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啞巴書童(8) 得到偏愛
范培之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極大的公正,四周的目光不斷地往徐連身上投射著,連王太太心裡也存了懷疑。人群中有人知道徐連的身份,正欲開口,就被顧玠先一步打斷了。
「依我看,最好還是告訴警察局一聲,讓他們派專門的人處理。我們都是文明的人,這樣隨便地懷疑,又說要搜身,即便最後發現是錯的,朋友之間也會變得很難堪。」
他的話說得也不錯,可范培之怎麼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他見徐連一側的口袋微鼓,目光猶如探照燈般直射了過去。感覺到他的視線,徐連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口袋,裡面裝著的都是少爺給他的錢,他答應對方要好好保管的。
場中有許多人跟范培之一樣,先前並沒有來樓上,不知道其中有這樣的故事,只當是徐連在刻意隱瞞什麼。
「既沒有拿,那麼我們看看又怎麼樣,洗脫了嫌疑,不是更好嗎?」
「是啊,大家都是朋友,就算是今晚得罪了一點,也不會傳揚出去,完全不會有損徐先生的名譽。」
「徐先生,你為什麼要捂著口袋,難道裡面當真裝了什麼東西嗎?」
周明言聽著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再看徐連已經被逼得向後退了一步,心情愈發暢快。一個低賤的書童,哪裡配跟他們玩在一起。
到了他做好人的時候,特意往外跨出了一步,誰承想整場舞會都沒有拿正眼看過他的人竟然朝他望了一眼,好似早已料到他會有這個動作。念頭轉過的時候,周明言的腳步也就慢了幾秒,顧玠再次開口了。
「范先生剛才的分析固然有道理,只是其中未免偏頗。按照你的邏輯,凡是去過二樓且經過王太太身邊的都有嫌疑,那麼最有嫌疑的,該是伺候在旁的傭人。
不過這裡是紂先生家裡,他應當不會任由傭人做出這種有辱自己名聲的事情,又或許是我們當中的哪位客人見獵心喜,買通了對方,來了一招神不知鬼不覺。
如此,豈不是在座所有的人都有了嫌疑?那麼就請諸位一併證明自己的清白吧,我看各位方才很支持,大家又都是朋友,即便是不愉快,每個人都是這樣,應該也就不會太傷彼此的情分,且又能直接找出小偷,的確是很方便的。」
剛才不管是范培之還是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沒有說出小偷這樣極其貶低的辭彙。
顧玠這麼說,可見是非常厭惡這種行徑的。
王太太的臉色因為他的話好了許多,再一想,顧玠說得很有道理。
現在這個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寧可錯過,也不能放過。況且像顧玠說的那樣,人人都搜,那麼人人也都是一樣的。
由於顧玠這個小偷的名頭砸了下來,誰也不願意以後踏出這扇門還要背負莫須有的懷疑,再加上身正不怕影子斜,思考過後,也就同意了。
在范培之看來,顧玠這種把所有人拉下水的行為毫無作用。對方也許還相信徐連,但很快他就會讓顧玠知道,這份信任絲毫不值得。
甚至於,范培之覺得現在的發展比他原本料想得更好。從搜徐連一個人變成搜所有人,最後結果不變,承擔怒火的自然也就只有口袋裡擁有那枚戒指的人。
范培之一口答應了下來,還幫著顧玠一起說了句話。
周明言沒出聲,他跟范培之想到了一處,打算在「真相大白」的時候再開口。
於是很快,女士那邊就由王太太負責,男士這邊就由紂繁負責。
王太太自不用說,她是失主,而紂繁也不是會缺錢的人,況且已經不知道由他組了多少局,都沒有出過事,是大家信得過的。
男女分成了兩部分,客廳里的音樂片子還在放著,悠揚的音調中,搜查逐漸接近尾聲。
王太太那裡已經有了結果,女士們帶的東西都很簡單,把包一打開,就一目了然,誰也沒有多了哪樣東西。男士那邊也只剩下了三個人,分別是徐連,周明言和范培之。
有已經接受過檢查的人主動過來幫忙,最後紂繁查看的是徐連,另外兩個一開始喊了話的人分別檢查范培之和周明言。
范培之的口袋裡裝了一支筆,一個支票本子,還有不少現鈔。除此以外,就是一隻壞了還沒有時間拿去修的手錶。
紂繁當著大家的面,將手放進徐連的口袋裡,能夠很明顯地看到後者的表情變化了一些,等紂繁將那些錢拿出來后,徐連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
王太太以及同她一桌打牌的人見了,頓時就明白徐連在緊張什麼。只是顧玠讓他保管,實際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是給他的鈔票。
