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烏鴉，好幾隻烏鴉，沿著圈圈打轉，鳥嘴動動，在啄小孩。

小孩抱著頭，蹲在街角哭，哭到嗓子啞，哭到眼耷拉，嘴裡不住喊爸媽，四周靜悄悄，無人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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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輕夏驚醒，腦袋還有些不靈清。

天已經徹底黑透，獨他們這兒一小堆火燃光。小斑正在咬小魚乾，聽到動靜，丟下魚乾飛撲過來，安輕夏沒做準備，直直被它撞倒。很快的，身上的重量被挪開，霖提著小斑後頸皮，把它放置到一旁。

「我睡著了？」安輕夏接過野菜年糕問。

「首領怕鳥？」

安輕夏咬下一口韌性不減的年糕，有點不知所措，糾結半天才回答，「不算怕，純粹就是不喜歡。」

他小時候被好幾隻烏鴉叨過腦袋，到現在還留著心理陰影。先前那黑壓壓一群黑霧鴉回巢，視覺衝擊可比小時候挨叨震撼得多。

殘存的影像再度在腦海中上演，安輕夏無意識地顫抖起來。

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他的腳，嚇得他身子一震，對上那圓圓的臉，又稍稍緩和一點。

小斑叼著小魚乾，大爺一樣坐在安輕夏和霖中間，眼前是噼啪作響的火堆，在這朦朧夜色里些微喧鬧。

安輕夏安靜啃完手裡的年糕，拉著霖問黑霧鴉一族的事。

他問題多，霖逐一解答，花費不少時間。

「既然你說它們只關注自身，那它們對人類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惡意吧？」

「黑霧鴉跟人族交集不多，不至於交惡。」

安輕夏不住點頭，那他應該能夠去試一試吧？

他肩頭忽然一重，就見霖鄭重其事地看著他。

「首領放心，我會不惜一切保護你的安全。」

安輕夏道謝，抬頭看天，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伸手去抱咬完最後一口小魚乾的小斑。

兩人一貓對著坐了不知多久，安輕夏腦袋一點一點，小雞啄米似的垂著，霖看不過眼，把人放倒，靠在隨身的背包上。小斑順勢團起身子，貼在安輕夏臉旁。

霖用樹枝捅了捅火，雙手交疊，靠在一棵大樹下守夜。

＊＊

清晨時分，百鳥出林，振翅聲響徹雲霄。

安輕夏好不容易睡著，被這聲響鬧醒，心情不善，可想起自己接下來的任務，很快清醒過來。

霖用沙土滅了火，背上背包跟在抱貓的安輕夏身後。

鳥飛得差不多了，但他們進入森林的腳步還是儘可能放輕，畢竟是不速之客，不好再張揚。

黑霧鴉首領住在森林盡頭一間紅色的鳥屋裡，鳥屋高十米，聽聞是它們的守護神所建。

雖說這林子里黑，但那鳥屋顏色亮麗，架得又高，安輕夏一眼就能看到。只是看到歸看到，要真正走到還是有些距離。

森林中不透太多的光，他們又不好舉火把照路，就只能深一腳淺一腳摸索著走，好幾回安輕夏踩了空，差點連人帶貓摔個狗啃泥。

黑霧鴉飛走之後，森林裡靜得離譜。剛進森林的時候還能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可越往裡走，越是寂靜。

安輕夏咽下一大口唾沫，抱緊懷裡的小斑，腳步放得極慢。

「哎呀。」

誰踩了他的鞋一腳。

「噓。」

霖小聲提醒。

安輕夏輕聲埋怨一句，腳上動作幾下，把鞋給穿回去。不一會兒，又被踩了一下。

「霖！你別走我後面！」

「我沒在你身後。」

霖的聲音從他右前方傳來，安輕夏聽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既然霖在他右前方，那在後面踩他腳的是誰？

安輕夏不住在心裡安慰自己，讓自己不要想太多，說可能是樹枝絆的。來回安慰幾句，他慢慢地，慢慢地轉頭，身後空無一物。

還真是自己嚇自己。

他松出一口氣，轉頭就走。轉身的瞬間，一個冰涼涼的東西陡然拍上他的臉，滑滑膩膩的，涼得他全身毛孔都在收縮。

「蛇！有蛇！」

安輕夏一下子把小斑丟了，百米衝刺朝前跑，猛然撞到一個人，他趕忙抓住對方的胳膊。

「有蛇！」

那人轉頭，雙瞳豎立，長長的信子吐出，直往安輕夏逼來。

「啊！！！」

安輕夏的嘴一下子就被捂住，後背貼上溫熱的身軀，耳邊是風一般輕輕的話語。

「是幻覺，別怕。」

安輕夏放鬆下來，翻了個白眼，昏厥過去，並未發覺這聲音有哪裡不對。

鴻鈞小心扶著他，黑暗之中，金眸閃著耀眼的光芒。

他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在虛空中一抹，只見眼前的景色如水波一樣蕩漾，逐漸又碎裂成許多塊，散成無數光點，緩緩消失。

