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蛇的第十一天~
「多謝。」
「六殿下不必客氣。」
阿文和大羿都是天帝的巫祝,阿文更善於治療所以在替六金烏恢復神力這方面倒沒有什麼問題,進行得非常順利。
「九嬰跑了。」
聽見六金烏重複著之前的話,阿文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不出變化。「六殿下方才不是說過一次了嗎?」
「大羿失手了。」他看著阿文只見對方依舊掛著笑容只是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羿是個神射手,最初還未當巫祝的時候靠的一手好箭術在部落中名聲響亮。
從他認識大羿到現在,就沒見他失手過。
這樣一位百發百中的射手是怎麼會讓九嬰在自己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九嬰趁亂逃離,跑得快。雖未射中可也受了點傷。」
阿文很是平靜,可說出來的這番話卻是連他自己都不信。
大羿會失手完全是因為天帝突然降罰令他失了準頭。那箭儘是擦破了九嬰的皮,並未刺中血肉。
倘若天帝能降罰再晚一些,以大羿的身手又怎麼會讓九嬰逃走。
天帝降罰這事,大羿不讓他說,他也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所以他也只能說服自己,那位神射手大羿真的失了準頭,敗給了速度極快的九嬰。
六金烏仔細地看著阿文的眼眸,只見這雙眼睛乾淨且純粹,沒有一絲慌亂,格外真誠。
要不是真的見過大羿的身手,他恐怕就真的信了。
既然阿文不肯將真相告知,那他也就當作阿文說的都是真的。
他相信,若不是事出有因,阿文不會騙他。這是他對於巫祝的信任。
等到阿文走後,六金烏就閉目靜坐。過了許久他才聽到了動靜。
那氣息應該是他的恩人來了。
六金烏睜眼就見到了她的恩人一雙眼睛無光,像是在走神。
他不知道大羿讓她出去做什麼,可她回來的時候卻是全身濕透的模樣,幾縷髮絲黏在了滿身汗水的頸脖之上,人也看起來虛弱許多。
重要的是她還抱著一件男人的外袍裹在胸前。那外袍正是剛走不久的阿文身上穿的那件。
若是人族,滿身汗水的味道自然不好聞。可這小白蛇雖滿身是汗,身上卻一點味道也沒有。
與其說是被汗水浸濕,倒不如說她是掉進了水裡。
白貞貞走了進來就見到了面色紅潤的六師叔。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恢復神力了。
她往房間周圍看了看就問道:「姮娥前輩呢?」
「被阿文帶走了。」六師叔淡淡地回道緊接著就問了句:「你怎麼了?」
一句再平常不過的慰問,卻讓白貞貞頓時心情複雜。
她愣了許久才開口解釋,「剛剛大羿前輩讓我幫忙布下結界。我修為尚淺,不讓大羿前輩小瞧我就變成這樣了。」
她說話慢慢的,全程都避開了六金烏的目光顯然有些心虛。
看著眼前的小白蛇低著頭六金烏就知道這又是一個有事瞞著他的。
阿文和大羿是這樣,小白蛇也是這樣。
雖然心裡感動不是滋味,但他還是選擇不去過問。
並非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心中不願承認罷了。
見六師叔沒有再問下去,白貞貞心中送了一口氣可還是有些難受。
她覺得六師叔應該是看出了自己在騙他,可還是不去追問……
這讓她心裡頓時感到有些愧疚。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答應了大羿前輩不能將這件事說出去。
大羿會受傷,無非就是因為他對天帝的兒子出了手,天帝給了他一點教訓。
而她治療時所感受到的那層膜正是天帝神力的禁制。
大羿解釋天帝出手雖然是一時情急,可一旦出手就會留下了一些神力在他身上,無法透過他人治療只能自行痊癒。
大羿說天帝出手算得上是天帝的家事,沒有必要讓其他人知道。
至於六師叔,大羿說天帝和他的兒子們關係複雜,說與不說都沒辦法有所改善。
與其如此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省得惹了六金烏的不快。
白貞貞雖然不知道天帝和他兒子們的矛盾,但她明白大羿話中的意思。
他只是個巫祝,在人家父子之間沒有任何的話語權,而她只是個小妖更沒有資格過問天神的家事。
經過了對大羿的治療,他總算對白貞貞有點改觀。
白貞貞離開前聽到他認真說道:「你能衝破天帝神力說明你意志強大。他日若能悟大道,三界中恐怕無人能阻你。」
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的就是她在未來如果可以悟出大道,那就沒有人能再阻擋她。
不管是人、妖、鬼、仙、神、佛,無一人能阻她。
大羿這番話就像是在預言似的,和她說她會是三界未來的大佬,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話她不是第一次聽。
早在她拜師之時,她師父就說她不會步白素貞的後塵,雖沒明白著說她日後有成就但意思也差不多。
她並不是不相信她師父還有大羿的話,只不過以她如今的能力和他們所說的根本就不一樣。
而且她總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按照大羿所說她難道還會長久留在這個世界不成?