除此之外,徐連的口袋裡乾乾淨淨。
只剩下周明言還沒有檢查完了,他不清楚徐連那邊的狀態,但心裡卻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真,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一枚鑽石戒指從他的口袋裡拿了出來,且還是用手帕包好了的,要說不是故意的,也不會有人相信。
「這……這是……」
那名搜了東西出來的男子也很是尷尬,王太太已經上前將戒指接過去仔細觀察了。
「很不錯,這就是我丟失的那枚戒指,邊上有我不小心劃出來的一道痕迹。周先生,煩請你給我一個交代。」
「王太太,這裡面恐怕是有什麼誤會。」范培之哪裡想得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他本意是想討好周明言,結果人沒討好到,還直接成了小偷。
顧玠:「話不是范先生說的嗎?戒指在誰那裡,就是誰偷的。」
可不是,之前沒有找到戒指的時候,范培之還一臉公正的樣子,結果在他帶來的人這裡找到了,又立刻變了口風,很難不讓人覺得是在包庇。
更有人想到,他們之前懷疑徐連,是因為對方第一次來,可第一次來的又何止他們,周明言不也是嗎?只不過,這人眼皮子也著實太淺了,已經開始有人對周明言的身份產生懷疑了。
紂繁這時也已經將東西都還給了徐連,他一早就知道東西肯定不在對方身上。在發現三喜做的事情后,他就單獨告訴了顧玠,於私心來說,儘管他跟范培之認識的時間更久,可他很喜歡顧玠這個朋友,並不願意他遭受蒙蔽。
顧玠知曉了來龍去脈,跟他要走了戒指。紂繁並不知道對方會怎麼做,眼下戒指從周明言身上被搜出來,他同樣很驚訝。
顧玠一開始之所以順著范培之的話問下去,就是在等這個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是上樓之前在周明言不備的時候經過了對方身邊,就足夠他出手的了。
之所以選擇周明言,而不是范培之,一來這件事根本就是周明言的示意,二來只有周明言被認作小偷,他才會對范培之心生怨意,不用顧玠再出手,范培之也不會有好日子,可謂是一舉兩得。
「既然小偷已經找到了,有解釋也該是對王太太說,時間不早了,我跟小連可以先告辭了嗎?」
「這個自然,我讓人送你們出去。」
紂繁心知這一切都是顧玠的手筆,他訝然於對方肯為徐連做的付出。兩人離開以後,他看了顧玠的背影有一會兒才回來。
稍後其餘賓客也陸續地走了,他們不願意摻和進來這趟渾水當中。
顧玠並不知道王太太和周明言之間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剛一回到屋子裡,徐連就快快地比劃著手。雖然戒指在周明言那裡找到了,可一開始那些人懷疑的對象也的確是他。
徐連不想讓顧玠對自己有任何的壞印象。
只是他說不出來話,比劃又是一大串的,越表示越亂。
顧玠握住了他的手,「急什麼,那些無謂的揣測,不必放在心上。而且,就算那隻戒指在你身上,我也不會懷疑你的,因為我知道,小連不是那樣的人。」
回來的時候夜已經有點深了,頭頂的電燈光要比紂繁家暗一些。
因此顧玠信任與平和的模樣看上去就更為悠遠,連說出來的話都好像是愛人之間的耳鬢廝磨。
玻璃櫥窗上,只見徐連又揚了揚手。
少爺,今晚我們可以了嗎?
之前顧玠說要先和他戀愛,徐連想,他們已經戀愛很長時間啦,而且他就是很喜歡少爺的。
那麼,他們去親近是可以的。
徐連目光灼灼地望著顧玠,他臉上還有因期待而浮現出來的紅暈。
顧玠親了親他的嘴角,在徐連由於激動而不住地向他靠攏的時候,說:「還不可以。」
小書童那瞬間的幽怨都快要溢出來了,彷彿不能理解為什麼少爺遲遲不願意同他在一處。
可是,你說很舒服的,舒服的話,為什麼不可以?
就算是變成了小啞巴,也不妨礙徐連在這種事情上的直白。
他還討好地又親了一下顧玠的下巴,小狗拱人一樣。得到偏愛,理所當然就會膽子更大。
而且,是少爺自己說的,不用委婉,可以直接告訴他。
「小連,」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出這個意思的顧玠無奈地喊了他一聲,「不是告訴我這種事情。」
他溫柔的氣質里又浮現出了那晚難能窺見的似臉紅的感覺,彷彿春日裡的早霧,濃稠潮濕。
「你長期處於缺少營養的狀態,身體不是很好,如果……你會難受的,明白嗎?」
「等調養一段時間,身體好了再說。否則的話,我會擔心的。」
顧玠要是說出別的原因,或許徐連還會再堅持一下,可聽到他說擔心,徐連立刻就妥協了。
他不想少爺為他擔心。
那,要等到多久呢?
「出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