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啞巴書童(3)
徐連穿了件五成新的棉服,那是大管家看他沒有衣服穿,特意勻給他的。
棉服臃腫,即使如此,對方的背影看上去也還是清瘦得厲害。
「系統,小連的啞疾可以治好嗎?」
「不行的,他的啞疾是天生就有的,治不好。」
一個不識字又不會說話的啞巴,在這樣的亂世當中,即使沒有顧家買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或許,比沉塘還要悲慘無數倍。
每一次徐連的遭遇,都在提醒顧玠,任務者究竟有多惡毒。不要說是跟對方虛與委蛇,他連看一眼周明言都覺得噁心。
曲芮正跟顧玠說著話,注意到他往外看了一眼,同樣也側目望了過去。
「那是徐連,也是我跟你父親為你安排的書童,現在在你的院子里伺候。」
「這孩子性格挺好的,就是有些靦腆。」
「他很好,母親,以後徐連的一應標準,就按我的來吧。」
曲芮本以為顧玠又要以那套新思想為由,不想留徐連,沒想到對方不僅同意了,甚至還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一時間,難免有些驚詫。
「你這是……?」
「我只是覺得,這些年他過得太辛苦了些。既然已經是我的人,自然該多照顧一點。」
「不錯,長大了,也有擔當了。」
曲芮哭過,眼角還紅著。門房這時跑進來,說是先生回來了。
顧義祥將近四十,但保養得很好,一張臉還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顧玠完全是挑著顧義祥和曲芮兩個人的長處長的,不說是國內,就連在國外那堆金髮碧眼的人當中,也是毫不遜色。
「父親,孩兒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是累了,先回院子休息休息,等晚上咱們爺兒倆再好好聊聊。」
「是,父親。」
顧玠本也不欲多跟顧義祥交談,聽對方如此說,就勢應下了。
他離開后,曲芮只是淡淡地招呼了顧義祥幾句話,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夫妻倆竟像是陌路人般,誰都沒有多搭理誰。
顧玠的院子要往後走一段路,顧宅是很典型的四合院模式。
少爺今天回家,這時候里裡外外已經全知道了,看他的穿著打扮,不需要介紹,眾人也都知道是誰。因此剛踏進院子,雜役就先跟他問了聲好。
「嗯,我要休息會兒。」這是讓對方暫時不用幹活了的意思,顧玠將眼睛放在了徐連身上,「你跟我一起來。」
徐連回來院子不久,就又幫起雜役幹活了。他沒想到顧玠會回來得這麼快,被叫到的時候,他的手上還拿了一塊乾柴。
枯木粗糙,他的手也皴裂著,下意識藏到了身後。
顧玠的語氣很溫柔,看著他的眼神同樣如此,徐連的臉又一次紅了起來。
近距離地看,他發現原來少爺的眼尾下竟然還有一粒紅痣。本就是過度綺麗的相貌,加上這顆痣后,更是添了萬種誘惑,偏偏為人處世又極其正派,因此看上去絲毫不顯得艷浮。
注意到顧玠拎了一個行李箱,徐連搶忙地想要幫他拎。可顧玠卻是輕巧地避開了,甚至就勢牽住了他那隻手。
「箱子太重了。」他只是這麼解釋了一句,絲毫不提牽手的事,在徐連下意識想要掙脫的時候,還握緊了一些,「不要跟我牽手嗎?」
顧玠的手是用來翻書,拿筆杆子的,跟徐連這種做慣了粗活兒的人不一樣。兩手交握里,後者就感覺到了一點。
徐連正覺得冒犯,聽到顧玠這麼問他,頭腦轟地一聲,完全變成了空白,乖乖地就被牽著走到了屋裡。
曲芮一早就讓人打掃過顧玠的屋子,裡面纖塵不染,連被褥都是全新的。
顧玠進來放下手中的箱子,並沒有放開徐連,而是當著對方的面打開了箱子,拿出在路上買的凍瘡膏給他抹上了。
真正見到徐連以後,他心裡那口氣才逐漸平緩下來。
「這是治療凍瘡的藥膏,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了一盒,以後你不要再碰冷水,也不用做那些雜活兒,我有別的事要讓你做。」
「先等你養好手上的凍瘡,我再告訴你。」
少爺跟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應該說,徐連根本就想象不出來,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好看又溫柔,還會對他好的人。
他不由得盯著顧玠的臉出了神。
「痛嗎?」
徐連搖頭。
不痛。
每年冬天他的手都是這樣,以前流著血,他都還要幹活兒,哪裡像現在,被少爺的手握著,給他輕輕地塗藥。
徐連看著看著,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顧玠同樣地笑了。
「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的身邊。」
徐連點頭。
好。
只是這樣小小的認可,就讓他如此高興,絲毫不介意自己這幾年來在顧宅的痛苦都是源自少爺當初的拒絕。
顧玠頓了頓,最終還是摸了摸他的頭。
「以後在家裡,你就跟我一樣。」
