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酒庄這個時候差不多就要打烊了。

太宰治面上保持著他伯爵的人設，帶他參觀的酒庄負責人也意外這位先生的到來。不過沒有對於知道他「惡名」的恐懼，所以要說伯爵乾的事和酒庄沒關係他才不信。

這也確實是個奇怪的世界，太宰治暗自打量著內部空間。初來乍到時他為了符合這個時代的規矩，保險起見還用敦的錢從成衣店買了帽子。但這次再接觸，太宰治得出了一個結論，只要到了這個橫濱，他就是「太宰治」，不會有人看出來不對。

別人眼裡的和他眼裡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太宰治。

彷彿造成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用了一種不為人知的手段，自動修補這個遊戲bug。

「你們老闆呢？」

太宰治舉起柜子上的一個玻璃杯，面對著夕陽，透明的顏色染上橘黃，這一切都映在他的瞳孔中。

「你是說中也大人嗎？」酒庄的負責人是個年輕小夥子，他有幾年的管理經驗，但是在簽訂合同時就保證過不能透露上司行蹤。

「很抱歉我並不清楚。」他答道，但這就足夠了，太宰治心想隨著對方的步伐，他到辦公室的沙發坐著等待。

太宰治接過對方招待的伯爵茶，沒喝，雙目還在觀察著辦公室。很難看出來有人待過的痕迹，說明不常用，當然還有種說法，那就是掩蓋身份。

他那顆價值千金的大腦思考著，得知酒庄老闆是中也他並沒有很意外，畢竟這個世界天馬行空。「太宰治」都成了伯爵，酒庄老闆的身份也不奇怪，中也要是知道還會高興的不得了。

太宰治仔細觀察了桌面，有來自不同家族的葡萄酒訂單，還有一個奇怪圖畫的紙，它釘在桌子上，用紅墨水畫著一隻眼睛，然而一把利斧劈開，下滴的紅墨水像極了血液。

□□組織的圖案嗎？他不免這麼想，一個偌大的酒庄，承接著眾多貴族的葡萄酒訂單，其中不乏一些他所了解的大貴族。然而就是這樣的局面，辦公室乾淨到是乾淨，可無人的痕迹更明顯，這不說明中也實際上還有別的身份嘛。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負責人跟他也算熟悉，安頓好后太宰治提出自己一個人待著，也沒讓對方派其他人看著。等到人一走，太宰治就出了辦公室，往這裡的另一個房間走過去。

這個不長的過道里，他的腦海中出現了某天他在偵探社看窗外黃昏的場景，正如此時此刻，那層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一下子照的亮堂起來，他扭過頭，感覺定有人共享夕陽。

他不再分心，繼續朝另一個房間走過去。

房間門鎖上了？有小秘密吧。太宰治熟練的用鐵絲撬鎖，推開門，入目所及的都是柜子。

他一個個打開，裡面都是各種各樣的武器。在拉開其中一個抽屜時，他看見了放置的空盒子，而那個凹進去的造型，正是一把□□形狀，同女爵士案發現場的□□一模一樣，柯爾特左輪。

一瞬間，缺少的關鍵點全部連起來，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面，不斷切換著，直到變成了「太宰治」。

難怪，他一早都算好了。坑的人是中也啊，所以憑藉他的體術根本用不著木倉。

如果能跟那位伯爵宰見面，他一定給對方鼓鼓掌，乾的實在太漂亮了。

太宰治繼續深入挖掘，他打開另一個柜子，發現裡面的東西。

「哇哦～」

一件非常好看的公主裙，這種奢華程度他只在自己還是當幹部的時候見過。裙子在領口那一圈的碎鑽十分搶眼，張揚的低調。他看著裙子的長度，忍不住表情。

「噗哈哈哈哈，中也女裝，女裝算了，無論哪裡都是個小矮子！這合適的不得了～」

……

芥川龍之介原路返回，他當然不是那麼隨便就做出這個決定。格林侯爵對他的態度很好，只不過這些疑慮被打消后他總會多留一個心眼。

如果是根據不可名狀倒推去抓真兇他或許還乾的不錯，要是和太宰治這樣的劇本精一起鬥智斗勇。說實話，只會給他送上免費戰力罷了。現如今最要緊的，莫過於眼前的案子。

至於女爵士一案……芥川有心無力，真相不重要，估計蘇格蘭場那邊都定下來說是政治暗殺送上去，苦惱的該是那些政客了。

今天天氣不錯，他也不必操心。自己徒步走到攝政王路上的偵探社，又託人到公爵府那裡跟國木田前輩和中島敦打聲招呼，估計不久之後拿回的資料可以串聯在一起，而這起惡性殺人案也將正式交由偵探社處理。

他同與謝野晶子簡單說情況，蘇格蘭場的手速倒也快，委任書都是加急交過去。想必那邊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儘管在出現第二名被害女性的時候就已經介入調查，但是由於中間部分複雜的原因，到現在竟然查出來五個嫌疑人，芥川看著文檔就頭疼。

鐘錶撞擊的聲音在偵探社回蕩，芥川一扭頭，時間都到了下午三點整，午飯都沒來得及吃，提前一點到是能蹭上下午茶。另一邊工作許久的與謝野同安娜到了後面的小花園小憩一下，偵探社也沒其他人了。

