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這個術式沒聽說過，你是在橫濱出生的對吧。」

「對。」

「看來問題不出在你身上，你媽媽是普通人嗎？」

「說實話，不太清楚。」不破憐沉吟思考著，向後倒，躺在枕頭上。

「那個時候，看得見咒靈這件事在家裡就是禁忌，是不可說的事情。我只跟爸媽提過一次我看得見咒靈，老爸那個眼神，怎麼說，要掐死我的感覺。此後我就一直有意無意的忽視這方面的事情，我媽媽是否能看得見咒靈，我還真不知道。」

看著純白的天花板，不破憐陷入回憶。

「母親是在我剛4歲時去世的，除了個別記憶，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光很多都遺忘了，在我為數不多的記憶里，媽媽都是躺在床上的，最後兩年她已經病得很重了，爸爸會把我抱到她床邊，讓我在她的視線里玩，我爸媽的卧室里從來沒有咒靈，我小時候膽小，最喜歡的就是和我媽媽待在一起。」

「……也許我媽是咒術師吧。」

不破憐說著說著徹底不困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打開牆上的柜子翻找，從有些老化的塑料箱里拿出一本相冊。

他將一張照片伸到太宰治眼前。

照片里的女人十多歲左右的樣子，一頭藍色的長發垂在身後，額前、兩鬢的頭髮正好到達肩膀，是日本傳統姬君的髮型，明媚皓齒，雪膚丹唇，一身黑金色的和服，手裡拿著一捧開得正艷的洋桔梗，只不過沒人會看到那張臉還關注到粉嫩單薄的花了。

她像是人們幻想中的封國姬君，看著鏡頭笑靨如花。

「這是我媽十六歲時的照片。」

太宰治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穿著浴衣的不破憐，說道：「你長得很像你媽媽呀，如果不是一頭捲髮的話，就一模一樣了。」

「謝謝，不用提醒我長得過於秀氣這件事。」

「沒那個意思，是你的自我感覺過勝。」太宰治重新閉上眼睛，「你準備一直當體內的術式不存在嗎？要知道，有多少咒術家族出身的人做夢都想要術式，你就準備這麼浪費了？」

「沒想過，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這個術式我自己一個人也弄不明白。」

「上次來的五條悟應該清楚你有術式，他的眼睛有特殊的瞳術，能看清別人體內的咒力流動。」

「怪不得他對我那麼特殊。」

「我倒覺得他對你是因為其他的事，還有，我是來睡覺的。」

「本來我正在睡，現在已經完全不困了啊。」不破憐小心翼翼的把媽媽的照片放回相冊，抱著字典厚的相冊，不破憐一頁一頁翻看起來。

「關燈睡覺。」

「Yes,Sir.」不破憐把相冊放在柜子上，關上壁燈，屋內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摸摸索索，爬回自己的被窩。

「太宰。」

「你的Sir正在睡覺。」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啥來我這睡覺啊。」

「如果你有一個不愛洗澡的室友。」

「……辛苦了。」

「睡覺。」

一旦事情穩定下來，時間就過得飛快。

太宰治自從那天起，就再次把床鋪搬回不破憐的卧室，留下不知所以的芥川龍之介「獨守空房」。

聽了太宰治的話，芥川龍之介坐在他旁邊吃飯的時候，不破憐吸了吸鼻子。

倒不是汗氣味，是一身的血腥味……是有點嗆啊。

怎麼之前沒注意呢？不破憐懊惱地放下筷子。

那味道幾乎把周圍幾平米之內的空間都染成了血池，人都好像泡在用屍體做的紅茶里過了一遍。

桌上的飯菜突然就不香了。

如果是敵人的話，一定會被芥川龍之介嚇到，但很抱歉，這是住在一起。

一旦聞到，不破憐就不再能忽視芥川龍之介周圍的「氣場」，他開始沒事就給芥川龍之介普及洗澡的好處，並側擊旁敲讓芥川龍之介知道，他該洗澡了。

但不管用。

在某次給芥川龍之介推銷澡堂聯票不成后，不破憐終於暴起，押著芥川在家裡的浴室里洗了兩個小時，直到芥川身上只有沐浴液的梔子花香。

不破憐像是洗了一隻不聽話的貓。

他渾身崩得都是泡沫，沐浴球扔在水池裡，地上是一大灘水，上面漂浮著從浴缸里崩出的白色沫子，他露出的皮膚，被芥川的指甲劃了一條一條紅道子。

趁不破憐站起來拿花灑的功夫，抹了沐浴液泡沫的芥川像是一隻脫韁的野馬，裹上浴巾「嗖」的一下竄出浴缸。

「你身上還有泡沫啊！回來！」不破憐跟在後邊沖了出去，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太宰治指了指沙發底下，水跡從浴室到客廳，不破憐低下頭，找到了在沙發下蜷縮在一起的芥川龍之介。

