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崽崽的第十二天
錦虞推開門時,一道淡黃色的光束正好打在旁邊的草坪上,籠罩住一朵小野花,在微風中顫巍巍的舒展軀體。
「一號,出太陽啦!」
彎腰出門的一號抱起小小的幼崽,崽崽晃晃尾巴,上面的小珍珠叮鈴作響。
「昨晚你睡得怎麼樣?」錦虞抱著一號的脖子,微涼的尾鰭掃過一號的胸前,痒痒的,一號捏了捏幼崽的尾巴尖,得到了幼崽清脆的笑聲。
一號:「很好。」那可是崽崽給他買的床,唯一可惜的是幼崽不和他一起睡。
錦虞:「我也睡得不錯,那個姐姐人真好。」
「但是小白好像不太喜歡新買的窩,昨晚上還是跑到我床上來睡了。」
和很多家長一樣,一號不想讓崽崽和寵物一起睡,瞥了眼黏著幼崽不分開的史萊姆,一號:「你太縱容它了。」
「沒有呀。」錦虞心虛的抱緊小糰子,翹了翹尾巴尖,「小糰子很乾凈的。」
小白似乎聽懂了:「咕嘰!」
一號沒反對,但擰著的眉顯然不贊同。
錦虞連忙轉移話題,「一號,你今天要出去嗎?」早上他看見一號收拾東西了。
一號點頭:「去賺錢。」
錦虞:「你要去哪兒呀?」
一號:「去Z-Gb11星球。」
錦虞不自覺摟緊一號:「離這裡遠嗎?」
一號:「要坐星艦。」
「這麼遠啊,」錦虞失落的垂下頭,他來這裡還沒和一號分開過,心裡難免不舍,但他不能攔著一號出門,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家更好去賺錢的,「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察覺到幼崽低落的情緒,一號忽然覺得肩膀上似乎重了重。
以前他出去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他的物質需求可以說是很低,出門做任務大多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很多人和他一樣,像一抹遊魂遊盪在星際,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會落到何處。
現在不一樣了。
一號揉揉幼崽毛茸茸小腦袋。
他不懂什麼叫責任,也沒人教過他,但他現在心裡有了目標,就是賺很多錢,給崽崽買最好的東西,給他最好的生活。
一號:「我晚上就回來。」
「下班了發消息給我,不要在路上逗留,早點回家。」一號難得絮叨,如果被別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震驚。
岩石族的人不遵循自然孕育的規律,每一個岩石族人都是石頭變的,所以大家默認他們不是血肉生物,同時默認了他們不懂感情。
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體溫也是假的,這樣的生物怎麼會有感情呢?
一號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別人說的這樣,但一直以來平靜沒有波瀾的心緒在遇到幼崽以後,完全變了。
每次看到幼崽,他就彷彿看到了一朵軟綿綿的雲,抱著幼崽的時候會覺得——啊,幼崽是這麼的軟、弱小,從而升起保護的念頭。
望著幼崽的一號心想,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但他想保護崽崽的心情是真實的。
錦虞努力張開手臂抱住突然沉默的一號,圓嘟嘟的臉被擠得扁扁的,嘴巴都嘟起來,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他自己還渾然不覺,「知道啦,一號,你也要注意安全。」
他以為一號是去做送貨一類的工作,不然為什麼會帶繩子(束縛帶)、推車(機甲粒子推進器)、還有槍具若干,錦虞覺得槍是用來打獵物的。
錦虞握緊小拳頭,奶乎乎的揮一揮:「加油,努力工作,賺錢!」
一號認真點頭:「嗯。」養崽崽!
一號把錦虞送到監獄門口,把小推車拿出來——這是他聽見崽崽在監獄里居然被人抱來抱去之後拿上的,扶著幼崽站穩,「速度不用調,車子會自動轉彎,你扶好。」
這些話早在錦虞第一次用小車車的時候,一號就說過了。
錦虞還是乖乖聽著。
對他來說,家人的叮囑是很重要的,而且有些話哪怕重複聽,也不會膩呀,只會覺得心裡暖暖的。
錦虞:「知道啦,你也要小心呀。」
他朝一號揮揮手,轉身走進監獄,和機器人編一打好招呼,站在小車車上慢吞吞的朝教室開去。
小車車按著指定路線到達教室門口,錦虞直接開進去,原以為他應該是第一個到教室的,結果一進去,錦虞驚訝得翹了翹尾巴。
巴奈特、昆特、羅西……昨天所有來上過課的惡人們都來了。
在他們的崽崽老師來之前,提前到達了教室,現在一個個都乖乖的坐在下面。
意料之外的,錦虞進教室之前,他們都很安靜,錦虞一進去,下面的惡人就開始熱鬧起來。
「崽崽老師,早啊!」
「崽崽老師早上吃飯了嗎?」
「崽崽老師今天準備講什麼?」
「崽崽老師好可愛!」
「……」裡面混進去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錦虞差點沒被這些問候砸暈了頭,特別是後面的話題逐漸歪了。
怎麼還誇他尾巴尖可愛呢。
錦虞紅著耳朵,尾巴尖微微蜷起來,最後還是巴奈特看不下去了,冷冷的掃了眼在場的惡人。
一群惡趣味十足的傢伙,就喜歡逗弄的崽崽老師。
不就是看崽崽可愛,性格又好嘛?
