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南錢家篇(六)

廣南錢家篇(六)

「將軍怎麼不說話了?哦對了,將軍要是喜歡聽我可以把譜子寫給你啊。」重陽子一臉豪爽大方的樣子把裘德安逗樂了。

「那就有勞小先生了,麻煩小先生寫曲時莫要忘了寫詞,在下對此是有些好奇。」

「這小調沒有詞啊。」重陽子眨著眼睛。

「沒有詞?」裘德安愣住了。

「對啊,我娘胸無點墨的,大字都不識幾個,哪能寫出什麼詞來嘛。」重陽子笑道。

「小先生聽的這曲子,一直都是沒有詞的?」

「沒有啊,這曲兒沒詞的。」

裘德安想了想,對重陽子道出自己昨夜夢裡夢到的那兩句詞。

他看著遠處的雲彩回想了昨夜夢裡紅衣人的調子,帶著詞清唱了這兩句,兩句詞間,錯過了身邊人衣襟的一滴晶瑩。

這邊齊銘安頓好少年出來向裘德安彙報,看到坐在假山上的二人神仙眷侶一般心臟驟停,告誡自己這一定是錯覺。

為了方便查案,保險起見,齊銘方才奉裘德安之命細細盤問了一番少年家事,爭取做到沒有一絲一毫的疏漏。

十幾歲的少年把知道的全說了,這回兒可算是把錢家的家室挖了個底兒朝天。

錢家發家是從錢家老爺子開始的,錢家老爺子是個志向高遠、吃苦耐勞的人。當時抓住造紙這一營生就一直堅持幹了下去。

與錢家有生意往來的,上至官員下至書坊,無不說錢家老爺子誠實守信,做紙質量極好從不偷工減料。

他人心還善良,平日里出門常往叫花子碗里放銅錢不說,一到災荒年便幫著官府舍粥濟民。

如此成就了錢家這一梁州造紙大戶的名聲,無論是官府還是尋常百姓都會尊敬他三分。

如此一人,一生有三位兒子。

大兒子錢首孝繼承了他父親的家業,是個實打實的生意人;

二兒子錢守悌從小愛讀書,考中秀才后便出門辦書塾去了,一年都見不著幾次;

三兒子錢守誠文不成武不就,好在老實忠厚,平時幫著錢老爺子和錢首孝分擔家事還是綽綽有餘的。

錢老爺子把家業交給大兒子后本來想安心養老,沒事兒逗逗自己可愛的孫子孫女兒,要不就跟老朋友們吹噓一番自己孫子孫女兒的可愛之處。

可他這大兒子偏偏就不讓他如意。

有一次一位官老爺找他喝茶道謝,說要不是他家的紙,他兒媳都意識不到自己懷了孕,紙剛拿到手裡就讓那味兒給熏吐了。

錢老爺子這邊道了喜便急忙忙朝造紙坊趕去,一進門就讓一股怪香味熏了出來。

一問一看之間便得知,他那要命的龜兒為了提前出紙,竟點了不知從哪兒來的爛樟樹猛烘。

回家后他立刻把錢首孝叫到屋裡,攢了一路的火給他罵爛了頭。

又有一次,和他有生意往來的書坊老友趁他炫耀自己孫子孫女兒時跟他說:有數回了,自家造紙坊送紙總是比約定時間晚個兩三天,有時甚至能晚近十天!

他們書坊刻印書目每次定了日子卻出不來書,書客們意見很大,走了不少了。

錢老爺子這邊給老朋友賠了不是,兩人連推帶拉去他的書坊,錢老爺子非要賬目先生記算老友書坊的大致損失。

自己出錢給了老朋友,便急匆匆的往家趕,到家后又把錢首孝給罵爛了頭。

還有一次錢老爺子在外教書的二兒子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回家找錢老爺子說,送來的紙多次與訂的紙不符。

錢守悌是個細緻之人,他教書寫字用的慣是好紙,但凡別人認不出來也就罷了,偏偏他家從小就是這的,紙是好是壞他一看便知。

一次兩次出岔子,他二兒子便當家裡生意不好不想再追究,可次次這樣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他特意回來問錢老爺子是怎麼一回事兒。

還能是怎麼會回事兒!

