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混亂的王都與歸來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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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王都聖拉米茲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中午前後人們的身體還很正常,直到太陽西斜,開始有人出現不適的癥狀。
最先從四肢的末端開始,有人是手指、有人是腳趾,都變得僵硬發白……直到整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他們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慌亂的人們奔向大聖堂尋求幫助,卻只看到同樣驚慌無措的修士和一扇緊閉的大門。
大聖堂不願意救助他們,偉大的大主教更是連面都沒露,直接稱病不出。
憤怒的民眾衝破大門,毆打試圖阻攔的修士,無數雙手伸進聖水池中,有的甚至把池中的水吞到肚子里。
可這一行為並沒有接觸身上的詛咒,反而讓這些人身體僵硬的部分再次擴張。
第一個人發現后立刻驚恐地驚叫出聲,這又引來第一次大騷亂。
「有毒!!」有人尖叫著指著聖水大喊,「聖水裡有毒!大聖堂里的聖水有毒!!」
暴動的民眾來得快去得也快,留下一地狼藉便四散而逃。
恐慌在外城蔓延,卻還沒波及內城,暫時被巡城的守衛壓住了。
一名商會總管憂心忡忡地回到家,一開門就檢查起妻子和孩子的身體狀況。
發現他們的身體都沒有異常后才大鬆一口氣。
「今天……外面好像有點亂?」
把孩子哄睡后,妻子端著燭台走到餐桌旁,輕輕坐到丈夫身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男人雙手抱著頭,又用指節重重敲了兩下額頭酸脹的地方,這才握住妻子的手。
「外面……好像發生了瘟疫……」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安,「唔……好像、也不算是?我解釋不清楚,總之有很多人的手指和腳趾都變得非常硬,就像石頭一樣……」
他把今天在街上的聽聞告訴妻子,後者也被嚇一跳。
「真神在上……怎麼會有這種事……」僅僅是聽到「怪病」的癥狀,妻子就害怕到快哭出來,「大聖堂呢?大主教都不管嗎?」
丈夫哀嘆一聲:「怎麼管?現在到處有人在傳,說是大聖堂的聖水有毒,會讓加劇病症……還有人說真本身就是大聖堂帶來……」
「不!」
妻子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安環視一圈后才放下。
「你真是什麼都敢說!」她低聲抱怨道,「一旦被人聽到怎麼辦?」
「家裡又沒人,就讓我說兩句吧。」丈夫拉過她的手:「再說,現在外面都傳瘋了,也不差我一個……」
妻子還是搖搖頭,隨即又擔憂地蹙起眉:「那明天該怎麼進貨?還要給內城送貨嗎?」
丈夫也在擔心這個,思考片刻還是決定道:「明天就用今天採購的。只放了一天還算新鮮,到時候我跟王廷那邊的人說明一下情況,相信他們會理解……」
「哇哇啊啊啊啊——!」
隔壁突然傳來孩子的哭鬧聲,夫妻一人急忙過去查看,發現是自己的小兒子醒了,年紀稍大的一兒子也跟著坐在床上「啊啊」亂叫。
「安靜點,卡爾!」妻子抱起小兒子,對一兒子低斥道,「都把你弟弟嚇哭了。」
「不!有、怪物!!」
大一點的男孩指著窗外大聲道:「長耳朵的怪物!在外面!」
商人趕忙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帘。
初秋的夜風已經帶上一點涼意。
男人探出頭左右看了看,什麼也沒瞧見。
「多半是這小子做噩夢了。」他關好窗,轉身抱起自己剛會說話的一兒子,「好了,淘氣鬼。今天就跟爸爸一起睡吧……」
***
屋外,多奴姆已經繞過正在打盹的看守,借著建築投下的陰影溜到商會庫房。
之前入城時在商隊里聽到過消息,這所懸挂著狼頭吊牌的商會屬於王儲夏爾托的私產,專門負責採購王廷每日所需的新鮮食材。
正愁沒機會進入內城的多奴姆立刻盯上了這裡。
白天她還不敢隨意亂逛,但晚上外城的街道已經亂套,時不時有家畜脫離主人的掌控,在街上橫衝直撞。
多奴姆也看準時機,從藏身的馬廄里跑出來,一邊學著其他的動物發出嘶鳴,一邊朝預定的路線奔去。
她的偽裝很成功,完美融入一群失了智的動物中間,沒被任何人察覺……
………………
驢蹄懸在半空好一陣,這才緩緩落下。
月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多奴姆看著自己的影子,突然扭著脖子擺出一張側臉,又仰起頭,斜眼欣賞自己的下巴。
很好,她還是如往常一般美麗……
但在這座城市發生的黑歷史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這樣想著,驢子的前蹄已經踏進馬廄。
雖然今天外城發生了騷動,但對王廷的供給不會立刻中斷……明天便是最好的機會。
她眯眼環視一圈附近的環境,心中計算著數量,這才慢慢走到馬槽邊……
***
第一天,狼頭商會就爆發了場不小的騷亂。
不知為何,馬廄里的馬有一半變得十分虛弱,連站都站不起來。
