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發表【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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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緊皺著眉,努力回想當年自己祭天時候的情景——這些年來,那一天的記憶一直頻頻出現在傅回鶴的噩夢之中,直到他養大了爾書,才得以擺脫那個時候窒息的痛苦與絕望。

然而,傅回鶴髮現,除卻他詰問天道自祭天地的那一段場景,之後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記憶,最後的湖面只剩下濃重的夜幕低垂,無數的金色流星劃過,最終歸於一片沉寂。

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有合道的過程,不記得祭天之後蒼山境的變化,他的魂魄好像被人為地撕開成七零八落,最終被勉強粘連起來帶去了離斷齋。

傅回鶴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但是他的的確確擁有天道獨有的,可以運用規則之力的資格,這又證明了至少哪怕並沒有成功,他也曾經與天道有過合道的短暫接觸。

正在傅回鶴思忖之際,花滿樓卻握著傅回鶴的手臂,輕聲道:「不對,老師的夢境還沒有結束。」

傅回鶴卻是肉眼可見地一愣。

之前每一次長盛君的夢境發生變化時,他都會感覺到一種細微的靈力波動,但是現在並沒有。

「你確定?」傅回鶴看著花滿樓。

花滿樓又沿著那種隱隱約約靈力拉扯的方向用神識探了探,面色篤定地點頭。

傅回鶴於是反手握住花滿樓的手,閉上眼,輕笑道:「看來接下來的夢境似乎不太歡迎我,那就讓七童帶我去吧。」

花滿樓也笑了下,拉著傅回鶴的手,朝著迷霧之中抬步走去。

傅回鶴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穿過了一層像是凝固的湖泊一樣類似漿糊般的觸感,他能感覺到對面傳來的排斥,卻在手上力道的牽引下一步步離開那片迷霧,進入到另一片畫面中。

他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景色讓他的眸光震顫不已。

——眼前的畫面是澤一祭天之後在千年內不斷壯大而起的傅氏族地,是傅回鶴熟悉又陌生的故鄉。

花滿樓曾經無數次通過傅回鶴的封印去到曾經的傅氏族地,但是對傅回鶴而言,他卻已經長達千年沒有再度看一眼自幼長大的故鄉。

「這裡是長盛君的院子。」傅回鶴抬手碰了碰牆角的小仙人球,這個院子入目可見之處遍布大大小小的仙人球,還有散落著的陣法機關,他轉而看向一牆之隔的院子,笑道,「那邊就是我曾經住的小院,不過這個時候,應該住著其他的族中前輩吧。」

花滿樓的視線卻順著牆壁向下看。

傅回鶴:「。」

「咳。」傅回鶴不自在地壓低聲音,「這會兒肯定沒有那個……那個狗洞的。」

花滿樓卻是若有所思了一陣,鬆開傅回鶴的手,靠近那面牆壁比劃了一下,道:「其實我之前就覺得,那個洞有點不像是小狗刨出來的,邊緣很光滑,就像是害怕傷到爬來爬去的搗蛋鬼一樣。」

曾經鑽狗洞的經歷在傅回鶴的記憶中已經模糊褪色,只留下些許的痕迹,但是花滿樓卻在入夢的封印中看到過小傅凜曾經鑽來鑽去騷擾長盛君的那個洞口,其實之前他就很是好奇,不過是想著或許挖洞的是妖族的幼崽,便沒有往心裡去。

傅回鶴冷不丁彎腰抬手將花滿樓撈起來抗在肩頭,急急忙忙就往長盛君的房間里跑。

曾經搗蛋不懂事,如今道侶看狗洞,嗚——

花滿樓趴在傅回鶴肩膀上,在某人的耳邊揶揄大笑,笑得傅回鶴的耳朵都因為難為情而紅了大半。

長盛君的房間素來是機關遍布,傷人於無形,就連傅回鶴也是第一次如入無人之境大搖大擺著進來。

房間里的光線晦暗,地上凌亂堆疊著紙張,身形已經長成日後模樣的長盛君正趴伏在桌面上,一隻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兩人十分眼熟的小匣子。