不會的。
雖然她努力修道,但她比誰都清楚自己修道的原因就是為了提高自己回去的機會。
想到了她師父說的劃破虛空,如今這房中只有她和六師叔,她要不要問問?
六師叔是天神,而且實力不俗,他很有可能知道劃破虛空的功法。
猶豫了許久,白貞貞這才鼓起勇氣出聲:「六師叔。」
聽到了白貞貞的聲音,六金烏便看著她,只見她低著的頭不知何時抬了起來,一雙眸子怯生生地看著他。
見到這種眼神,六金烏下意識地蹙緊雙眉。
他有種感覺,自己的恩人貌似有些怕他。雖然他不知道白貞貞為什麼怕自己,但是他不喜歡這種感受。
「六師叔可知一種功法名喚劃破虛空?」
劃破虛空?
這個六金烏自然是知道的。
在白貞貞充滿期待的目光下,他回答:「知道。」
聽到了六金烏的答覆,白貞貞頓時笑了出來。
他還沒有見到小白蛇笑得這樣燦爛,這是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眼中也散發出了無數光彩,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光一般明亮。
那興奮的表情六金烏還沒來得及細看,眼前的小白蛇有變成了之前那怯生生的模樣。「不知道這功法如何習得?」
在小白蛇怯生生的目光中帶著的期待,六金烏看懂了。
「你想學?」
看著白貞貞用力點頭,他才緊接著道:「我可以教你,但不是現在。」
雖說劃破虛空屬於天神的功法,但是白貞貞是他的恩人,又來自異界,想學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過她如今僅有千年修為,劃破虛空需消耗大量精力,她妖力有限消耗不起。
真的要教的話,還得等她的修為離天神更進一步。
六金烏開口正要解釋這事的時候,就聽到了外頭的一陣巨響。
他和白貞貞朝著動靜的源頭看去,就見到部落中的人在外頭亂跑,耳邊還傳來了他們的喊聲。
「妖物來了,快躲起來!」
「快!叫巫祝,去叫巫祝!」
聽到了人族著急的叫喊聲,白貞貞也知道因當是出事了。她和六金烏雙雙對看了一眼就一齊往外頭走去。
剛從屋中走了出來,路過的人們見到了六金烏就紛紛跪下。
「天神大人,外頭來了妖物,您是天神一定能保護我們。求天神大人庇佑!」
「求天神大人庇佑!求天神大人庇佑!」
一位婦人跪在了六金烏面前,像是被嚇壞了她很是激動聲音顫抖面上帶著許多淚痕。
她跪在了六金烏面前,態度很是虔誠。她不敢靠近,怕自己的凡人之軀惹了天神不喜。她叩拜,聲音響亮,句句真誠。
見到了許多人雙膝跪下,白貞貞往後退了幾步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沒見過這種場面,只想著要將他們扶起。
她轉頭看著六師叔卻見六師叔站著,接受他們的跪拜並沒有出手要將他們扶起的意思。
從六師叔的眼神中,她到了一種不一樣的神情。
似有著強大的共情能力,那雙眼睛彷彿在和這些人說他能幫他們,也理解他們。
這個眼神或許就是天神的憐憫。
「回去自己的屋中,不論出了何事,聽到了何聲響都不要出來。」
得了天神的指令,這些人很快就散去。
他們走前對著六金烏叩謝,彷彿他的一句話就能令所有人免受一切災難。
部落周圍以火照明,火點燃在火盆之上以三根木棍撐起。
黑夜之中那火忽大忽小,火光正好照在了六金烏的半張臉上將他眼中的無奈照出。
隨著火光忽明忽暗,白貞貞彷彿就見到了他那一襲紅衣似在夜中發光。
