他現在一閉眼,就想到孤兒院,想到平井癸那個笑容。
急促的鈴聲喚回了他的思緒,降谷零拿起手機:「喂?」
「zero?」電話對面是景光的聲音,傳過來有些失真。
聽到好友氣息不穩,彷彿被什麼震驚到的語氣,降谷零皺眉,立刻問:「怎麼了?」
「平井癸,自殺了。」
「她催眠了押送她的警官,雖然警官們很快清醒,但她已經拿到了槍……」
「……」】
上川笠刷到漫畫最新話,看到這一段,捂著砰砰亂跳的心臟,那少女完全是兇殘進階版性轉外守一吧,幸虧沒有和她正面對上,要不然現在死的不知道是誰了。
上川笠的系統恨鐵不成鋼:【……你能有點追求嗎?】
【這是柯學世界啊,那死掉的幾個人都不夠死神KPI的,你怕什麼?劇情都喂到你嘴邊了,這還接不住】
早在上川笠高聲尖叫,暴露慫人本性的時候,他的系統差點陷入自閉。
搞什麼搞什麼啊?!
當初怎麼會選這個宿主,得過且過小市民心態,怎麼逼迫都硬氣不起來。他拿不到足夠的聲望值不會被抹殺,可系統考核連續三次拿到「不合格」評價就會降級,五次以上關小黑屋。
小黑屋還有個別名,系統銷毀站。
迄今為止,系統已經有了兩次不合格的評價,上川笠是它的第三任宿主。它的運氣實在太差,連續三任分配過來的宿主,全都是毫無亮點的普通人。導致任務進度尷尬,系統內部評分墊底。
早知道就該賄賂總系統,親自選一個潛力值中上的宿主。現在木已成舟,系統只能硬著頭皮,威逼利誘,用盡一切方式壓榨宿主的潛力。
只要聲望值突破千萬,就可以脫離這裡,獲得自由。
但上川笠現在的聲望值堪堪三千,距離千萬遙遙無期,系統根本看不到希望。除非……宿主自願放棄回到現實世界,永遠停留在衍生世界,這會讓系統直接獲得脫離世界的資格。
上川笠那麼蠢,要是騙他……
不不不。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系統強壓了下去。
前段時間出現過系統故意隱瞞信息,哄誘宿主放棄回到現實世界的違規行為,被總系統發現后,直接動用最高許可權銷毀了那個系統,剩餘報廢的數據材料等甚至沒有再投入使用,直接被丟進了黑洞里,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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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井癸的自殺將論壇的熱度推向另一個高峰,關於她的帖子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論壇觀眾在此刻,對這個角色傾注了無與倫比的關注。
「愛?恨?」
「我不喜歡分的太清楚。」
鬼舞辻無慘不僅玩弄了警校組,更愚弄了論壇觀眾。
「無論是愛,還是恨,我只需要他們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感受我所有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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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案子牽涉的範圍太廣,牽扯到的人太多,直接驚動了警視總監。
記者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全部出動,拚命圍堵在警視廳門口,舉著話筒和攝像頭,像是鷹隼一樣盯著各個門口。
裡面和孩子一起抱頭痛哭的家長們紅著眼眶,不敢出去,期期艾艾看向身穿警服的宮本凌,「警察小姐,外面那些人什麼時候才會離開啊……」
宮本凌為難:「他們一時半刻是不會散去的。」
她也挺氣憤。
那些記者平時就喜歡誇大其詞,揪著警視廳的錯漏在報紙上把他們罵個狗血淋頭。
現在遇上這種影響極其惡劣的大案,都恨不得把話筒懟到警部和受害人的嘴裡,問出「真相」才罷休。
至於受害者們本身是否想要接受採訪?他們才不管呢!
