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50.

每日練習完成後，收拾殘留的痕迹、吃完早餐，他們繼續向著鳴神大社前進。

楓原萬葉扛著那根長木杆，經過一夜風乾的魚乾在尾端隨著步伐一搖一擺。蘭摩尼反身坐在tomo的肩膀上，背對著前進的方向，盯著那些魚乾，雙腳跟著節奏來回搖晃。

「風中的水汽忽然增多，看樣子，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楓原萬葉吐出舌尖，嘗到空氣中瀰漫著的濕潤后，將魚乾交給蘭摩尼收起來，戴好斗笠，對tomo道。

「要加快腳步了，鎮守之森多大樹，也好避雨。」

tomo點點頭，把蘭摩尼攬入懷中，跟他一起快步跑起來。

在兩個擁有神之眼的人全力奔跑下，鎮守之森硃紅色的鳥居很快就出現在蘭摩尼的眼前。

四周種滿流淌著熒光的空色小花，隨風搖曳著淡淡的悲傷氣息，彷彿在低聲訴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蘭摩尼偏偏頭，似乎從它們的口中聽到了什麼令人沉醉的故事，很感興趣，只是來不及交談就匆匆路過。

她小手扒拉住tomo的肩膀回頭，舉起另一隻手搖了搖，與它們告別，「再見小花，謝謝你們，很好的故事。」

突然，一滴冰涼的水打在蘭摩尼的荷花上。

她抬起頭，烏雲不知何時溜達到他們的頭頂，壓得低低的，豆大的雨點一滴兩滴，隨後刷的傾盆而下。

他們距離進入鎮守之森還有一小段距離，可雨就要打濕衣服。

蘭摩尼忽然想起什麼，從蘭迦拉梨中扒拉出一根大大的葉子，扭動身子掙脫tomo的懷抱，攀爬到他的肩膀上，踮腳高高舉起葉子。

這葉子比楓原萬葉的斗笠還要大，原本足夠為tomo遮風擋雨，但他跑得快，風的威力自然也更大。蘭摩尼小小一隻，本就站也站不住，還想要替他擋雨，差點被不自量力阻攔風的葉子帶得滾下去。

幸好tomo及時抓住她的腳，一把拽回了懷裡，可這樣，頭頂就又沒了遮擋。

蘭摩尼頑強地舉著手，勉強把葉子糊在他臉上，「不能淋雨，會生病。那菈tomo要聽話！」

tomo沒辦法，只能舉著蘭摩尼往自己頭上那麼一放，就像戴了個帽子似的。

那高高的馬尾正好卡在蘭摩尼的屁股處，像專門擺放在那裡的椅子，讓她可以趴得穩穩噹噹。

51.

進入鎮守之森后，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瓢潑大雨被枝葉層層阻攔，不甘心化作綿綿小雨。

他們縮在兩根粗壯的樹根糅合形成的樹洞中間。

tomo窩在最裡面，抱著身形較他矮小的少年人，蘭摩尼則坐在楓原萬葉的懷裡，捧著臉仰望從樹洞邊緣滴滴答答落下的雨簾。

這雨淅淅瀝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

本來冒雨也能走，但蘭摩尼堅持不能淋雨，他們也只能在這裡慢慢等待。

但光是這樣盯著好像有些無聊，楓原萬葉瞧了瞧懷裡已經出神的小傢伙，翻出一片還算乾淨完整的樹葉，用隨身攜帶的水壺清洗一番。

「反正現在閑著無事，手邊正好有樹葉，那作為上次聽了你的歌的回報，便讓我為你吹奏一曲吧。」

蘭摩尼一聽，連忙點頭。

是新的歌，好耶！

楓原萬葉輕輕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捏著樹葉湊在唇邊，從齒間吹出的氣流拂過，奏響葉笛，清脆悅耳。

蘭摩尼不自覺隨著曲調搖頭晃腳。她想了想，輕聲哼唱。

雨打樹葉、泉水叮咚作為附和，一曲清新的雨中小調在林間傳播開來。

忽然，楓原萬葉停下吹奏，盯著不遠處的灌木皺起眉，陷在最裡面的tomo努力伸長脖子，「怎麼了？」

「有什麼在接近。」

一瞬間聯想到鎮守之森各種傳聞的tomo扭了扭身子，想探頭往外看，「不會是鬼或者妖狸之類的吧？」

「說不準。」

一人一蘭那羅緊緊盯著還沒有任何動靜的灌木叢，身後還有個什麼也看不見的人，努力轉動脖子想要看見。

不久后，灌木叢的枝椏輕輕顫動，葉片上的水珠啪嗒掉落，一隻髒兮兮的幼貓擠開最底層的葉子，鑽出半個腦袋，仰著臉發出一聲虛弱的、變調的叫聲，被雨聲輕而易舉掩蓋。

tomo還在努力，「到底是什麼？還沒過來嗎？你們說話呀！」

52.