昆特也重重的咳了一聲。
巴奈特眼神欣慰,看來這裡還有個有救的。
誰知下一秒,昆特說:「崽崽老師,今天的懸浮車很好看。」
巴奈特:「。」
其他人誇崽崽尾巴都沒得到崽崽多餘的關注,更別說誇車了。
連羅西都在想,果然昆特最擅長的還是在斗獸場上打架,其他的就算了。
結果,幼崽臉上出現明顯驚喜的表情,定睛看向昆特:「真的嗎?」
昆特一臉認真:「是的,車上的花紋很好看。」
錦虞:「謝謝,我也覺得。」他忍了忍,沒忍住,語氣裡帶著明晃晃的炫耀,「這是我家裡人特意給我買的。」
昆特:「你家裡人真好。」
如果不是站在小車車上,錦虞尾巴都快晃起來了。
看到明顯被取悅的幼崽,其他惡人:可惡啊,小看你了(握緊拳頭
錦虞:「謝謝。」
「咦,」錦虞一低頭,看見講台上的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朵淡黃色的小雛菊,「這是誰的呀,真好看。」
這抹顏色在這個唯有黑白的監獄里簡直是突兀。
所以它唯一的用處就是用來吸引可愛幼崽的目光。巴奈特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路上看見的,覺得很適合崽崽老師。」
其他人&昆特:居然一個人偷偷去採花送給崽崽,原來最該死的是你!
錦虞看向巴奈特,抿唇,白軟的臉頰上浮起一抹可愛的紅暈:「謝謝~」
他又抬起頭,看向所有人,「今天大家都好熱情,謝謝你們。」
先前還嫉妒昆特和巴奈特的惡人們聽了幼崽的話,紛紛表示不用謝,他們都是真心誇崽崽的,還能再誇一百遍!
錦虞:「好啦,上課啦。」
指針指向十點,同一時間,洞穴里的投影設備準時打開,在暗黑的洞穴里散發著不算明顯的光亮,幼崽軟糯的聲音傳入耳中。
沉睡的塞西爾再次睜開了眼,神情漠然的看著講台上那隻明明年紀很小,卻能在這麼多比他強壯兇狠的惡人面前侃侃而談的幼崽。
聲音挺好聽,塞西爾以前從不知道自己會沉迷一隻幼崽的聲音,軟軟糯糯的,不甚清亮,卻不自覺讓人去追尋。
猶如一隻在懷中打呼的貓咪,有固定頻率的聲音總是容易讓人放鬆,塞西爾閉上眼,任由自己陷入難得的困頓中。
他已經很久沒有安靜的睡一場了。
聽得想睡覺的不止他一個,教室下,羅西抬起手遮住臉,悄悄打了個哈欠,側頭問昆特:「你有沒有覺得特別困?」
昆特:「不、困。」
羅西沒注意到他說話有點遲鈍:「厲害啊,以前多少得是個學霸啊你,」然後扭頭問其他人,「你困不困?」
「確實困。」
「唔,」有個惡人跟著打了個哈欠,「以前聽別人上課,我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現在聽崽崽講課,我覺得挺舒坦的,但就是有點困。」
「不行,我不能睡,」有個惡人掐了自己一把,「我要聽崽崽說話,才不要浪費時間睡覺!」
羅西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他回頭看向盯著講台眼睛都不眨的昆特還有巴奈特,「人和人的差距這麼大嗎?」
錦虞講完了他對音樂天馬行空的理解,開始教學生們唱歌。
「我們已經上了一節半的理論課,現在開始實踐吧。」
「今天我們來一起試著唱一首歌。」
錦虞輕輕的哼了一段,「旋律很簡單,很好學的。」
誰知下面的惡人們哼哼唧唧,面紅耳赤,就是哼不出一段完整的音樂。
關鍵是不好意思啊,雖然早就知道崽崽是音樂老師,對課堂上會唱歌的事情早有預料,但真到了這一刻,惡人們還挺不適應的。
被老師帶著唱歌,印象里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了,有些惡人甚至從來沒有經歷過。
唱歌,說起來簡單,但有些時候又讓人難以啟齒。
特別是,他們可是外界最厭惡也最警惕的惡人啊,怎麼跟著一隻幼崽在課堂上唱歌。
錦虞關心的看著他們:「你們怎麼了,不舒服嗎?」因為學生們都有病,錦虞上課的時候時刻用精神力觀察著他們。
但他並沒有發現異樣的波動呀。
「昆特?」他只好點了熟悉的人問一下。
昆特鎮定道:「……你再唱一遍,我沒記住。」
錦虞:「你們也是沒記住嗎?」
「那我再唱一遍好啦。」
這是刻在他心裡的旋律,錦虞即使是睡著了也能哼出來,哪怕是一次試唱,他也很投入。
軟糯的哼唱伴隨著精神力無聲的包容擴散,猶如一道細細淌過心間的流水,給混沌的精神帶來一絲清涼。
之前的困意驟然消散,惡人們更多的精神沉浸在這陌生好聽的旋律中。
這次不用錦虞說,他們不自覺跟著哼了起來。
錦虞有點驚訝,欣慰的同時繼續哼唱下去。
如果有人經過這間教室,一定會驚訝於教室里的場景。
外界眼中兇惡難搞至極的惡人們居然能夠沉下心,坐在講台下,和一隻幼崽一起哼唱。
台下的人無一例外,隨著旋律的深入,惡人們不由得閉上眼,有些人停下了哼唱,身體不自覺前傾的同時,出現了不可預料的變化。
錦虞睜開眼,看到一隻舉著前臂,身上的傷疤明明很兇惡,但又帶著一絲優雅的蘭花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