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出乎意料，他在離宮八層並沒有看到那隻怯懦的小狐狸。

冰冷的鋼鐵地板上落著幾根狐毛，窗外是萬年不變的皚皚大雪，整座離宮，不像是他的道場，倒像是他的墳場。

陸壓站在走廊上，眺望整座離宮，不遠處冰湖波光粼粼，金烏的光輝灑下，整個湖面恍若一張明鏡。

湖畔，蹲著一隻小狐狸。

……

此時此刻，塗瑤瑤正摸著飢腸轆轆的肚子，蹲在一面冰湖的湖畔邊上。

她的目光緊緊地追隨冰面下遊動的魚，舔了舔唇，腦海里幻想出了魚的一百零八種烹飪方法。

這幾日雖然過得很安全很充實，但是肚子里的存貨沒了，她漸漸開始感受到餓意。

就連她那一身鮮亮有光澤的毛髮，也慢慢變得暗淡了。

陸壓道君說的沒錯，離宮沒有食物。

離宮就是一艘由無數座工坊組成的輪船，這幾日，在阿美大花等鋼筋小人的帶領下，塗瑤瑤幾乎走遍了整個離宮。

離宮的一側在雪山上，而另一側則擱淺在冰凍的湖面旁。

雪停的時候，在陽光的照射下，湖面上反射出藍色的幽光，傍晚時分還能看到日落，將冰面染得璀璨絢麗。

在阿美等小人的熱情邀約下，她也去過工坊。工坊里機械精巧複雜，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可能會被碾壓的粉身碎骨。

塗瑤瑤不知道工坊在生產些什麼，但是小人們每天都要排隊進去『充電』。

它們進去的時候走路都是有氣無力的，但當一道道藍色的電光飛快地穿梭它們全身後，它們又能活蹦亂跳了。

它們還喜歡用一種銀亮的油性液體擦拭全身，據說這樣可以讓『骨骼』活動更靈活。

不過有一天大帥塗多了油，它剛剛下地走了兩步，就呲溜一下滑了老遠。

塗瑤瑤的思緒從工坊飄了回來，她又不是機器人，不能充電。

眼前只有一片空曠的湖泊，厚厚的冰層，雖然能看到魚，但是抓不到。她試過敲擊冰面，只是冰層確實很厚，她重重地敲了幾下，只有表面上掉了一層冰屑。

塗瑤瑤正在想辦法，阿美蹦蹦跳跳走了過來：「小狐狸，你在看魚嗎？」

「我想吃魚。」她歪著腦袋道。

阿美道：「哎呀，最好不要想著吃魚啦！以前，玉虛宮的小弟子們還常常跑來逮魚，不過神君大人不喜歡他們，所以給魚餵了點葯，這裡的魚都長得窮凶極惡還會咬人，所以他們就不來啦。」

塗瑤瑤剛剛還在幻想著砸開一個口子，再用尾巴下去釣魚，聞言打了個寒噤。

她可不想被魚怪拖下水。

「道君不喜歡玉虛宮嗎？」她問。

「神君大人誰都不喜歡，他沒有心，冷血無情，並且只喜歡他自己。」阿美小聲道。

塗瑤瑤認真想了一下，不是很能認同阿美。

在她看來，道君雖然自戀、愛戲弄別人，但他確實也救了很多人，包括自己和呂尚。他是有心的。

雖然原著中，九尾狐死於斬仙飛刀，但只要她自己老實修鍊不作妖，應該不會落得如此結局吧？

她對改變未來充滿了信心，聞言只是輕輕笑了笑。

她抱著膝蓋凝望遠方，據說冰湖東側的雪山上，就是玉虛宮。

「那道君跟玉虛宮來往嗎？」

「呃？這個要問大花啦，它知道的更多。」阿美也學她抱膝坐著，望著遠處道：「我是神君大人臨走前才製造出來的。不過聽說，大人很討厭玉虛宮呢，他們好像有個燃燈還是叫禿燈的……上門拜訪過一次，我們大人叫他老燈芯，給他氣走了。」

「……」

「還有哦，」阿美認認真真地告訴她：「跟神君大人在一起，一定要瘋狂誇他，他就會很開心。如果他不是受傷了，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很厲害。」