雨後的鎮守之森瀰漫著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

遊歷小隊鑽出樹洞，伸展長時間蜷縮著的四肢時，彷彿都能聽到骨頭噼里啪啦作響。

尤其是窩在最裡面的tomo，腿麻的都不會走路，踩在地上就像觸電，姿勢怪異扭曲。

但他毫不在意，快步走到蘭摩尼身邊，「我說是什麼，原來是只小貓啊。」

可算見到了，差點沒好奇死。

他湊的很近，一張大臉猛地杵在幼貓的眼前，儘管笑容和善，卻也嚇得它扭頭弓著背往蘭摩尼懷中鑽。

「那菈tomo可怕，嚇到貓貓了。」

蘭摩尼強烈譴責，因兩隻手都抱著幼貓，只能伸長脖子，用下頜輕輕點在它的背部，當作安慰。

tomo摸了摸鼻子，訕訕往後退，林間涼風吹過，寒意透過半濕的衣服直往骨頭裡鑽，鼻子泛起癢意，沒憋住打了個噴嚏。

楓原萬葉偏頭看了眼，「還是先找個地方清洗下吧，明日再繼續趕路。」

他們多多少少淋了些雨，又縮在樹洞里大半天，模樣不比狼狽的幼貓好多少。

楓原萬葉帶路找到河流，在一塊臨水的大石頭后、較為隱蔽的地方，升起篝火，燒水清洗。

蘭摩尼在石頭旁一上一下飛舞，跟沒有察覺到危險、膽子逐漸變大的幼貓玩耍，臉上也被蹭起了泥土，變成大花臉卻毫無所覺。

忽然，她被一雙手掐住身體，平移到冒著熱氣的大鍋上方，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慢慢往裡放，笑容突然僵硬。

「救命！不要把蘭摩尼煮成雜燴粥。蘭那羅不能吃！」

蘭摩尼慌了，拚命地掙扎，左右張望尋找楓原萬葉，卻發現，他正抱著幼貓做出同樣的動作。

貓貓也要被煮成雜燴粥了！？

她驚呆了，都忘記要繼續掙扎，被tomo瞅准機會直接塞進鍋中，發出撲通一聲響。

「哎呀，放心吧，只是給你洗個澡而已，不會煮成雜燴粥的。」

tomo的大手在蘭摩尼臉上輕揉，鍋內的水盪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打在鍋邊又返回來撲在她身上，相比皮膚更加熱一點。

「蘭摩尼乾淨，不用洗！」

蘭摩尼反應過來，剛要轉動荷花飛起來，忽然聽一聲凄厲的貓叫，愣愣轉頭，發現與她同樣待遇的幼貓正四肢大張，像只立在網上的蜘蛛，死死扒住鍋邊不願入水。

楓原萬葉沒有辦法，只能一隻手控制住它不會跑掉，另一隻手捧起熱水淋在它身上，揉搓已經乾結成塊的泥土。

動作輕柔如微風，但即使是這樣，幼貓的慘叫依舊沒有停過哪怕一秒。

蘭摩尼收回視線，慫慫地往另一邊縮，雙手啪嘰並排搭在鍋邊，回味似的吧唧吧唧不自覺大張的嘴。

忽然覺得與幼貓相比較起來，自己好像沒有什麼要做的，慘叫都被它叫完了。

而且，泡在鍋里好像還挺舒服的，就是水有點涼了。

「貓貓不怕，只是洗洗。那菈萬葉很好很好的，不會有事！」

趁蘭摩尼盯著幼貓看，已經迅速把她洗乾淨的tomo，拍了拍她的葉子引起注意，「好啦，你可以出來了。」

蘭摩尼認真思考片刻，把自己再往水裡埋了埋，吐出一串泡泡道：「可是舒服。蘭摩尼還想再待會兒，就是水有點冷了。」

這麼快就水冷了？那就再加熱一下吧。

tomo想了想，直接端起鍋架在了火上。

蘭摩尼：「？」

這鍋導熱特別快，底部被火燒的很燙，燙腳，她噌地飛出來，在空中不停來回甩動雙腿，靠帶起的風散熱。

「那菈tomo！壞！」

「抱歉抱歉！不小心忘記你還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