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45.

鳴神大社坐落於影向山的頂端。

自白狐之野南部的海岸出發，一路向北，跨過小河，順著大路前進，經過鎮守之森、神裡屋敷，再繞著山路爬到頂，就能到達。

說著簡單，實際卻要消耗好幾天，即便是神之眼持有者、普遍體能受到強化，也無法縮短太多時間。

遊歷小隊一刻不停地走到下午，也才達到小河的入海口附近，對岸就是有路牌指引的大路，岸邊蘆葦隨風搖曳。

蘭摩尼遙遙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仔細辨認片刻驚道：「是丘丘那菈！超大的，紫不溜秋的。」

超大的、紫不溜秋的丘丘雷兜王也瞧見了他們。

有普通丘丘人在身邊時，它的警惕心特彆強，或許是為了保護他的子民，就算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要「嗷嗚」一聲，警告他們不許再接近。

紫色的雷元素瞬間瀰漫開，周圍的河流都染上躍動的明藍色電弧，原本閑適游來游去的魚緊急避讓，溜的慢的那些已經翻肚子給天看。

楓原萬葉停住腳步，頂著頭上的蘭摩尼看向握刀躍躍欲試的tomo。

對於他們來說，清除前進道路上的魔物很正常，可他還帶著蘭摩尼，不太方便進行戰鬥，就只能讓tomo獨自前去。

雖然數量較多，但僅憑他一人也已足夠。

丘丘人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個麻煩，但對於神之眼持有者，就只是件揮揮手的小事。

tomo迅速將一擁而上的丘丘人清理乾淨，收刀從它們的木桶里薅來一些捲心菜、胡蘿蔔和小麥，在地上捉了幾隻沒來得及鑽地里的將軍蟹，一股腦全塞給蘭摩尼，填充她的神秘空間。

只可惜那些翻肚子的魚已經被水流沖走，不然全都會被他一網打盡。

46.

一番活動過後，作為早餐、也是午餐的日落果早就被消化乾淨，是時候吃晚飯了。

蘭摩尼從斗笠上一溜滑下來，掏出自己的大鍋就準備烹飪，忽然想起來tomo說過的話，轉身依依不捨地把鍋託付給楓原萬葉。

「給。蘭摩尼看那菈萬葉，要努力學習。」

那瞟兩眼，沉痛低頭，再瞧兩眼，狠心轉身的模樣，簡直演活了輕小說中，因父母不同意而被迫分手的可憐人，與戀人做最後告別的場景。

「那菈萬葉加油！」

楓原萬葉莫名有種成為大惡人的感覺，搖搖頭驅散腦中奇妙的幻想，把鍋還給蘭摩尼。

「還是你拿著吧，我要做的料理用不上鍋。」

蘭摩尼抱著鍋歪頭，「除了蘭非拉，還有用不上大鍋的料理？那菈萬葉好厲害！」

47.

為了學會這道不需要鍋的厲害料理，蘭摩尼打算從捉魚開始學。

自西向東流的小河在此處匯入大海，河床越往東邊越寬闊，深淺卻不一，好在水流較為清澈，能夠通過看見的底部分辨。

楓原萬葉脫去鞋襪、挽起褲腿站在一處淺灘，幽涼的水流親吻纖細的腳踝，白皙的腳背踩在河沙中，就如蚌殼裡還未清理洗凈的珍珠，游魚試探著用嘴去輕點，帶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腳邊的魚身上，而是盯著隔了一米左右距離的蘭摩尼。

蘭摩尼學著他的模樣站在淺灘上，可這個淺僅僅是對楓原萬葉而言的淺，對她來說已經算深。

她眼睛以下的身體全部埋在水中，像開在池塘里的花，咕嚕咕嚕吐著氣泡，盯著身邊遊動的魚，等待學習楓原萬葉的下一步舉動。

楓原萬葉雖然一直盯著蘭摩尼，擔心她被水流不小心帶走，但耳朵一直有留意那些輕微的動靜。

只聽一聲魚尾拍擊水面的輕響，他陡然探手如油鍋中取一顆石子般迅捷，水花四濺，那條戲水的魚便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蘭摩尼驚訝地望著他，激動得吐出一連串氣泡，她面前的水就像燒開了，「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她踩著水轉回去，與自己對面的那條魚大眼瞪小眼。