徐連不會說話,但是顧玠從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來,對方有些忐忑。
「我已經跟母親稟明了,小連知道自己不是書童對不對?既然如此,我們的身份也該是同樣的,我會保護你的。」
徐連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書童,並且少爺回來之前,大管家又拉了當初進府的時候,教導過他的人來,又跟他說明了一回。
聽到顧玠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與此同時,徐連內心還堅定了今晚要好好表現的想法。
顧玠對此並不知情,他這麼說,只是希望徐連不要輕視自己。要扭轉對方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慢慢來才行。
正想著,顧玠就感覺到徐連小心翼翼地捧了他一隻手,似乎是示好的意思。等捧完了,又放了下來,還順便給他的衣服牽得平整了些。
他為著徐連這樣可愛的動作笑了笑。
晚上,顧玠跟父母用飯的時候,將徐連也帶上了。既然說了以後對方的一應待遇都要跟他相同,自然也能同桌吃飯。
對此,曲芮沒說什麼,顧義祥卻頗有微詞。但顧玠好不容易回來,他也不想掃兒子的興,忍耐著沒有發出來。
用過飯,已經是晚上七八點鐘了。
顧玠留下來跟顧義祥說了會兒話,對方問了他近幾年在國外的情況,又說什麼時候再出去。
「好不容易回來,我打算多待幾個月,至多半年,會再出去。」
「也好,國內的形勢一天一個樣,你出去也安全點。」
顧義祥是個商人,但是他很喜歡跟別人討論政治要事,似乎這樣就能顯得自己也有了權威。
尤其是在顧玠面前的時候,幾乎是將國內外談了個遍。又說受到影響,今年的生意也不大好。
等顧玠回到院子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
隔壁那家門口養了狗,主人是位時髦的先生,夜裡經常有許多場子,有人到他家來玩。或是跳舞,或是打麻將,顧玠聽到狗連接吠了幾聲,想必是來了客人。狗叫聲在這空蕩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今晚的月亮很圓,將顧玠的身影拓落在地面上,隨著踏上台階,逐漸拉長。
顧玠掀開了門帘,他回家后換了一身舊式制的長褂,月夜燈光里,整個人透著溫文爾雅的氣質。
徐連一直在等他,見他回來,立刻迎向前。
天黑似乎就是某種信號,因此即便對方仍舊害羞,還是在他站定的時候,走過來踮腳顫巍巍地親了他一口。
電燈亮著昏黃的光,將兩道投影一起打落在床上。
顧玠有些意外,「小連?」
徐連親過他以後,又沒有什麼下文了,低著頭轉身去將洗臉盆端來,伺候了他洗漱。
對方沒有一刻閑下來的,顧玠洗漱結束,就看到徐連已經將被子都鋪好了。
他們自然是要睡在同一張床上的,顧玠知道,因此看到徐連也一起上來后,沒有感到驚訝。
電燈在徐連上來前就關了,房間里有一瞬間完全被黑暗吞噬。逐漸的,又被月光點亮了些。
顧玠感覺到徐連在舔他,非常稚嫩且生|澀的,在他的眼尾下方,那粒紅痣處。
已經是今晚第二次的親近了,顧玠意識到了徐連在做什麼。既然是特意買進府,又怎麼可能不會專門教導一番。
他正要說話,徐連又有了別的動作。他跟他碰了碰嘴巴,整個人就鑽進了被窩。
那種雀躍與歡欣即使沒辦法看到對方,也能感覺得出來。
衣服被他的手很快地就去了,顧玠能感覺到徐連的呼吸。很燙。
他拉住了徐連的胳膊,而後將人帶了出來。
「不用,我不需要你這樣做。」
他們的臉都被黑暗遮擋,顧玠在說完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砸到了他的身上。
濕濕的,是眼淚。
徐連看不到顧玠的表情,他只聽得到對方的話,知道是自己又一次被少爺拒絕了。
他從被子里出來,變成了跪在顧玠面前的樣子,拉了他的手,不住地想要磕頭。啞巴連哭都是沒有聲音的,但顧玠感覺到了他的難過。
「不是拒絕你,也沒有不要你。」
顧玠不會拒絕徐連的親近,但這個世界兩人的身份本就特殊,儘管他跟對方說過,他們是同等的,可在徐連乃至其他人的眼裡,他們依舊是主僕關係。
徐連會對他言聽計從,會被別人教導著來討好他滿足他。
顧玠不需要徐連這樣。
他希望對方是真的想跟他親近的時候,再跟他親近。
只是認死理的小啞巴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的話,急得又抓住了他的手,搖撼了兩下。
顧玠將電燈重新點亮,看他哭得胸前一片布料都濕了——徐連裡面穿的衣服是新的,由此可見今天的確是他母親的安排。
「是母親讓你這麼做的,對嗎?」
徐連點點頭。
「這種事情,要你喜歡才可以,不用聽母親的。」
顧玠告訴徐連這兩者的區別,可是說完以後,止了哭不久的人又親了他一下。
怯怯地,又可憐。
是太太叫的,但是也是他自己願意,自己想要做的。
顧玠從他的表現里看懂了這層意思。
「真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