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一艘巨大的輪船出現在塗瑤瑤的面前。

白茫茫的雪地上，原本只有白和黑兩種顏色，輪船的出現給天地間增添了無數色彩。紅光、綠光、橙光……各種光束從舷窗里射出，交疊落到雪地上，船身上的五顏六色的燈帶，讓她想起了後世的霓虹燈。

更讓她吃驚的還是這艘船。

這艘巨無霸的輪船和後世的船舶不同，它沒有船帆，左右兩側各有半個『蛋殼』，裡面有一些綠色熒光在閃爍。船身似乎是鋼鐵製成的，在上百根鋼筋鐵柱的支撐下屹立在雪地上。

陸壓抬腳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她茫然跟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離宮是在天上嗎，她們是要乘坐飛船前往？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他們站在巨大的鋼鐵輪船前，登船的跳板緩緩降了下來。

紛紛揚揚的大雪裡，陸壓側過身，他的黑髮被風吹得凌亂，發間也沾上雪花，大紅道袍恍若雪地上燃燒起的火焰。

他沒有回首，只是唇角向上勾起了一個笑容：「小狐狸，歡迎來到離宮。」

塗瑤瑤怔了怔。

這就是離宮？

大雪落到黑的發亮的鋼鐵跳板上，她低頭仔細瞧了瞧，跳板兩側還閃爍著彩燈，周圍雕刻著繁瑣精美的符紋。她走上甲板，才發現這艘船比想象中大多了，中間這一塊地相當於後世的兩個球場，而陸壓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

塗瑤瑤緩了緩心神，趕緊跟上他的步伐。

霓虹燈閃爍，不少地方積聚一層厚厚的雪。她站在扶梯上，扶梯竟然自動向上，她差點沒站穩。

扶梯的扶手也是冰冷的鋼鐵，腳下是自動向上的履帶。她的視野漸漸開闊，她看到十幾個齒輪在連續嚙合轉動，有白色的蒸汽噴出。

塗瑤瑤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終於從自動扶梯上走了下來，眼前又是一片建築物，無一例外，都是鋼鐵製成的，約有九層樓，外面鑲嵌著厚厚的反光玻璃，孤獨地映照出對面的高樓。

「主人，主人！」

「咦，神君帶了新人回來啦？」

四周聽得到說話聲卻見不到人，塗瑤瑤四處張望，直到自己的衣角被輕輕地拉動了一下。

她垂眸，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它大概不是人。

它只有人的簡單骨架，卻沒有血，沒有肉，甚至沒有臉。它似乎是用幾塊鋼板和鋼條拼湊成的，『頭顱』只到她的膝蓋那裡。

再看周圍的雪地上，這樣的奇怪小人還有好幾個，都圍著陸壓，蹦蹦跳跳。

「帶這隻小狐狸去八層。」陸壓立在那裡，懶洋洋吩咐：「我有要事，無事不許來打擾。」

「好噠，神君放心！」

「嘻嘻嘻，我也要看小狐狸。」

……

幾個鋼筋小人都跑到塗瑤瑤這裡，七嘴八舌地跟她說話——雖然看不清它們的舌頭在哪裡。她感覺自己被一群破銅爛鐵給圍住了，雪花從它們的身體里吹過，有人還裝模作樣打了個寒顫。

「好啦！」她扯了扯衣裙，無奈道：「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當然是神君大人的離宮呀！」

她問：「那你們是什麼人？」

離她最近的一個小人搖頭晃腦道：「我們不是人，我們只是主人隨手造出來解悶的小廢鐵！」

塗瑤瑤：「……」

小人們簇擁著她往前走：「小狐狸，我們帶你去八樓的房間。」

她被推著往前走，站到了一個發著藍色幽光的亮點上。塗瑤瑤剛剛站穩，就有一個小人跳起來按了下旁邊鐵柱上的火焰紋開關。

藍光瞬間籠罩住她的全身，她來不及多看兩眼，光芒就消失了。

小人們繼續簇擁著她往裡走：「到了到了！八樓了！」

八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幽暗無光，小人們踩亮了燈帶，她才看到一半的走廊上都潲了雪。