「以黑霧鴉一族的能力，不足以造出這樣厲害的幻境。」

要知道，他剛才也差點中招，險些跟著假安輕夏往另個方向去。

鴻鈞將人安置好，著小斑為他解幻覺，隨後放出力量探查。這力量不過才放出一點，霎時就見群鳥飛來，烏泱泱地列隊跪拜。

「你們首領何在？」鴻鈞問。

那為首的鳥一聽，朝前動了動身子，整隻鳥趴到地上。

「求上神救救我們首領。」

隨後，跟著它前來的鳥也都俯身，嘴裡說出同樣的請求，回聲在森林裡久久回蕩。

鴻鈞眯了下眼，伸手又要放出神識，忽聽身後有動靜，不光神識回收，連模樣都變了。

「呔！這麼多鳥！」

還趴著的鳥們：？？？

安輕夏緊抱住小斑，臉在它的毛里亂蹭，嘴裡不斷在說安撫的話，希望小斑不要怪罪他剛才丟掉它。

小斑哼唧一聲，想要生氣，但眼睛瞥到某處，最後這氣只能在心裡撒乾淨。

「首領，它們說會帶我們去見它們的首領。」霖一副驚喜的模樣。

領頭的鳥隱隱感覺哪裡不對，抬頭一看，上神早就變成別人的模樣，整隻鳥大駭。

「真，真的嗎？」

安輕夏烏龜一樣挪過去，最終還是跟這群鳥拉出點距離。

「你，你們真的願意帶我過去嗎？不，不會叨我，對吧？」安輕夏的聲音還在微微顫抖。

「當然不會。」為首的鳥努力讓自己聲音聽上去友善，「我們從不無故攻擊人族。」

頂多就是要他一條命。

感覺到邊上傳來的強壓，那領頭的黑霧鴉頭低得更厲害，順道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等人走了之後再想這種話。

安輕夏感覺它們好像真的沒什麼惡意，抬手順順氣，抱著小斑和霖一塊跟著他們去見它們的首領。

路過那個紅鳥窩時，他還很好奇怎麼首領這個時間點不在自己的房子里。

走了好長一段路，那帶頭的黑霧鴉停在一旁樹枝上。

「我們首領就在那兒。」

安輕夏順著它的翅膀一看，不看還好，看了差點又暈過去。

只見那首領約有一層樓高，身形壯碩，雙翅一張，快抵得上一堵牆。

一身黑，正在啄著什麼東西，看著血肉模糊，空氣里瀰漫著血腥味，令安輕夏感到不適。

「好像是田鼠。」霖說。

「嘔……」

安輕夏終於招架不住，乾嘔出聲。

他早飯沒吃，吐半天什麼東西都沒吐出來，別過頭不去看那噁心的畫面，問道，「不是說黑霧鴉只吃花生嗎？還是說它們的首領特殊？」

「我們首領以前也是吃花生，而且還會把它找到的花生分給我們，而且它過去的身形非常優美，不像現在這麼龐大可怕。」

「那它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安輕夏問。

那鳥道，「不久之前首領找完食物回來，先是生了場病，病完就成了這樣。」

安輕夏跟著它的目光一起去看那大黑鳥，結果正好看到半個田鼠頭，胃裡頓時又開始翻江倒海。

霖看不過眼，側了下身子，遮住他視線，這樣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到令人作嘔的畫面。

「猴族的寶物在你們這兒么？」

安輕夏一怔，心說這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那黑霧鴉沒想到對方會問起這個，支支吾吾半天，沒給出明確回答。

「那東西對你們有用？」

「我不知道，」領頭鴉說，「首領性情大變，只要是土裡的東西，它都要吃。就算不吃，也要佔為己有。」

「只有土裡的東西？」霖問。

領頭鴉稱是。

霖輕聲呢喃，「難道是土靈珠？」

「你在說什麼？」安輕夏疑問，「什麼珠？不會到這兒還有刺豬吧？」

霖回神，搖了搖頭，寬慰他不要多想。

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結束，領頭鴉撲棱翅膀，飛去那大黑鳥處。

只聽一聲低啞鳴叫，那大黑鳥張開雙翼，一陣狂風直向他們呼嘯而來，像是要把他們撕裂。

安輕夏避無可避，只能抱緊小斑，努力扛住烈風，不想這風倒是沒吹到他們這兒。

他咦了一聲，從霖身後探出腦袋一看，就見那大鳥的翅膀正以非常慢的動作動著，哪裡還有剛才的強勢。

「怎麼回事？」安輕夏抬頭問霖。

霖面上坦然，「大概是吃太多老鼠，消化不良。」

「是田鼠吧？」

安輕夏顧著糾正，沒注意到那大鳥看向霖時眼中的恐懼。

剛才的攻擊是存在的，那力量足以在頃刻間奪取數個成年男人的性命。但同樣就在眨眼間，被眼前這個高大黑皮男人化解。而那時，他不過只是朝這兒看了一眼。

黑霧鴉首領心中產生難以自控的驚慌和不安，它試圖壓制，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傾瀉。

「它的樣子好像有點怪。」安輕夏小聲說。

【系統提示：檢測到異常，是否啟動特殊波動測量？】

什麼東西？

安輕夏懵了，結果還不忘記選擇啟動。

【系統提示：已啟動特殊波動測量。】

話音剛落，安輕夏驟然發現，那隻大黑鳥身上正散發著明顯的紅光。

【系統提示：已搜尋到特殊花紋石頭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