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發出這些消息的唐暖其實還挺緊張的，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說，機會是會溜走的。她絕對不要再後悔了。

邱糯陽那邊表示她下周末有時間，其實這個周末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時間上可能有點趕。

對此唐暖小心翼翼問：放學後去看可以嗎？

不知為何，她就是想再見一次那天放學后偶遇的邱糯陽。如果是周末去看電影，邱糯陽肯定會像假期那次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個洋娃娃一樣。

不、不是說這樣不好！我很喜歡的，真的很喜歡……

唐暖為自己辯解。

只是，她希望看見邱糯陽更放鬆，更自在的一面。她不想要邱糯陽太有負擔，就放學以後簡簡單單去看場電影，也許還能吃頓晚飯，隨性一點。

還好邱糯陽沒問唐暖為什麼必須是放學以後，她思考了一會回答：也可以。那就這周五吧？畢竟那天不用把作業做完，我也沒有課，時間很充裕。

唐暖立刻回了個有好多好多感嘆號的「好」。

她又追問：那咱們一放學就去福來士？

邱糯陽猶豫了一下才回：這個

邱糯陽：我想先回趟家，準備一下，換身衣服什麼的

邱糯陽：穿校服的話太顯眼啦

果然！

唐暖嘆口氣，她斟酌了一下，暗示說：可是這樣有點麻煩

唐暖：要不我們去你家附近的電影院吧？這樣放學后我們一起走，我在電影院等你換好衣服過來

唐暖沒多想，她本意就是隱晦表達自己不會換衣服，也不會準備，所以也希望邱糯陽不要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起看電影就好啦。

不過可能太隱晦了，她看著看著又覺得會讓邱糯陽誤會，真彆扭，想達成目的怎麼就這麼難呢？

她是一邊做題一邊發的消息，現在看，給邱糯陽發消息比做題還難，難就難在從來沒有正確答案。

她傷腦筋地在這邊完成了一道選擇題，不知道有沒有做對。那邊邱糯陽終於回了消息，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打勾。

唐暖點開一看，差點以為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邱糯陽：那就，先去我家？

什什什什什麼——！

唐暖捧著臉在心裡大聲尖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去邱糯陽家？我？！

我還沒準備好啊！

唐暖簡直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但她最後還是穩住，深吸了好幾口氣，打字的時候一直在打錯，好一會兒才發出去。

唐暖：你是說

唐暖：我們

唐暖：一起回你家？

結果還是緊張得斷了句子，連著發出去三條，唐暖懊悔閉眼：現在傻子都看出來你不情願了！

其實沒有不情願。她就是有點不敢相信。

果然，邱糯陽馬上回：你不願意？

唐暖的話還是斷斷續續的：沒有

唐暖：沒有不願意

唐暖：就是有點，好奇

唐暖：你就這麼不喜歡在校外穿校服啊

唐暖隨便找了個借口，但她確實很想知道邱糯陽為什麼一定要回家換身衣服。

邱糯陽：嗯

邱糯陽：總覺得不一樣。穿校服時的我，不穿校服時的我

邱糯陽：後者，有時候更讓我舒服一點

看到最後一句話，唐暖心裡重重一跳。

總覺得她和邱糯陽的想法重合了，這是錯覺么？

不過，這樣唐暖就有點理解為什麼校內外的邱糯陽給人感覺不太一樣了。

就和自己在別人眼前會主動扮演他們期望中的角色一樣，唐暖始終放不下他人的期待。

邱糯陽恐怕也有類似的心境。

只不過還是不一樣。

唐暖是主動成為了這樣的人。而邱糯陽恐怕是天生如此，被動地成為了這樣的人。

這樣好辛苦。所以才會在校外，一個人的時候，卸下外殼，眼神漠然。

唐暖默默想著。

說起來，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邱糯陽當時到底是不是和別人一起看的電影。

如果邱糯陽這話是真的，那她也會對其他人選擇展露另一種姿態嗎？

唐暖垂著腦袋想，幸運兒恐怕也不止她一個。這是理所當然的。

而且，這又該怎麼解釋假期里的那個邱糯陽？精心打扮的樣子也是她的另一面？

唐暖被手裡這道題搞得有些煩躁，可能是因為大腦在雙線程運作，一邊解題一邊在想邱糯陽的事，最後兩邊都搞得有些糊塗。

所以才會發生意外，唐暖這麼想了，手裡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就把心裡的疑惑發了過去。