他們只要保證標題夠吸引眼球,報紙賣得夠多就行了。
宮本凌想到那些被折磨到肋骨清晰可見,抽血過多身上全是紫青針眼的孩子們,即便當了幾年警察,大風大雨都見過,這種讓人鼻酸的場景還是戳到了她的心上。
她是警察,要給家長們可靠堅定的感覺,但是……實在忍不住了,她需要調節一下。
走廊里,松本警部看著下屬離開的背影,深深地嘆氣,還是經歷的太少了,不過這種案子對新人來說,確實太殘忍了。
他搖頭,但生活總是在繼續,時間會撫平傷害。
松本警部不去再去想,自己還有事兒呢。他對著面前的玻璃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露出一個和善微笑。
但是一張粗獷猛男臉,即便努力微笑也顯得很兇惡嚇人,松本警部無奈放棄,直接推門進去。
這是一間休息室,裡面擺放著沙發和茶几,松本警部看到了坐在那邊的女孩,被驚艷了一下。
但臉看起來很沒血色,人也安靜,幾乎要和房間融為一體的靜謐感。
心理醫生說這批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松本間輕咳了一下,放柔了聲音,「你好,我叫松本間,你可以叫我松本叔叔。」
「我聽宮本說,你不想被領養,是嗎?」
一共有十二個還活著的受害者,他們之中被囚禁最久的有兩年,最短一年,大多數人的父母都沒放棄尋找,聽到消息后立刻趕來。
其餘則是像月憐這樣父母親戚都去世,無家可歸的孩子,一共有三人。
來接孩子回家的人中,有的家庭算得上富有,於是提出收養其餘孩子的想法,正好餘下三人都過了十五歲,符合收養法規定年齡,很快就約好時間辦手續。
只有月憐。
她拒絕了。
月憐外貌出眾,家長們都表現出想要收養她的意向,本來警視廳的上上下下都喜悅於孩子們都會有好結局,結果當事人的拒絕潑了一層涼水。
「不想被收養的話,你只能調去另一所孤兒院了,」松本間頓了頓,生怕小女孩做了未來會後悔的決定,粗獷猛男的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神情,「孤兒院再好,終歸要比正常家庭差一點的。」
月憐沒有接話,長直黑髮順著肩膀垂下,她表現出的疏離,完全將他人交流拒之門外。
松本間見她拒絕交流,也沒有再強逼,還是叫心理醫生來吧。
等到他回到辦公室,剛拿起文件開始焦頭爛額地處理公務,宮本凌一把推門進來,鬧出了大動靜。
松本警部被嚇得眼睛一瞪,五十來歲的人了可不禁嚇,他得好好說說宮本,「宮本警部補,敲門的禮貌……」
宮本凌滿臉慌張,這時候還管什麼禮貌,帶著哭腔道:「人沒了!」
「松本警部,月憐不見了!」
——
「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松本間的心臟差點從肚子里跳出來,聽到下屬說找到人了才鬆了一口氣,用責怪的目光看向面前這個西裝革履,頭髮微卷的男人。
「月彥先生,你可真是嚇了我們一跳!」
男人摘下白色禮帽,露出略蒼白的皮膚,鞠了個躬,在他抬起眼時,松本間注意到他的瞳色很深,在燈光的照耀下也像是化不開的一團濃墨,他的氣質沉寂冷淡,和平井癸倒是有著相同點。
想到那個死亡都轟轟烈烈的女孩,松本也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不過人都沒了,也沒必要抓著不放。
「非常抱歉,我剛從國外趕來,需要確認那孩子的安慰,所以才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和她談話。」他說道。
對方態度不錯,松本間擺手,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過……這個自稱月彥的男人說他和月憐的父母是摯友,想要收養月憐。
據他所說,他們夫妻至今膝下無子,想著月憐是好友的女兒,關係親近,所以就像乾脆收養。
松本間瞅了瞅,站在丈夫身邊一言不發,卻牽著月憐的手的美婦,覺得這是件好事。
啊……剛才一晃眼,居然認為月憐和平井癸很像,明明長得不一樣,一晃眼會讓人認錯的既視感,松本間歸結於漂亮的孩子的共同點。
咳咳,想遠了。
現在明顯月憐願意跟著月彥他們,只要正常走程序時,月彥那邊符合條件,手續能很快辦好。
松本哈哈一笑:「也是有緣分,月彥先生的月憐的姓氏一樣呢!」
「是的。正是姓氏相同,才和Rei的父親結緣。」
月彥溫和回應。
「收養手續需要一段時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Rei先住到我那邊去。」
嗓音低醇優雅的男性繼續說道。
松本間:「這……」
月彥的資料能在警視廳資料庫里查到,他是個企業家。十年前,在國內沒發跡時,和月憐父親是大學同學的關係。
兩人合開了一家心理診所,後來一位重度抑鬱症的病人自殺,親屬悲痛欲絕下拿著刀衝進了診所,一死三傷。犯人最後被逮捕,但心理診所也開不下去了。月彥選擇出國做生意,被兇手傷到身體的月憐父親依舊選擇了心理醫生這一職業,輾轉在其他心理醫院,最後因為身體衰敗逝去。
月彥在國外的發展卻很不錯,有錢,有以前的同學之誼,非常符合收養標準。
可陌生的環境可能會加深月憐的PTSD……但要是月憐被調去另一家孤兒院,那也是陌生的環境啊!