花滿樓拍了拍傅回鶴的手,示意傅回鶴將他放下來,彎腰從地上撿起兩張陣法圖,同樣研究過血祭大陣的花滿樓一眼就認出這是將血祭大陣中的陣法拆開來的陣圖。

在過去的歲月里,長盛君是的的確確從未放棄過研究血祭大陣,只不過目的卻從一開始的創造轉變為破壞。

傅回鶴看不懂那些陣法,但是他認出了長盛君手裡的小匣子,低聲問花滿樓:「那個匣子,是不是就是血祭大陣?」

花滿樓點頭,解釋道:「所有的陣法都必須有一個媒介才能施展,之前老師在議事堂中拿的那個機關匣子,就是將陣法縮小刻在了機關匣子中的無數個切面上,這個也是。」

傅回鶴應了一聲,然後看著看著,見長盛君這麼長時間都沒什麼反應,頓了頓,而後上前去探了一下長盛君的脈搏,眸子驟然緊縮。

「怎麼了?」

傅回鶴張了張口,顫聲道:「他沒有脈搏心跳……」

花滿樓也是一驚,兩三步上前,他彎腰凝視著長盛君手中的機關匣子和身周乾淨地有些奇怪的地面,看了半晌,忽然面色一變,拽著傅回鶴後退了兩步。

長盛君手中的小匣子血光大盛,緊接著,蓬勃的靈力從那個被他緊攥在手中的小匣子炸裂而出,卻在距離長盛君身周兩步遠的位置被無形的陣法結界阻攔。

長盛君身下坐著的椅子周圍逐漸顯現出複雜瑰麗的陣法,將血祭大陣的靈力完完全全阻攔在內,不斷在結界之中反覆衝撞,即使長盛君的身體已經因為靈力和陣法的作用變得血肉模糊,那靈力卻半點沒有波及到結界之外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血紅色大陣的靈力變得後繼無力,最終漸漸消弭,長盛君周圍的結界也隨之崩潰散落成靈力,他的手指微微一動,眼睛慢慢睜開,眼神在短短眨眼中從迷茫轉變為清醒冷靜。

長盛君身上如同昔日傅逸洲一般融化成血水的傷勢竟像是時光倒流一般尖尖消散,只剩下衣裳殘留著狼狽可怖的血跡,坐在封死窗戶毫不見光的房中,宛如一道蒼白單薄的遊魂。

血祭大陣中的靈力盡數被擠壓出來,機關匣子在滴溜溜轉了兩圈之後砰地炸裂開來,尖銳的碎片深深沒入桌面、地面、牆面。

一道尖利的機關殘片沖著長盛君的眉心直直刺去,長盛君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坐在那,不閃不避,面上的神情陰鬱而沉寂。

但就在那片殘片將要刺入長盛君眉心時,長盛君抿著唇偏了偏頭,躲開了致命的位置。

裹挾著靈力炸裂的機關殘片鋒利無比,在長盛君的眉骨眼角處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只差一點便會刺穿眼球。

長盛君全然沒有理會那道正在不住溢出血跡的傷口,而是抬手拉開旁邊的抽屜,再度拿出了一個嶄新的機關匣子,手指靈活轉動間將匣子拆開成零件,一點一點地將熟練於心的陣法再度印刻在機關切面之上。

「……」

看到這一切的傅回鶴和花滿樓沉默肅立著,兩人的臉上再也尋不到方才輕鬆的笑意。

傅回鶴這才知道長盛君面上的傷痕是從何而來,也終於知道長盛君究竟是用怎樣的方法在研究血祭大陣。

他不想活著,卻也不能去死,所以就這樣一遍一遍,從生到死,由死復生,循環往複著折磨自己,就彷彿只有這樣的方法才能讓他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叩叩叩。」

屋外傳來叩門的聲音。

不止傅回鶴和花滿樓愣了一下,就連桌后的長盛君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動作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疑惑抬頭望向門的方向。

「叩叩叩。」

屋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並且也十分懂得長盛君的習慣,並沒有闖入進來,而是再度輕而禮貌的叩了房門。

長盛君將手中的機關匣子塞回抽屜,隨手從旁邊拽了斗篷過來將自己裹好,走過去拉開房門。

屋外的陽光讓長盛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而後看向屋外站著的一對璧人,聲音冷淡:「什麼事?」

房間里,傅回鶴卻是如遭雷劈,整個人僵立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房門的方向。

男子扶著自己身懷六甲的妻子,對長盛君恭敬而歉意地開口:「突然來訪,叨擾閣下,還望閣下見諒。此番我夫婦二人前來,乃是因為半月前三族老的一次占卜。」

聽到占卜二字,長盛君握在門框上的手指收緊:「什麼占卜?」

男子與妻子對視一眼,溫婉端莊的女子輕聲道:「不知閣下可曾聽過被喚作『血祭大陣』的陣法?」

「族老占卜傅氏氣運,卻占卜出建木將傾,人妖兩族意欲以血祭大陣獻祭傅氏,以謀求一個足以祭天合道的氣運之子,現如今,血祭大陣只怕已經悄無聲息運轉近十年之久,我族之人這些年接連折損,再這樣下去,傅氏族人只怕無一倖免。」

