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

04.

伏黑惠一覺醒來，發現世界變了。

他在洗漱的時候，接到了來自禪院真希的電話——二年級的前輩們外出執行任務去了，最近都不在學校。伏黑惠接通了電話：「禪院前輩？」

「惠。」屏幕那端，真希罕見的沒有計較稱謂問題。她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嚴肅：「你竟然一直瞞著我們……」

然後他聽到了熊貓前輩的聲音：「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跟我們說，太過分了啊~那個女孩是什麼類型，可愛還是性感？」

「木魚花！」狗卷前輩也在啊。

等一下——少年有些茫然，他做了什麼？

真希：「聽說你女朋友從國外過來找你了！」

熊貓：「而且她長得很漂亮。」

狗卷：「鮭魚！」

……不是，這到底是怎麼傳的啊？！

第4話「青春」

時間還要追溯到前一晚的深夜。在伊地知先生開車送那個孩子回家之後，五條悟也準備拎著詛咒師消失，他說另一位監督新田小姐已經開車過來了，學生們留在這裡等等就好——原本應該是這樣。但在千春不小心說出「我覺得伏黑君這樣的人就蠻好的」這句話之後，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誒，誒？！」虎杖和釘崎一起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

「哇哦~」五條悟讚許地說道，「真是充滿青春氣息的『告白』啊！」

過於誇大其詞了，這算什麼告白，分明是因為東野急於擺脫和五條老師的奇怪對話，一時間口不擇言……話是如此。伏黑惠疑惑地想，她應該是那種擅長隨機應變的人，她肯定能有更好的解釋方法吧？為什麼會突然提到他？

雖然東野看起來很無辜，但想到她之前已經說過那種帶著捉弄意味的話語，伏黑惠突然有點懷疑，她不會又是故意——可是她應該知道，這種話一定會被虎杖和釘崎曲解吧，何況現場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五條老師，她難道對這種事情毫不在意嗎？

果然，釘崎震驚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東野同學，你你你、你對伏黑，不會真的是『那回事』吧？」

「誒。」千春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極具誤導向的話語，她疑惑地說道：「『那回事』到底是哪回事呀？」

「就是，你不會是喜——」虎杖剛想說些什麼，結果被釘崎捂住了嘴：「笨蛋啊虎杖，這種詞不能隨便說出來！」

然而五條悟很自然地說道：「小千春，野薔薇和悠仁是想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惠？有沒有跟他進一步發展的想法呢？」

被捂住嘴的虎杖連連點頭：嗯唔唔唔！（五條老師說得對！）

釘崎瞳孔地震：輕而易舉地就說出了這個詞，五條老師好輕浮啊！

伏黑惠：……

都說了他和東野今天晚上才認識，適可而止一些吧！

……嗯？她又笑了。

是的，少女沉思了幾秒，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總感覺，我們的想法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呢。」

伏黑應該是那種很理智的人，即使她並不清楚他的經歷、可她能感覺到，外人很不容易獲得他的信任，雖然她確實不是什麼壞人，但對於陌生人，她的確不夠坦誠，有所保留——在這樣的情況下，伏黑應該不會同意她和他們一起行動，畢竟這樣才是最正確的……

千春以為會是這樣。

可是，他沒有選擇所謂的正確。

他看出了她在那些半真半假的話語之中，藏著的那份想要找到小綺的真摯的心意。

這無關信任。因為就算她心懷惡意，伏黑在決定和她起行動的時候，肯定也已經在心底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但就是這樣沒有信任基礎的認可……在她險些要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的時候，他沒有坐視不管，那樣的制止對她來說就是一種「幫助」，還有後面幫她把散落的珠子收起來的舉動，真的很難不讓她說出充滿讚賞的話語。

如果剛開始只是因為她習慣這麼講話，習慣於用這種方式去拉近距離，感到非常有趣，那麼現在——

「我想，如果我這次來東京只是為了旅行，」千春偏過頭，目光落在了少年那裡。

她坦誠地說道：「我也會很希望，我能夠認識伏黑君。」

看到那種可靠的人露出無奈的表情，其實非常有趣呢！

回到大樓外面的公路上，五條悟已經離開了，釘崎和虎杖則是在一邊竊竊私語。伏黑惠和千春站得不遠也不近，兩個人沉默著，就這樣站了一會，千春忽然問道：「我這裡有可以處理傷口的藥品，你需要嗎？」

「不用了。」伏黑惠習慣性地選擇拒絕，而且那原本就只是擦傷，並不怎麼嚴重。

「不，你需要。」少女確信地說。

「……」

如果繼續推辭，應該會出現很麻煩的情況。這麼想著，伏黑惠說道：「我自己處理吧。」

「好。」千春說道，她從包里取出碘伏消毒棉簽和創可貼，先把前者遞給了他。

只是處理小傷而已，伏黑惠不是沒這麼做過，但他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想，也許是因為她的目光——她在看他，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落在他的手腕上，安靜而專註。這本來沒有什麼，但是，她太專註了。