芥川咬了一口從廚房那拿來烤制好的司康餅，樹莓果醬搭配著奶油，甜口的食物他喜歡，只是沒有亂步先生那麼喜愛而已。

從胸前口袋拿出手巾，擦乾淨每根手指，到玄關那裡拿起聽筒，旋轉著撥號盤，順時針轉動，每一格一個脈衝。接著就在聽筒那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芥川，你打什麼電話啊，倫敦才八點多，出什麼緊急事件了？」

亂步尚且迷糊的打個哈欠，剛醒沒多久，芥川也不想打擾他，長話短說。

「抱歉打擾您的假期，橫濱這裡出了兩個案子，一是安吉爾女爵士在菲茨傑拉德公爵那暗殺，二是出現了第五位被害人。」

「這可真是不得了啊……」他的話和語氣相反，輕飄飄的像是在思索。

「兩個案子都別管，讓他們斗去。」

「……話是那麼說，可亂步先生，偵探社已經接了第二個案子，而且都成委託書，直接命名為『開膛手傑克連環殺人案』。」芥川自動過濾聽不懂的那部分，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妙。

「什麼？！已經接了！」亂步氣急敗壞，原本迷糊的大腦瞬間清醒。

這波遠離橫濱，身在倫敦遭到一波隊友的背刺，亂步不開心，他不開心那麼敵人也別想得逞。

電話那頭緘默了幾秒，芥川拎著外大衣，臉側同肩夾著聽筒，空出來的雙手拉扯一下領結，整裝待發。

「別急著去處理開膛手傑克，你聽好我的指揮。」亂步睜開碧綠色的眼眸，他抬眼看向掛在牆壁的圓鍾，拉緊披在肩上的西裝外套，腦子裡浮現的是整個橫濱的地圖。

貫穿雲從高空俯瞰，街道布局縱橫交錯，彷彿真的放大了實景，而近岸的海域不斷放大，立即鎖定了停靠碼頭。

「去最大的伊麗莎白港，注意時間，等會兒四點鐘有一艘巨輪會停靠，從那裡下來的貴族中就有我們要找的人。」

「那個人的特徵是？」芥川詢問道。

而江戶川亂步罕見的沒有確切的答案，他翻開老式電話旁的《世界地名大全》，思索開口，「憑你的感覺吧，芥川。」

「誒？」芥川不可置信，難不成接電話的不是亂步先生嗎？

「這有什麼驚訝的，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橫濱引入行走的災難。名偵探是推理又不是預言，我又不知道對方具體是誰。」

亂步沒好氣的說，當然只是情報上的缺失讓他暫時落後一步，並不代表他不會通過蛛絲馬跡推測出來，更何況都知道是誰將危險分子扯進橫濱，他可不是吃虧的人。

「就這樣，再見。」

那頭掛斷電話，芥川龍之介沒對亂步的話有懷疑，立即帶上行頭，在桌子上留下一條便簽，邊走邊將大衣穿上。

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最大的伊麗莎白港離攝政王路有點遠，他叫了一輛馬車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

今天的霧氣依然很淡，芥川望著路過的的白教堂大掛鐘，時間慢悠悠的走過去，連帶著相隔千里之外的汽笛聲都聽的清明。馬車碾過寬闊的大橋，他抬眼，游輪隱約可見得向著另一側的避風港灣。

轉過拐角，下了車。芥川將帽子稍稍上抬，雙手插兜，一眼望盡煙火喧囂的碼頭。

凡是在這裡的除了等著接人的先生女士們，還有藉此擺攤賣花的小販，當然最多的都是在這裡等待的馬車夫。

芥川站在遠離人群之外的一片空地，雖然沒那麼近，但同樣能看清人。他等著汽笛聲再一次響起，這艘豪華的游輪印著「眾神之名」的標誌，艙門打開，出來的第一批也是一等座的富家子弟。

他看著盯了將近十分鐘，等到這批人結束，後面出來的就是普通座位的人，不在觀察範圍內。

芥川因為在偵探社工作的原因，見過不少貴族。然而這一批一等座中全是他見過面眼熟的貴族們，如果真是連亂步先生都覺得麻煩的敵人，為什麼沒有呢？

或許漏了什麼，芥川打算到這艘游輪里，直接問負責人員要乘客名單。

他一直往前跑，沒關注到旁邊的人們。他討厭人太多的地方，但這種情況下又不得不深入調查。

「啪————」

一個小行李箱掉落地下。芥川伸手拎起來，棕色的皮質小箱子看起來到不是一般人用的。他停留了幾秒，直到一截蒼白的手腕露出來，箱子被對方接過，細白的皮膚能看清紫青色的血管，這種程度的手腕想必輕輕一折就斷了吧。

芥川面上淡定的表情與他危險的想法格格不入，他聽到對方的一聲「謝謝」，隨之便趕往游輪。

憑藉著偵探社成員的身份，芥川龍之介登上了游輪，之間也沒拖沓時間，利落的找到負責人。他脫帽行禮，冷肅著臉，再三向負責人保證不會泄露客人信息后啪，打開了記名冊的封頁。

頭頂如星辰閃耀的水晶燈垂落光輝，紅色軟皮封面被翻過去，食指沿著一等座乘客姓名一一劃過。

「愛德華.威廉姆斯，黛安娜.瓊斯……」

「卡文迪許.德文希爾公爵……」

「這個名字還真少見啊，俄國來的？」

芥川龍之介被這一長串的姓名吸引，最後想起來這種熟悉感是為什麼，這不就是舊貴族的代表陀思侯爵的姓氏嘛。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