——直到發出去以後唐暖才驚醒，她連忙撤回，回復了一句：那就放學后一起去你家，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發完以後她終於鬆了口氣，見邱糯陽那邊也沒有回消息的跡象，打算先扣著手機把這頁題目做完。

她剛把手機扣過來，屏幕就亮了起來。

同樣的步驟在對面也發生了一遍。

邱糯陽：因為我以為，那是一次正經的約會

兩秒后這句話就被迅速撤回。

很快又發過來一句。

邱糯陽：嗯嗯，那就周五不見不散

邱糯陽：我先去寫作業啦

那兩條分別來自於唐暖和邱糯陽的撤回提醒就這樣靜靜躺在那裡，無人發問。

/

據許夢夢本人觀察：唐暖最近遇見好事兒了。

而且是大好事兒。

課間她坐在那搖著椅子往嘴裡塞薯片，咔嚓咔嚓吃幾口，眯起眼睛去看門口那一小堆吵鬧的人。

一天至少有一次，唐暖就像洄遊魚里的魚王（在許夢夢的幻想里是存在這種生物的），她周圍的人，有同班的也有高一高三的，其他班的，總之什麼人都有。

這些人就像洄遊魚群把魚王包裹在內，又或者乾脆是圍繞著魚王在遊行，聲勢浩大，且中心永遠是唐暖這位魚王。

不知道唐暖自己有沒有身為魚王的自覺？

想著唐暖注意到了許夢夢的視線，她對許夢夢笑笑招了招手，露出一顆小虎牙。

好多人因此投來視線。

……感覺應該是沒有的。

許夢夢不怕被關注，她也咧嘴也揮揮手，又抓起一把薯片。

「你是不是也發現了。」

不速之客伸來一隻手，許夢夢趁她夠到薯片前趕緊把最後一點塞進嘴裡，連渣子灑了一身都不在意。

楊檸見狀就很無奈，許夢夢兩邊臉頰鼓鼓的跟倉鼠似的，她點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嗚嗚嗚嗚（太明顯了）。」

楊檸不愧是楊檸，她甚至都沒有吐槽，只是抱著胳膊在一旁和許夢夢對話起來。

她的視線也看向門口的唐暖。

「你看，又在莫名其妙傻笑。她最近怎麼什麼時候都會突然傻笑一會兒？你知道不，昨天下午上語文課，我轉身去書包里拿筆記，正好就看見唐暖在那捧著臉笑……」

許夢夢也舉手贊同：「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對！而且我覺得她這幾天心情都很好，我要她請我吃零食，她居然每次都答應了！）」

楊檸頭疼起來了：「那確實是真的心情好……好到離譜了。」

天知道許夢夢一天要吃多少零食。偶爾資金捉襟見肘，她就會頂著一張漂亮臉蛋去蹭吃的。這對唐暖一般沒用，除非她心情好到覺得做點善事也無所謂。

「怎麼回事呢？」

楊檸喃喃，許夢夢也看向她。

她倆注視那一刻就好像有無數火花迸發出來——並非浪漫的那種，而是思考的火種。

「邱糯陽？」

楊檸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許夢夢點頭。她終於把薯片咽下去了：「邱糯陽吧。」

「但是我打探過了，一班同學說邱糯陽和平時一樣啊。哪像唐暖……」

許夢夢有點懷疑，楊檸聳肩：「沒準邱糯陽是那種不會喜形於色的人。」

其實她以前也沒意識到唐暖會這麼輕易把心情展露在臉上。其他人可能注意不到，但她和許夢夢這種和她玩得很近的，還是能感覺到一點微妙的變化。

「而且，和邱糯陽發生什麼好事兒能讓唐暖高興成這樣啊。」

許夢夢更不解。她就是迷迷糊糊曉得，唐暖和自己一樣很喜歡邱糯陽，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她紅著臉說自己確實在想邱糯陽什麼的。