在這樣的靜謐的夏夜，在因為遞東西而縮短的距離，似乎連呼吸聲都會被無限放大。

見他已經做好了消毒工作，千春又將創可貼遞給他。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風突然吹來，以為他應該已經接住了的少女鬆開了手，沒想到創可貼落入了恰好吹來的風中，她立刻短促地「啊」了一聲——兩個人的本能反應都是伸手去捉住那還沒有被捲走的創可貼，結果因為反應同步，他們一起握住了同樣的風。

他的手指觸碰到了她的掌心。

伏黑惠怔了一瞬，立刻收回了手。指尖被風吹到，驟然傳來的涼意告訴他，他剛才觸摸到了什麼——溫熱的、柔軟的，甚至可以感受到指腹下掌紋的走向。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而她也是如此，於是少年看到了她微微睜大的眼睛，倒映著月光。

「我、我再幫你拿一張。」千春說道，很快就找出了另一張給他。這次無事發生，順順利利地就把印著可愛的狗狗圖案的創可貼貼好了，雖然這種風格出現在他身上有點奇怪……

深夜本應該感到睏倦，何況是在經歷過戰鬥之後。然而因為剛才的事情，因為今夜這如水的月色，兩個人俱是無比清醒。

「之前在碼頭，你原本想說什麼？」伏黑惠聽到自己這樣問。

其實他不是一個很有好奇心的人。

但是、但是，糟糕，他說不清楚此刻是什麼心情。少年只是覺得，即使是在夜晚，七月的天氣也是如此悶熱。

「嗯？」千春怔了怔，然後意識到他是說他們剛見面的時候，她那句因為差點摔倒而沒有完整說出的話。什麼啊，她還以為他不在意這種事情，只有她一個人在不好意思。不，就算他只是在轉移話題，這種感覺也非常的……

非常的可愛。

「我當時想說，你能不能，」千春輕輕地笑了笑，抬頭看他，「能不能給我，你的聯繫方式？」

不過，到底是多麼輕浮的人才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要聯繫方式啊，好奇怪的！看她找個玩笑把這句話糊弄過去，反正他又不可能答應——

「好。」他說。

「……誒？」

新田小姐開車抵達后，虎杖和釘崎不知道商議了什麼，兩個人都搶著坐副駕駛，最後釘崎成功搶到座位，虎杖被迫退居後排。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後像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一般，大義凜然地說道：「對不起了伏黑，我要坐中間！」

雖然他覺得伏黑這種性格很難找到女朋友，現在好不容易有女孩子對伏黑有興趣，他應該坐到一邊去。但是釘崎說得對，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他就不會愧疚啦！

憑什麼伏黑會成為他們之中第一個脫單的人啊！憑什麼！！

釘崎比了個大拇指。

伏黑惠對此非常無語：「多此一舉。」

他要是想和東野說話，尷尬的只會是坐在中間的虎杖。

他要是不和東野說話，尷尬的還是坐在中間的虎杖。

在去高專之前，新田小姐要開車帶他們去千春寄放行李的地方取東西，她一邊開車，一邊聽釘崎聊著今晚發生的事情，適時地進行回應。

與前排不同的是，後排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虎杖：……

這倆人怎麼回事，怎麼都不說話！

看吧，他就是活該。伏黑惠選擇閉目養神，突然感受到手機似乎在振動。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消息來自隔著一個人的東野——

「伏黑君，我突然有個想法……」

下一秒，做完預告的千春笑眯眯地開口說道：「虎杖同學，可以給我一下你的聯繫方式嗎？」

虎杖：？！

坐在前排的釘崎和新田小姐一瞬間止住了話語，新田小姐因為要開車不能直接回頭，而釘崎已然朝著他們投來了震驚的目光：這是什麼情況？

「我、我的嗎？」虎杖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他和釘崎判斷失誤？

「是哦。」千春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釘崎，「還有釘崎同學，我也想要你的聯繫方式。畢竟後面我會暫時留在東京嘛，如果遇到什麼事情，我們也方便聯繫。」

哦，原來如此——釘崎和虎杖一起鬆了口氣，這當然可以，這個很正常！

其實這也是伏黑惠的想法，他覺得他們今後肯定還會有任務上的交集，交換聯繫方式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才答應了千春的要求。

在他們互存聯繫方式時，新田小姐忍不住八卦道：「東野同學，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呀？」