她知道那是自己的錯覺。只不過,天神確實是個發光的存在。
這光形容的,是希望,是信仰,是寄託。
「六師叔為何不隨著自己的心中所想?」白貞貞柔聲詢問。
「六師叔也不想讓他們與你如此生分不是嗎?」
他那雙眼睛在看著人族的時候,含著愛。這愛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而是屬於天神的仁愛,對於天下蒼生的大愛。
她問完后,六師叔沉默了。耳邊只聽得到火在燃燒的噼啪聲。
白貞貞知道不能在拖延,沒等到他的回答就準備朝著方才聲音的方向走去。
在她轉身的時候,她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不是不能遵從自己的心,而是人族不敢讓天神親近。」
「他們將天神視為觸不可及的存在,天神的親近只會讓他們心生畏懼,生怕自己的□□凡胎承受不了天神的觸摸,這才有了巫祝的存在。」
「不是天神不想親近,而是人族拘泥於自己的思想。」
等到白貞貞回過神的時候,六金烏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那番話令白貞貞有所感觸,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族和天神的關係。
對於六師叔的這番話,她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雖然說不出什麼,可她心中對於六師叔更加敬重了。
只聽又一聲巨響,這次的聲音大且刺耳,在這夜空之中出現了嬰孩啼哭之聲,令整個部落充滿著詭異的氛圍。
白貞貞和六金烏不敢在拖延,迅速朝著聲音的方向而去。
在部落的出口,方才白貞貞設置結界的地方站著阿文和大羿。
之前她設下的結界已經經過加固,被一陣黃光包圍如城牆一般厚。
以她的能力怕是再修鍊個幾年都設置不出這般堅固的結界。
結界外,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白貞貞眼前,和一座山一般高。
這怪物長著九個頭,每一個頭都長得不同。怪物牙齒尖銳,頭像龍,頸部像蛇,身體像牛,還有一條極長的蛇尾。
白貞貞在這裡生活了十來年,看過的也就是不同的妖怪,哪裡見過這般的怪物。
見到的時候她人就已經看懵了。
怪物的九個頭正猛烈地撞擊結界,阿文正雙手結印將結界守住。
方才的巨響,應該就是這樣發出的。
如果白貞貞沒有看錯的話,這個怪物應該就是六師叔口中的九嬰。
她記得以前在為自己的小說做資料調查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九嬰,長著九個頭的怪物,能噴水吐火,叫聲如嬰兒的哭聲。
她剛想到這裡,結界外頭的九嬰就叫了一聲,尖銳的聲音再次在白貞貞耳邊響起。
這次的聲音比之前的還要大,令她有種想要雙手捂耳的衝動。
她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大羿看著白貞貞捂緊耳朵心中不免嘆了口氣:這小白蛇修為還是太低了。
九嬰那九頭吼叫一聲后,九個頭就往後仰去。
隨著它用水衝撞結界,眼前被加固的結界頓時出現了少許裂痕。
看著那細長的裂痕,九嬰眯了眯眼,「凡人之力還想抵擋妖獸?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