錢首孝又是挨了一通丑罵。

據錢小池所說,早在錢老爺子還是當家主事,錢首孝尚在幫他打下手的時候,他就犯過這種混事兒,占人小便宜,看人下菜碟,錢老爺子和他也常因為這些事起爭執。

錢首孝不像他二弟熟讀四書五經知書達理,什麼禮儀孝道也不懂,是個自小就是個愛財如命之人,與錢老爺子的脾性完全不同。

錢老爺子只要罵他,他總會有一萬句話回他,把錢老爺子氣得沒少往病床上躺了去。

自打錢首孝接管家裡的生意后,外面的告狀一天是比一天多,錢老爺子算是聽怕了也罵倦了。

最後一次爭執使錢老爺子對大兒子失望至極,於是他提了分家。

告別鄰里老友后,錢老爺子帶著聽話孝順的小兒子一家回了鄉下,找了處風水宜人的地兒乾脆眼不凈心不煩的安心養老。

之後沒過幾個月,一場大火就此斷了錢老爺子的養老夢。

「最後一次爭執的原因,那小孩可說了?」裘德安若有所思。

「說是回鄉下后,大人們提起過,他隱約聽到是錢首孝問錢老爺子要秘方,錢老爺子沒給,兩人便吵起來了。」

逆著光齊銘看不清,他有一種那兩個坐在假山上的人,中間的手是互相交握的錯覺。

「秘方?哈哈,如此……」重陽子樂了,眼睛咕嚕一轉,看向裘德安。

「將軍,可否派你幾個人去盯著錢大和錢二?」

「小先生可是知道了什麼?」

「你先把人派過去,估計不用等到明早,他們自會回來彙報的。」重陽子笑嘻嘻的看著裘德安。

不就是幾個人嗎,裘德安大手一揮,氣勢恢宏。

夜晚子時過半,裘德安攜人在院內等待,屋內「叮叮噹噹」鈴聲,接著是一片寂靜。

不一會兒,屋內清靈一聲「起」,接著鑼聲一震。

齊銘跟著身子一顫,重陽子從屋內慢慢悠悠渡了出來,後面跟著晃晃悠悠的四具走屍。

青衫草鞋,青布帽,裘德安看著重陽子這一身清瘦蕭然的打扮輕輕皺眉。

「裘將軍,走吧。」重陽子看了看齊銘以及被齊銘叫來撐人氣兒的裘家暗衛們,笑著對裘德安道。

如果這時有人走在街上,就會看到一青衣少年輕輕敲鑼,身旁跟著一黑衣高挺的男人,身後是四具慢慢悠悠蹣跚而行的走屍,在之後是好奇打量走屍的一群黑衣男子,在最後是一步一停欲哭無淚的可憐人。

暗夜微風,紙錢輕起,腳步零落。

小陰鑼在手中不斷敲響,重陽子慢悠悠道:「今日中元節,閻王爺爺們准牛頭馬面開地府鬼門放新老亡人回人間,大家都小心避諱著點兒。」

「地上的紙錢別踩了,那是給地府看門兒的牛頭馬面燒的。」

宮田低頭,默默看著自己的腳,根本算不清已經踩了多少腳。

「今晚莫要叫人名字,免得被記上。」

裘家暗衛一聽樂了,紛紛回頭叫「齊銘」,嚇得齊銘罵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哆哆嗦嗦往前走。

「到鄰縣去要過一條橋,過橋時可別往橋下看,小心被河裡不幹凈的附身。」

裘家暗衛一聽,相互對視之間,共同確認了一會兒進河的對象——齊銘。

這邊重陽子一行人在山下正走著,山間處,一群人正在悄悄跟進。

「老爺,這、這死了的屍體,還真能站起來呀!」一名家廝害怕道。

「哼,那說明他重陽子還有些本事。」錢首孝不屑道。

「這中元節,老爺咱們躲著深山裡,不會……」

「閉嘴!那重陽子給的避陰符你帶身上了便無事!少在這裡給我裝神弄鬼!」錢首孝打斷道。

錢首孝這邊也怕得很,生怕看見什麼又生怕看漏了什麼。

一群人繼續跟著,錢首孝心中猜測他二弟定也在附近跟隨。

平日里仗著是個秀才肚子里裝了點筆墨就自命清高,看不起他們一家子生意人,如今為了秘方不也巴巴過來了。

路至中斷,濃雲遮月,看重陽子一行人上了橋,錢首孝起身打算帶人跟上去。

身後傳來痛吟聲,錢首孝瞳孔一縮,轉頭向後看去。

幾個黑衣人頃刻之間,便把錢首孝身邊帶的幾個家僕係數殺光。

頃刻之間,只留錢首孝一人脖子上架著把冒著寒光的劍。

看著慢慢踱步而來的人,錢首孝臉上青筋四起。

「錢守悌——!」

裘德安迅速回頭后視,眉頭輕皺看著眼前的深深大山,裘家暗衛門也把正在掙扎的齊銘放了下來。

「走吧走吧,將軍不是派人去了嘛。」重陽子笑道,瞧著小鑼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齊銘發了瘋似的罵著「居心叵測」的裘家暗衛們,胡亂整了整剛剛因掙扎鬆散的衣服。

「你!你們竟然背叛我!」錢首孝看著站在前手提身旁的黑衣人呵斥道。

「慎言!我第五武行與你的交易已經作罷,何來背叛。」穆順衣皺眉不悅。

「好!好!好!那你們殺我的人!現下又把劍旋我脖子上,又是有何居心!」錢首孝氣的打抖。

「不過是一場交易,大哥放心,留你一命,自有留你一命的道理。」錢守悌眼帘輕垂。

「我呸!還留我一命,我可是你大哥……」

「那父親呢!」錢守悌猛地抬頭,瞠目欲裂,胸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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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安[論從趕屍人到白無常到底需要幾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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