「咦，我忘了什麼嗎？」千春詫異地說道。

於是新田小姐提醒道：「你怎麼只要了虎杖和釘崎的聯繫方式，而不要伏黑同學的呢？」

這句話一出，釘崎和虎杖這才反應過來：「對哦！」

怎麼沒要伏黑的聯繫方式呢，伏黑這是被故意落下了？他這就被甩了嗎？是先直接取笑他呢，還是先用安慰的方式取笑他呢？

與此同時，少年心裡一跳，他突然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東野那捉弄的想法不只是想讓虎杖和釘崎產生一瞬間的誤解，她的捉弄對象恐怕還包括——

「我怎麼可能忘記這件事。」少女從容地笑了笑，揚了揚自己的手機，「我已經有伏黑君的聯繫方式了哦。」

「……」

「…………」

沉默是汽車上的其他四個人，包括伏黑惠本人。

他想，果然如此，她的捉弄對象里還包括他。

「什麼啊，原來東野同學第一個要的就是伏黑的聯繫方式！」虎杖說道，所以不是他和釘崎判斷失誤——但這完全不值得高興啊！

釘崎錯愕地問道：「你們、你們是什麼時候交換的？」

在千春回答出更引人多想的答案之前，伏黑惠咳嗽了一聲，幾個人立即將目光轉向了他，然後就聽到少年說道：「你們管太多了吧。」

虎杖和釘崎：可惡，雖然他一向是這個態度，但是好囂張啊！

哎呀，真的好青春啊，難怪五條先生特意打電話跟她說了東野同學的房間安排……看著後視鏡，新田小姐露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

在虎杖和釘崎一起譴責伏黑惠的時候，千春抿唇一笑。五條先生之前開玩笑說她講的話是告白，可是那種事情本來就是很自然地就能說出來的啊！

只是這樣的程度而已，這也算告白？

握在手中的手機震了震，少女低頭看向手機，看到了這樣一條消息。

「不要捉弄我。」

好的，下次一定。

「遵命~」

「……」

坐在前排的釘崎打開手機，看到了虎杖發來的消息：「釘崎！我發現坐在中間根本沒用，他倆肯定是在用手機聊天，怪不得伏黑說我多此一舉，原來是這個意思！！」

釘崎：？！

好狡猾的伏黑！

伏黑惠：……並沒有。

在取完行李回到高專后，千春很自然地詢問她要住在哪裡，新田小姐領著她上樓：「東野同學，你的房間是在這邊——」

走在她倆身後上樓的伏黑惠逐漸意識到了不對，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但是，這確實是五條老師做得出來的事情。

虎杖驚訝地看著她們停住的位置：「什麼，東野同學住在伏黑的隔壁？！」

千春也一臉驚訝：「伏黑君的隔壁？」這還真是超出她的預料了，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安排。

「……」

很好，一邊住著虎杖，一邊住在東野，很難想象在上個月的時候他兩邊的房間都還沒有人住，伏黑惠面無表情地想。

五條老師太亂來了，先不說空房間那麼多，東野住在釘崎隔壁才更合理吧？雖然房間是各自獨立的，可是，男生和女生住隔壁？

他發消息給五條悟：「為什麼安排東野住在這個房間？」

五條悟秒回：「惠，好好珍惜機會！但別忘了要顧慮一下悠仁也住在這一層哦~」

……骯髒的成年人，可以拉黑嗎？

**

只需稍微思考幾秒，伏黑惠就明白了真希為什麼會打來這樣的電話。答案顯而易見，肯定是因為五條老師又說些什麼令人誤解的話……可是就算他跟前輩們解釋，他們也不會相信，因為二年級里只有乙骨前輩是值得尊重的正經人。

然後他就收到了乙骨憂太發來的消息：「抱歉，惠！雖然我現在在國外沒辦法及時趕回來參加你們的訂婚儀式，但我會在回來的時候給你們帶禮物的！！」

流言傳到乙骨前輩那裡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了嗎？！

乙骨前輩，你，被騙了啊……

東野雖然喜歡開玩笑，但面對這樣的傳言，她肯定也不願意吧，等到前輩們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一起澄清就好了。主意打定，伏黑惠決定將這件事告訴住在隔壁的少女，但因為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虎杖和釘崎這兩個還沒怎麼在東京玩過的人都想要出去逛街——他們考慮到千春肯定也沒在東京玩過，於是一起向她發出了邀請。

「伏黑君也去嗎？」千春問他。

雖然他不清楚東野的情況，但毋庸置疑的是，釘崎購物一定會需要很長時間，而在這時候，虎杖就會沒人盯著。雖然他很想在休息日讀自己前幾天剛買的小說，還想要整理房間，但考慮到身為宿儺容器的虎杖如果單獨行動還是很不妥當，所以少年想了想，點頭說道：「嗯。」

「……什麼啊，伏黑對我們的邀請那麼不情願，東野同學一邀請就同意了！」

「就是啊，重色輕友！」

伏黑惠：？

你們在夢裡邀請的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