屋內的血腥氣未曾散去,長盛君卻只覺如墜冰窟,他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放開留有指印的門框,低啞著聲音道:「……召集長老,祠堂議事。」

傅回鶴與花滿樓跟著長盛君來到傅氏的祠堂,旁觀了這一場發生在千年之前的議事,也真正親眼目睹了當年傅氏天降橫禍之後,是在怎樣短短時間內便果斷做出決定——時間就像是一個輪迴,兩千年之前靈獸各族選擇了血祭,澤一和傅逸洲即使知道此事有詐,但卻仍舊踏進了陷阱中。

兩千年後,傅氏一族走上了當年澤一與傅逸洲的老路,兜兜轉轉,仍舊逃不脫血祭大陣。

傅回鶴和花滿樓靜靜看著從祠堂走出來的長盛君。

他走過傅氏族地熟悉的一磚一瓦,看著在族地之中鮮活笑鬧的傅氏族人。

可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卻在日後註定化為血祭大陣中的血水,屍骨無存。

血祭……大陣。

那曾經驕傲自負想滿足自己私心的陣法,讓長盛君感覺到一種油然而生的噁心。

長盛君踉蹌了一步,抬手扶住廊下的牆壁,從胃裡反上來止不住的乾嘔,直痛到撕心裂肺,渾身麻木。

「閣下?您沒事吧?」一個路過的弟子見到蜷縮在牆邊的長盛君,連忙跑過來。

長盛君卻像是被燙傷了一般躲避開弟子伸出的手,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下意識用斗篷和兜帽將自己裹起,迅速轉過身,狼狽不堪地離開。

那本是他開門時隨手用來遮擋身上血跡的斗篷,卻成了他日後再也脫不下的厚重壁壘。

跟著長盛君回到院子,傅回鶴沒有再進去房間,他站在院子中央,垂眸不語。

不僅僅因為長盛君的過往,還因為他所看到的那一對姿容不凡的男女。

——這是傅回鶴第一次真正看清雙親的面容,哪怕是面色憂慮的,卻也是鮮活而生機勃勃的樣子。

過了一陣,傅回鶴從那種恍然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看了看身旁沒找到花滿樓,環視四周之後發現花滿樓又站在了那面緊鄰他院子的牆壁前,正面朝牆壁蹲著,不知道在做什麼。

傅回鶴好奇之下靠近花滿樓,就見花滿樓以指為刃,用靈力在牆壁上一點點細緻入微地切了一個差不多足夠小童鑽過來的洞口。

傅回鶴:「?」

花滿樓抬眼,與傅回鶴對視了半晌,輕聲道:「我只是隱約覺得,我應該這麼做。」

「只不過,」花滿樓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小洞口,笑了下,「它和我曾經在你記憶中見到的樣子,好像並不是特別相似。」

傅回鶴其實不太記得那個洞口的模樣,畢竟小時候的記憶實在是太過模糊,但既然花滿樓想做,他便也打起精神陪著花滿樓做。

他想了想,道:「洞口其實沒有這麼光滑,如果是這樣的狗洞,那個時候我一定以為是師父故意誘惑我往外跑,才不會上當。」

傅小凜雖然年紀小,但自幼聰慧,人小鬼大。

傅回鶴從旁邊隨手撿了一根樹枝,用劍氣在洞口旁邊開始搞破壞,兩三下就把花滿樓原本悉心磨好的洞口變成了坑坑窪窪的樣子,突然,樹枝因為承受不住傅回鶴的劍氣從中間斷裂開來,洞口最上沿的地方出現一個劃到一半的缺口支棱在那裡。

傅回鶴拿著樹枝的動作頓住,喃喃道:「……就是這裡,當初我第一次從長盛君院子往回爬的時候,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勾住了衣裳扯下了一小條布條,我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布條拽乾淨,就怕小姑姑或者師父發現……」

清脆的鳥鳴聲在院中響起,花滿樓和傅回鶴面色齊齊一變。

——爾書纏繞在他們身上的靈力,忽然消失了。

院內樹梢之上,一隻看上去黑乎乎的小肥啾動了動身子,一雙金色的小眼睛里閃過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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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你還想看我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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