所以許夢夢才覺得唐暖心情這麼好也是因為邱糯陽，這樣說得通。可是，為什麼？

一旁的楊檸卻露出了意義深遠的笑意。她搖頭：「許夢夢啊……你還是太單純了。」

許夢夢：「？」

許夢夢：「你又知道了？」

楊檸笑得很得意：「可能吧，但我是不會告訴你這頭蠢牛的。」

鈴響，鈴聲蓋過了許夢夢不滿的聲音，楊檸就這樣笑眯眯地回到了座位上。

——唐暖和邱糯陽可能有進展了。

但她打死也不會把這個估計只有她觀察出來的事情說出來。尤其是面對那個大嘴巴的許夢夢。

啊，愛情。

楊檸坐在那，看了眼位斗里的那本拆掉封皮的小說。只有她知道這是一本百合小說。

這份稚嫩的感情可不能在萌芽期就被閑言蜚語掐斷！

楊檸莫名覺得肩負重任，這時唐暖從門口走過來，她經過坐在第一排的楊檸身邊，拍拍她肩頭：「怎麼一臉嚴肅？沒複習好？」

楊檸一抬頭就看見唐暖的笑意還未褪去，她突然抓住唐暖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唐暖，加油！」

唐暖：「嗯？嗯？」

她一頭霧水地回到自己座位，楊檸抱著手臂坐在那自顧自點頭。

她已經擅自認為在這段關係中，主動追求的人是唐暖了。畢竟她的好心情實在太明顯，怎麼也按耐不住似的，而邱糯陽那邊卻很平靜，表面上和平時一樣。

不排除邱糯陽只是比較擅長掩飾。

只是。

楊檸想起那天唐暖說「我想借走一下邱糯陽！」的時候，邱糯陽突然低下了頭，嘴角勾起。那一刻楊檸就知道，這個邱糯陽絕對很喜歡唐暖。

雖然也不一定是小說里的那種喜歡。

老師把小測發下來，楊檸留下一張，把餘下的傳給後頭同學。

她看著題目，嘆氣卻不是因為題目難，而是因為唐暖和邱糯陽。

和小說里不一樣，喜歡是明明白白的，讀者一目了然。

但現實里卻很難分辨。是那種喜歡，還是朋友間的喜歡，有時可能連當事人都不清楚。

更何況楊檸不想擅自踏足她們倆的世界，去窺探她們的隱私。

楊檸這人還是蠻謹慎的，既然這種事情難以確認，她也不想太八卦。

要不還是把唐暖和邱糯陽這倆人默認為直女吧，也許這樣能客觀一點……

楊檸不得不承認，一旦有了愛情濾鏡她就很難清醒地看待這兩位美少女的關係。

「是直女，直女……」

楊檸默念著把小測交上去，她試著從現在起端正態度，免得以後又鬧出誤會。

為此她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還特意囑咐許夢夢：「就是說，也不一定是因為邱糯陽，沒準是因為她家貓回來了，失而復得的心情肯定很好呀。」

唐暖還沒有告訴她們貓和邱糯陽姐姐的事，所以她們不知道貓現在已經不在唐暖家裡了。

許夢夢咬著勺子，不是很接受這個解釋：「那是挺開心的，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她話說到一半逐漸沒了聲兒，楊檸跟著她視線回頭看去，發現唐暖正端著餐盤和邱糯陽在聊天。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邱糯陽的背影和唐暖的正臉，只見邱糯陽背著手，手指疊著，似乎在撓手心。而唐暖的笑似曾相識。

和她這幾天經常露出的那種傻笑有異曲同工之處。

在楊檸看來，就是混著一點害羞，一點情不自禁。和平時的笑很不一樣。

但是她倆是直女，是直女……

楊檸還在試圖催眠自己。

她又看了一眼。

邱糯陽突然抬手撫過唐暖今天扎的側邊麻花辮，唐暖軟軟的耳廓就在麻花辮的下邊。

感覺邱糯陽的手指好像沾著粉色的顏料，一抹，唐暖耳朵就染上了粉色。

好，這下唐暖臉上的笑更傻了。

喂！唐暖，振作點啊！你還端著餐盤呢，湯都要灑了！

楊檸忍不住在心裡大喊大叫。

「你看，果然還是因為邱糯陽吧？」

唐暖走過來的時候連遲鈍的許夢夢都這麼嘟囔了一句，而楊檸則慢慢轉回來，她埋頭吃了口飯。

今天這飯真好吃。

量也多，很管飽。

但是，果然還是……

「哎唐暖，你臉怎麼這麼紅呀？」

唐暖一坐下許夢夢就好奇地直接開口問，楊檸嚇得一激靈，一扭頭她就看見唐暖又垂著腦袋，手攥著勺柄，有點用力。

她小聲說：「有、有嗎？」

然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剛才，邱糯陽誇我今天的髮型好看。」

許夢夢困惑：這就高興成這樣？今天不是一堆人誇她髮型好看，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女主嗎？

而對面的楊檸也困惑。

真的是……直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