商會的總管聽到消息,連衣服都沒穿好就匆匆趕到,檢查過後只感覺全身都出了層冷汗。
「其、其實不但是我們這邊……我聽說外城裡有很多馬都出現相似的癥狀。」倉庫看守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懷疑是什麼傳染病。您看,那邊的驢和騾子都沒問題……」
總管當機立斷:「那就趕快把它們隔離開!」
慌亂中沒人會去專門計算牲畜的數量。一隻牽引繩鬆鬆掛在臉上的驢子也沒有引起僱工們的特別注意。
手快的僱工只當是誰用完沒系好,飛速整理好,將其牽到另一個棚子。
馬匹是不敢用了。
就算是沒有生病的馬,一旦這種怪病帶進內城,就算他這個總管的位置一定保不住。
可每日王廷所需的蔬果都是之前計劃好的,沒有提前打招呼就斷供,他的總管之位照樣要易主……
商會總管急出一腦門的冷汗,最後只能咬牙,親自挑出健康且面相還不錯的騾子和驢去拉貨。
內城的守衛看看熟悉的商會總管,又看看這群不太體面的騾子和驢,皆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
「外城出了一些事,您知道的,昨晚的事……」總管急忙上前,悄悄往守衛隊長手裡塞了一小袋金幣,「請您諒解一下,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守衛隊長也聽說了外城的騷動。
畢竟連大聖堂都被暴民衝破大門,消息自然會傳到王廷。
但他們也聽說了「聖水池有毒」的傳聞,且按照修士遞來的消息,大主教也生了怪病……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擁有「完美結界」的王都不怕別的,就怕疫病。
王都下水道之所以會快速建成,就是因為過去城中鬧過一次大瘟疫,連帶著周邊的村落死了上萬人。
後來宮廷醫師提出很多疫病是會通過人和牲畜的體|液傳播,並用實例證實,城中的衛生問題才終於被王廷重視,從而有了如今的排水系統。
眼看著現在又有疑似瘟疫蔓延開來,夏爾托王儲立刻在昨晚緊急安排下各項部署,其中就包括要囤積一定數量的糧食。
「我會通知內城調來一些馬匹供你們使用,你把囤在商會倉庫里的糧食都運進來……」
守衛隊長頓了頓。看看總管乞求的眼神,又暗自墊墊手裡的錢袋,最後落到那些騾子和驢的身上:「它們……真的沒染上病嗎?」
總管:「沒有、絕對沒有!」
守衛隊長還是不太放心,挑了兩隻檢查一番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心中掙扎許久,最後還是向人情世故妥協,朝總管揮揮手:「那就先運進去。」
總管大鬆一口氣,連連向守衛隊長道謝,吆喝著指揮隊伍快速進入內城。
***
王都城門外,兩隊舉著不同旗幟的騎士不期而遇。
「布、布蘭克里夫大人!」
其中一隊的領頭人看到另一隊的旗幟,立刻勒緊韁繩低頭行禮。
騎馬走在隊伍最前方、戴著頭盔的騎士也因這聲招呼緩下馬兒的腳步,看向行禮之人時動作頓了頓。
「我記得,你是亞當的副官?」他皺眉看向年輕副官的身後,聲音冷肅,「他人呢?」
感受到頭頂刺來的視線,副官弗朗茨艱難咽了下口水。
沒想到還沒進城就遇到了最棘手的人……
「萊克特大人,在這次行動中受了重傷,不方便回來複命……」他刻意含糊了用詞,「為了不讓王儲殿下著急,讓我先一步回王廷報告。」
頭盔小幅度地動了下:「重傷?嚴重到連馬都上不去了?」
副官的頭垂得更低:「是。」
對面許久都沒傳出聲音,副官也無法透過鋼鐵製成的頭盔看到那人的表情,緊握韁繩的手都慢慢滲出冷汗。
「那就一起進城吧。」
終於,那道要將他壓倒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戴著頭盔的騎士率先甩開韁繩,向城門奔去。
副官弗朗茨也暗暗鬆口氣,帶著自己的隊伍緩緩跟上。
但八卦是人們的天性,門第也無法阻擋人類的好奇心。
等前面那隊騎兵跑出一段距離,弗朗茨身後再次傳來竊竊私語。
「那就是陛下的侄子,未來的喬曼公爵吧?」
「應該是……你看他劍柄上的紋章,還是王儲殿下親自授予的……」
「肅靜!」
弗朗茨回頭低斥道:「這裡已經不是外面了,注意你們的言行!」
經他提醒,說閑話的騎士立刻坐直,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但也有人露出鄙夷的神色,互相交換了一個看好戲的眼神。
有前面那位帶路,兩支隊伍很快便先後進入城門,直奔內城而去。
弗朗茨隱隱察覺到王都內的氣氛有點不對,但他馬上就要當面對著這個國家第一尊貴的人說謊,緊張的情緒讓他本能忽略掉這些細節。
為首那個戴著頭盔的騎士也發現事情的不對勁,卻沒有減慢速度,騎馬快速通過中央大道。
內門的守衛攔住他們:「夏爾托王儲有令,即日起任何人進出內城都要出示令牌。」
「我剛從波拉利斯回來,有重要軍情要向王儲殿下稟報……」
不等弗朗茨露出放鬆的神情,為首的騎士便摘下頭盔,露出其後的真容。
大概是路上無暇打理,微長的黑色捲髮被他簡單綁到腦後。
額發被汗水打濕,髮絲緊緊黏在頰側,勾勒出青年稜角分明的下顎線。
「請向殿下請示,」騎士坐在高高的馬背上,視線下垂,棕黑色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鉑賽爾·布蘭克里夫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