在阿美看來，小狐狸跟它們一樣，都是神君大人弄來解悶的，惹怒了他就會被丟進熔爐里。不同的是，小狐狸長得毛茸茸的，雖然可愛，但並不好看。

在鋼筋小人們的世界里，當然是有著一身鋥亮鋼片的才叫好看啦！

阿美道：「小狐狸，你記住了嗎？」

塗瑤瑤用力點頭：「嗯！但是道君受傷是怎麼回事呢？」

自戀狂也會受傷嗎？

阿美正想說話，忽見大花順著鐵鏈梯子下了輪船，沖著塗瑤瑤招手：「小狐狸！神君叫你呢。」

「什麼事？」

「不知道。」大花搖頭：「看起來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

塗瑤瑤朝上望去，隱隱看到離宮九層的玻璃后，有一個人影。聽說道君就住在九層，那裡可以俯瞰整座離宮。

她站起身，爬上了鐵鏈梯子，回到了離宮裡。

……

陸壓住在離宮九層。

冰冷的銀色地板上雕刻著火焰的花紋，走廊燈帶的顏色是紅色的。金屬門上散發著幽幽寒氣，塗瑤瑤輕輕叩門。

過了會，才聽到他漫不經心的聲音：「進來。」

金屬門徐徐上升，塗瑤瑤走了進去，看到裡面的場景，愣了愣。

陸壓浸泡在一片紅色岩漿里，岩漿流動在黑色的岩石縫隙里，紅的耀眼。

然而室內卻很冷，冷得讓人哆嗦。

塗瑤瑤為了抗凍，她近日都是半妖的姿態出現，九條毛茸茸的尾巴落到地上，頓時結了一層冰霜。

「過來，」他睜開眼，似笑非笑。

他轉過金色的眼瞳，似妖孽，又如天神。

塗瑤瑤趕緊收起妖身，生怕岩漿燒焦了自己的九條尾巴。她小心翼翼走過去，俯下身問：「道君找我有事嗎？」

「有事。」陸壓懶洋洋地靠在黑色岩石上，唇角勾起：「小狐狸，去酒窖里，將本君的酒拿來。」

她還以為是什麼要緊事，沒想到是跑腿。

但想起自己簽訂的契約，塗瑤瑤一聲不吭地轉身，去酒窖里取酒。

塗瑤瑤從大帥那裡得知，陸壓的酒窖並不在離宮裡，而是埋在了冰川下。當她費力地抱回一罈子酒後，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還未來得及將酒罈子放下，他瞥了一眼，繼續吩咐：「小狐狸，去將本君的道袍取來。」

塗瑤瑤看了他一眼。

道君有手有腳，還會法術，大概只是享受差遣她的過程。但她過去是一個很實在的人，現在也是一隻很實在的狐狸。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因此，塗瑤瑤問：「之後呢？」如果還有別的事情，她可以一次性辦兩件。

陸壓轉過眸子，眼裡劃過一絲詫異。

「順便將本君的道袍給洗了吧。」他懶洋洋道。

她點頭，抱起他的衣裳跑了出去。陸壓的道袍有些重，袖口、領口等處都鑲嵌著鋼鐵。

他的新衣被放置在相鄰的房間里。

塗瑤瑤剛剛站在門前，門就自動打開了。幽藍色的燈光下，她看到一排鋼鐵製成的『人』，它們的身量跟真人無異，身上穿著道袍。

比起阿美等小人，它們由數百塊零件製成，做工精細，關鍵部位有齒輪，只是沒有嚙合轉動。每個機械人的胸口都有一點藍光閃爍，她取下道袍后，看到一片指甲大小的晶元懸於胸腔內，一閃一閃，發著藍光。

陸壓為什麼不用這些人服侍呢？

她想不通。

他每一件道袍的胸口，都鑲嵌著一個奇怪的鋼鐵符文，像是字，又像是花紋。她將新衣送給了陸壓，自己抱著舊衣去漿洗。

塗瑤瑤走到離宮的甲板上才想起一件事：哪裡有水？

這幾日她都喝雪水，但是那一點雪水並不夠漿洗衣物。她想起了那面冰湖，於是隔著鐵欄，朝外望了望。

肥美可口的大魚在冰面下歡快地遊動，看起來可口極了。

塗瑤瑤瞅了瞅左右，拿起了一把小鐵鎚。

她用力將鐵鎚扔了出去，還用了點靈力。只聽『噗通』一聲，鐵鎚子入水，將冰面砸出了一個大豁口。

她張望了一下，沒有動靜。

塗瑤瑤抱著衣裳，正想爬下鐵索，忽然間，那冰湖裡的小鯉魚變成跟鯊魚一樣大小的怪魚，猛地衝破冰面，張開血盆大口！

她心道，呀！阿美說的沒錯！

好在她還在離宮裡，怪魚爬不上來，只能在湖裡對她乾瞪眼。

塗瑤瑤抱起衣裳，灰溜溜地跑了。

她四處找水，但是離宮上下，似乎只有她才需要喝水。塗瑤瑤尋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座工坊的熔爐旁看到了大花。

「大花！請問哪裡有水可以給道君洗衣裳呢？」

大花波動了一下自己的圓片眼，讓它滴溜溜轉動：「神君的衣裳需要洗嗎？他以前都是直接丟進熔爐里的哦。」

塗瑤瑤：「嗯？」

大花解釋道：「神君衣裳的材質有些特殊，放火里燒不壞呢，所以洗衣服也就是燒衣服啦。」

它熟練地抓過衣服，放到鋼鐵抓臂上，然後丟進了熔爐里。

他的道袍在熔爐里果然沒有絲毫損壞，胸口的銀亮的花紋，在火焰里更加耀眼。

塗瑤瑤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她指著那個符號，問：「大花，但是什麼意思呀？我看道君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有。」

大花道：「嗯？哦，我的前輩告訴過我，那是很久以前的文字啦！」

塗瑤瑤好奇道：「那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