塗瑤瑤問：「我去哪一間房間呢？」

小人道：「你挑啦，神君大人沒有說。」

塗瑤瑤想了想道：「安靜一點的地方吧。對了，這裡除了你們，還有別的人嗎？」

「嘻嘻嘻，沒有哦，神君是個孤寡少年。」

鋼筋小人們帶著塗瑤瑤到了八樓左側的一間房間，兩扇銀亮的門自動打開。她走了進去，看到裡面空無一物。

塗瑤瑤坐了下來，鋼板地面很涼，不過好在她的皮毛夠厚實。

燈帶也隨即亮了起來，將室內照得恍如白晝。

她看到對面的一整面牆都是落地窗，窗外落著鵝毛大雪，雪原上空無一物。

借著燈光，她也看清了鋼筋小人們的具體形象。

它們長得實在是太隨性了，像是陸壓隨手摺了幾根鋼筋鐵絲，就成了它們的輪廓，幾塊廢棄的鐵片和零件，組成了它們的五官。

「你們叫什麼名字啊？」塗瑤瑤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它們。

為首的小人剛剛從地上撿起自己掉下的『眼球』，其實就是一粒鋼球。它張開鐵絲大嘴道：「啊，我們沒有名字，主人高興了就喊我們『喂』，不高興了就喊我們蠢貨。」

塗瑤瑤：「……」

小人看著她，很羨慕道：「你就叫小狐狸嗎？真好，我也想有個名字。」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試探地問：「那你長得這麼好看，我以後叫你『阿美』好嗎？」

它一愣，隨即歡呼：「好啊好啊！謝謝小狐狸，我終於有名字啦！」隨即啪嗒一聲，它的鋼球眼珠子又落地滾遠了。

趁著它去撿眼球子的空隙，立刻又有好幾個小人擠到了她的跟前：「小狐狸，我也想要個名字。」

「還有我！」

塗瑤瑤又花了一會兒功夫，給每個小人都起了名字。

它們分別被叫做阿美、阿靚、大帥、大花等等…

終於折騰完畢，她舒了一口氣，望著歡呼雀躍的小人，問：「你們神君到底是什麼來歷啊？」

阿美道：「神君大人是個很厲害的修士啦，他活了很久很久，不過一直孤寡。」

大花湊過來道：「聽我的前輩說，在混沌初開的時候，主人就存在了，可惜我的前輩已經被主人給打散啦。」

她道：「打散了？」

大花扯了扯嘴巴和眼睛，做出了一個悲傷的表情：「誰惹了主人不高興，都會被打散，丟到熔爐里呢。」

「丟就丟唄。」大帥坐在一旁插嘴道：「士可殺不可辱，該杠神君就要杠神君！」

從它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中，塗瑤瑤覺得，陸壓大概並不是穿越的。

但他確實很神秘。

鋼筋小人們打鬧了一會兒，又滿屋子去找自己掉落的零配件。過了會它們成群結隊走了，塗瑤瑤打了個哈欠，她也懶得維持人形了，便化身成狐狸，蜷縮成一團，昏昏沉沉睡去。

……

陸壓獨身立在離宮九層的一間密室里。

空曠的密室里，佇立著一尊雪人的雕像，雪人堆得很潦草，只有頭和身子。

雪人的頭上漂浮著一盞燈，足下也放置了一盞燈。

雪人的身上也隱隱寫了一個字，但是已經有些模糊了，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他凝望著那個雪人，眸光冰涼，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陸壓繞著雪人走了一圈，想起離開西崑崙前，『釘頭七箭書』給自己的啟示。

他想要的東西，在東方，在殷商的國都朝歌城外。

他離開西崑崙，一路到了朝歌城下，除了救了個天命功臣姜子牙，蹭一點封神大劫的功德，壓根沒有看到那個東西的影子。『釘頭七箭書』會說謊嗎？

這不可能。

再起陣，還要再等二百一十年。

他思考了很久，感到煩躁，也受夠了孱弱的現狀。他是愛熱鬧的，不想待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一直療傷。

很快就是封神大劫，儘管鴻鈞的幾個徒弟還沒有簽訂盟約，但是他是何等人物，早就推演了往後二百年的歷史。

陸壓離開密室，眉梢上都是怒氣。

廊外大雪紛飛，萬年不變的景象。

他忽然記起，三五日前，自己還從外面帶來一隻有趣的小狐狸。

他朝離宮八層走去，走廊兩側燈帶亮起，他笑吟吟的，眼眸里卻仍是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