松本間對沒轉過彎來的自己表示無語,月彥夫妻好歹是月憐父母的夥伴,月憐會有熟悉感,自己瞎什麼操心。
而且資料上顯示月彥在國內的公司就在東京,他們這邊要上門回訪也方便。
不過他需要先和月彥說明情況,「由於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孩子們需要專業的心理醫生進行疏導。」
「到家后,他們可能會因為那段經歷而做出一些……」
月彥打斷了松本間的話,「警部,我知道。」
「現在她已經安全了,所以需要一張柔軟的大床和溫柔的入眠曲,來彌補白日里的驚惶傷害。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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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
這裡是位於米花町中心地帶的住宅區,獨棟樓房,二層別墅。
夜深了,萬籟俱寂。
鬼舞辻無慘沒有著急進去,站在前院觀望著這棟房子,這是系統虛構出的身份所自帶的人設背景。
有房屋、有汽車,還有天衣無縫的社會身份。
就像平井癸。
即便世間根本沒有這個人,卻能製造出她存在的痕迹。
系統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這種神秘感,讓他興奮到想要撕開真相看看……
他抬腳走入大門。
客廳的擺設和細節完全符合一對年輕夫妻的狀態,沒有破綻。
「月彥」和妻子跟隨鬼舞辻無慘進門,表情從靈動轉變成僵硬,彷彿木偶一般一板一眼地遵守主人的命令,開始為主人換衣。
鬼舞辻無慘抬起手,散漫地褪下孤兒院的統一著裝。
纖細蒼白的腳掌踩在地面上,在「月彥妻子」的服侍下,換上柔軟的睡衣。
換完后,他走到沙發前,隨意坐下。
那兩具「肉人偶」則繼續履行僕人的職責,跪在他腳邊。
上輩子,鬼舞辻無慘殺死資產家並化做他們的樣子,來情報收集和操控資金,但他不可能一直使用一個身份。
所以忙碌時,會將自己一部分的肉製成的肉人偶當做替代。
那個自殺的「平井癸」,自然也是他的作品。
而真正的他,其實混在了商品里,改頭換面,擁有了新身份。
平井癸的死亡不是終點,他需要更多的劇情增加手上的籌碼。
因此才會向系統提出,利用聲望值,購買一個新身份,只不過為了安全,「月彥一家」全是假貨。
這兩個都是肉做的傀儡,只有月憐,才真實存在。
鬼舞辻無慘伸手,冰冷修長的手指掐住「月彥」的下頜,稍稍用力,迫使他抬頭。
膚色偏白,五官俊秀,氣質是成年男性的成熟和神秘。
和上輩子的他七分相像。
只是。
漂亮鮮艷的紅瞳變成了普通平凡的藍瞳,更符合現代人的審美,在人類看來,這應該是位外表出眾的優雅紳士。
而在鬼舞辻無慘看來,美玉有瑕。
鬼舞辻無慘伸手,淺粉的指甲在它的嘴唇上輕輕摩挲了兩下。
「看起來,不太健康呢……」
呲。
尖利的指甲嵌入嘴唇,鮮血湧出,白玉般的指尖將血漬在下唇上抹開,潦草地在唇上留下鮮紅的痕迹。
甜膩香味在空氣中涌開。
猩紅的雙眸在黑暗中亮起。
鬼舞辻無慘抬起指尖,慢條斯理地舉到唇邊,探出舌尖,舔了舔。
沾染了黏膩血液的舌尖,重新藏匿進口腔。
——「這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