「再沖一下水就好了。」不破憐耐住自己的脾氣，他在升華的邊緣。

「在下這樣就好。」

「出來，我數三個數。」

「這樣在下更香，更香…」

「更香你個大頭鬼！別叫我拉你出去。」

此後兩個禮拜，芥川龍之介都躲著不破憐走，那個眼神藏不住的哀怨。

但不洗澡的傢伙註定要受到定期的制裁，每兩個禮拜一次的「洗澡日」，對不破憐和芥川龍之介都是一種折磨。

時間轉眼到了年末，意味著不破憐跟著中原中也去義大利的日子快了，但更重要的是不破憐組織了一場聖誕節聚會，地點就在不破宅。

正常來說聖誕節在日本幾乎和情人節劃上了等號，但在新年的時候，港口Mafia的工作會非常忙，所以就趕在年末的聖誕節休息。

除了在不破宅住的四個人，還有織田作之助和他的五個孩子、坂口安吾、中也、紅葉幹部、小野君、芥川兄妹的夥伴們……

總之是把不破宅的一樓擠滿了，餐桌明顯是坐不下這麼多人的，所以不破憐把餐食安排成自助模式。

只要有桌面的地方，都被不破憐和芥川銀放滿了食物，從日本聖誕節傳統食物肯德基炸雞、各式口味的奶油蛋糕，到織田作之助喜歡的辣咖喱，和不破宅從不缺席的螃蟹……還有十幾種飲品，來賓的口味都有照顧到。

買食材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不破憐拎著四個炸雞桶、兩大盒雪糕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走過一個建著兒童活動場的公園，看到幾個孩子正在拿小魚乾喂一隻三花貓，貓咪優雅地小口吃著，幾個孩子的家長站在旁邊看著自家孩子與貓咪的互動，好不和諧的畫面。

才怪！為什麼一隻貓有人的惡啊？

似乎是不破憐的目光太過於灼熱了，貓咪的視線轉了過來。

他與它對視了，一眼千年，不破憐露出怪異的表情，在他的眼裡，貓咪背後是一個成人的影子，貓咪是四腳著地的，影子也一樣。

請不要小貓咪歪頭殺啊，你後頭的影子……旁邊的家長正在感嘆著貓咪的可愛。

不破憐的眼神死了，怎麼說，挺掉san的。貓咪異能者為什麼要這麼怪異啊，只看貓咪確實可愛，但不破憐註定是無福消受了。

他抖掉並不存在的鬼怪雜念，回到已經開始熱鬧的家。

最先來的是芥川兄妹的小夥伴們，他們已經放寒假了。

作為不破憐下屬的小野君，此時正坐在長沙發上，他少見的意氣風發，像一個剛到村子里滿肚子故事的吟遊詩人。

幾個孩子拿著蛋糕和飲料，或坐或站或蹲，聽小野君講港口Mafia的趣事。

小野君聲音很洪亮，即便隔著一面牆也很響亮，讓一進門的兩人聽了個清楚。

如果他講的不是太宰治在組織里分發的會刊《本周笨蛋中也探險記》就更好了，不破憐嗅到小野君命不久矣的味道。

之所以是兩人，是因為他在半路上遇到了買禮物的中也。

不破憐是想買幾瓶紅酒給聚會添加一種飲品，而中也是覺得沒什麼比紅酒更好的禮物了，兩人在一家店裡相遇了。這並不湊巧，因為不破憐去的那家店就是中原中也的親情推薦。

此時中原中也正拿著禮盒站在他旁邊。

「中也，玄關地磚是手工絕版啊，你輕點。」不破憐看著中也身上泛的紅光，小心翼翼的說道。

接過中也扔過來的紅酒盒子，就聽到中也把手關節捏得直作響，「姓小野的不是絕版就行。」

說著，他沖入了客廳。

「是衝動的蛞蝓精！」

不破憐聽到一個小女孩的驚呼，如果沒猜錯的話，是最小的女孩兒，名叫紗耶香。

「中也先生？中也先生！聽我解釋啊！」是小野君的聲音，此時他的聲音像是要被宰了的家豬。

「衝動的蛞蝓精？嗯？你是不是嫌自己長得太高，喘不上來氣了啊？」

不破憐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放在了地上，換上拖鞋，走到客廳。

他看到個子「很高」的小野君被中也用重力貼在了天花板上，小野君給他遞來了求助的眼神。

「咳，中也，小野君是想給孩子們講一些有意思的內容。」不破憐不過腦子的勸道。

天花板上的小野君眼神失去了希望。

「哈？你也看了？」中也轉頭

「啊，那個…我只是無聊的時候翻了一下，結合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奧特曼與小怪獸、拇指姑娘的故事，文筆又那麼好，就，就翻了一下，你不是也承認挺有意思了嗎？」

「誰承認了？」

「書後邊有你的親筆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