此處畫面非靜止。

忽然，蘭摩尼如餓虎撲食猛地躍出去，雙手張開直接抱住魚，身體也啪的貼上去，整個趴在了魚背上。

「蘭摩尼抓到了！」

但蘭摩尼選中的這條魚只比她小了那麼一點點。

她根本困不住受驚後用力掙扎的魚，反而被帶的一下鑽入水中，一下飛躍空中，一蹦一跳游向大海。

「咕嚕咕嚕……哇！魚冷靜！……咕嚕咕嚕……救命！蘭摩尼不能再喝了，好脹！」

tomo連鞋都沒來得及脫，一腳踩進水中，拽住蘭摩尼的荷花莖，像拔蘿蔔一樣連她帶魚一起扯出水面。

蘭摩尼沒有鬆開自己好不容易抱住的魚，即使它在懷中拚命掙扎，魚尾甩得呼呼響，啪啪打在臉上也沒有。

「謝謝啪那菈啪tomo啪。」

48.

丘丘雷兜王很貼心地給他們留下了火堆。

楓原萬葉將其點燃，用現有的材料製作了幾根較短的木串，把處理好的魚串起來放在火邊炙烤。

這是最簡單的烤魚。

剩下幾條、包括蘭摩尼親自捉的那條魚被他用鹽細心塗抹均勻，吊在一根長長的木杆上風乾。

「這些風乾后再用炭火慢烤，就是我最擅長的料理——干燒香魚。不過，我稍微做了點不一樣的處理，作為區分……就叫它雨奇晴好吧。」

他一邊做料理一邊講解，蘭摩尼捧著秘密記事本連寫帶畫，把他說的全部記下來。

tomo坐在旁邊重新生了堆火烤鞋襪和褲子，眼巴巴望著這邊，脖子支的特別長，一副想要參與進來的模樣。

他不甘寂寞並試圖忽悠，「蘭摩尼，你說的至上珍饈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蘭摩尼頭也沒回，「至上珍饈就是至上珍饈，招待那菈朋友的料理，最好吃的。」

「那你怎麼確定哪道料理是最好吃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口味。萬一有人、有那菈喜歡這個，有那菈喜歡那個。這種情況，你覺得哪個才是至上珍饈呢？」

「這個、那個……」

蘭摩尼終於回頭看著他，菱形的眼睛轉成了圈圈，顯然已經被說暈了。

「所以，你為什麼不在那個……無憂節上，把學會的全部做出來，讓那菈朋友自己選擇哪個才是至上珍饈。」

「讓那菈朋友，自己選？好有道理。蘭摩尼明白了。謝謝。那菈tomo聰明。蘭摩尼要學很多很多料理，全部獻給無憂節的那菈朋友！」

說著，蘭摩尼在秘密記事本上分出新的一欄，一筆一劃寫上「雨奇晴好——楓原萬葉」。

這就是蘭摩尼的無憂節全新菜譜的第一道料理，以後裡面還會有很多很多。全都會在無憂節上獻給那菈朋友，讓他們自己選擇至上珍饈！

49.

吃完晚飯，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夕陽將蘆葦染成艷麗的橙紅色，風攜著不知從哪裡拐來的花香路過。

遊歷小隊抓緊時間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在蘆葦與藍色的花海交界處停下。

這些小花在夜晚是接近墨藍色的，一到黎明，紅日從海平線下緩緩爬出來時，就變成天空的蔚藍。

如果角度找的對，花海能與大海、天空連成一片，煞是好看。

蘭摩尼趴在一塊石頭上，圓圓的小手攥著筆畫著這樣的一幅畫。

——幾筆藍色勾勒的世界中央，一高一矮兩個火柴人，拿著刀上下揮動。

她在旁邊標註：「那菈tomo說這是素振。勤奮是好的，蘭摩尼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