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為一隻
自打江子漁來到雪融城后,這座城市經歷了一段時間潤物細無聲的變化,仙網令在智障系統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幾乎做到了全面推廣。
起先只有城主府弟子使用,新鮮事物一經推出,本應該是很難讓人接受的,但如果前提不是這東西真的很好用。
幾乎在一個月的時間,雪融城的修士就做到了人手一枚仙網令,如果即時通話不足以讓修士們天天抱著仙網令玩的話,論壇的推出卻讓這群修士們玩出了花。
論壇分很多板塊,修鍊區,交流區,娛樂區,還有雪融城特有的雪融城區,以及新加入的碎星城區。
娛樂區一如既往板塊寥落,幾乎沒有任何人發言,交流區大都是一些招募隊友的帖子,以及各處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號外號外,天門山首席和覆雨樓大師姐的愛恨情仇!】
【城外發現五階妖獸,招募隊友組隊斬殺!貼中報名發坐標!】
又比如這條…
【驚,關於那位雪融城神秘來客江前輩,仙網令的締造者——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樓主:不得不說仙網令是真的好用,自打有了仙網令樓主接任務交任務,以及在求援上都方便了許多,也不知道這位江前輩到底什麼來頭,竟有如此奇思妙想。
樓主:據我所知,這位江前輩修為深厚,就連咱們城主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這得強到什麼地步?!
3樓:你們知不知道,木倉就是這位江前輩賣給護衛隊的!我曾有幸和護衛隊一起出過任務,敵人是金丹期的邪修,我們雙方戰鬥到靈氣耗盡時,那個邪修直接被木倉一擊爆了頭,那場面我用語言無法描述出那種震撼來,只能說江前輩牛逼,木倉牛逼!
4樓:再牛逼也不給咱們用啊,也不知道那位江前輩到底怎麼想的,他到雪融城后明明拿出了仙網令此等好物,可木倉那般強大的法器,他寧願賣給碎星城也不給咱們這些本城修士用!
5樓:樓上,木倉是武器不是法器,易將軍已經科普過很多次了,不要誤導其他人。
6樓:那位江前輩一直挺神秘的,聽說之前深居簡出是在拍電影,電影到底是什麼東西,有沒有道友科普一下?
……
…
而另一邊,在江子漁放出預告片的第二天,不少買了仙網令的修士們,就發現了觀影區的開放,他們也曾聽聞城主府那位來客,在神秘兮兮的搗鼓著什麼拍電影,但是大多數對於這件事情是漠不關心的,倘若不是仙網令真的好用,他們對仙網令這東西肯定也是漠不關心的。
仙網令的聯絡區可以幫助他們即時傳遞信息,論壇板塊可以幫助他們知道修真界的最新動向,可這個新出的觀影區…修士們並沒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下意識就將這些與生存、修鍊無關的事情忽略了。
預告片的上映悄無聲息,良久后,預告片下方才有了第一條評論。
1樓:這是…什麼???
然而很快,評論下方開始有人跟評。
2樓:我看不懂,但大為震撼,不過這東西於修鍊有異嗎?
3樓:這是不是那位江前輩在拍的那個叫電影的東西?看著好像是在講蛇妖和一個凡人的故事?
4樓:凡人?凡人哪有這麼白凈的?凡人都是未開化的野獸,黝黑、醜陋、粗魯、蠻橫!
5樓:我稍微有點在意那個叫法海的光頭,那個叫法海的在故事裡是不是修士身份?我看法海座下還有千百弟子,都是光頭,什麼門派什麼道法需要讓人先變禿???
6樓:看起來沒什麼用,無聊。
……
…
很快,預告片下方一眾修士一邊叫囂著這東西無用,卻又很快築起了幾百層的樓。
156樓:反正這所謂的電影,哪怕是上映了我也絕對不會看的,浪費時間。
另一邊跟隨著易相逢小隊離開雪融城,前往人類村莊的林星河,時刻在關注著白蛇傳的動態,看到這群修士們如此不識貨,年輕的少城主氣到牙根發癢。
「可惡,這群睜眼瞎的!等我回城了,一定要讓爹加他們的稅!」
彼時,林星河正躺靠在雲舟中廂房的卧榻上,他的仙網令以靈力包裹,飄在半空中視線正對的地方。
伴隨著林星河的低氣壓,仙網令也不穩的晃蕩了幾下,卻又很快穩住。
約么十日左右,雲舟到達了他們踏往的第一站,一處隱蔽在山林中的人類村莊,外間傳來一位師兄的輕喚:「小師弟,到達凡人村莊了,你要下雲舟嗎去瞧瞧嗎?」
「不去,又臟又臭的凡人有什麼好看的!」林星河興緻缺缺的隔著緊閉的門回到。
在他的印象中凡人又臭又臟,他們衣不蔽體,連吃東西都是隨處蹲在一個角落中,用黑乎乎的、乾裂的、布滿紋路的手去抓取食物,面對他們這些「仙長」,那群凡人們時常用黯淡無神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們看,那眼神無禮又駭人。
林星河十年前體驗過一次,本身他是不想參加這次的招生的,奈何他爹非要他出來跟著長長見識,林星河實在是搞不懂,看一群粗魯無禮的野蠻人,到底有什麼見識好漲的,若非必要,他真的不想來到這等窮山僻壤之處。
就在他回完話后,雲舟一陣猛烈的激蕩,隨後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怎麼回事!」林星河一驚,收起仙網令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
卻聽門外的師兄驚恐到:「有人在外面鬥法,咱們被波及了!小師弟快出來,咱們要棄舟!」
雲舟搖晃不止,屋頂上一道巨響,頓時炸裂開來,露出碧藍如洗的天空,林星河倉皇運起身法,快速從破了的屋頂處飛身而出,幾道威力巨大的劍氣攜裹著颶風擦著他而過,林星河慌亂奔逃,直到跑出了戰鬥圈,氣喘吁吁的擦了擦額上的薄汗,這才有閑心抬頭去瞧。
破敗的雲舟被易相逢匆忙收起,這才免了崩潰的結局,而半空中,手持三尺青鋒的白衣青年,正與一身形巨大的狐妖纏鬥在一起。
那狐妖已修鍊至六尾,潔白的狐尾比之空中漂浮的雲朵還要乾淨,狐妖雙目赤紅,鋒利的獠牙和利爪帶著紫色的薄霧,每一擊都朝著白衣男子的命門攻去,招招狠辣不留餘地。
那白衣男子是名劍修,劍氣無比銳利,他劍光凜冽,劍氣所到之處皆被撕裂成了廢墟,狐妖身法敏捷,一開始還能躲過劍氣,但過了百招后,伴隨著身後峰巒被劍修攔腰斬斷,狐妖也終於漸漸不敵了起來。
「顧長風!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要從浮屠山一路追殺我到此地!」狐妖狼狽的躲避著,一道劍氣擦著他臉頰而過,半截銀白的長發被劍氣斬落,與此同時,他的臉頰被劍氣灼傷,很快一片猙獰,滋滋的冒起黑氣來。
名為顧長風的劍修,隨手揮下手中的劍,狐妖躲閃不及,伴隨著痛苦的哀鳴聲,狐妖的腹部被擊中,露出血淋淋的□□,內臟一覽無遺。
「此劍名為九徹,出自吾之好友劍南飛之手,自誕生之日已有三十七日,只缺一出竅期修士的血開封,六尾狐妖,你我無冤無仇,可你命不好,註定要做我的試劍石。」
劍修的聲音冰冷如玉石墜地,即便是同為人修的林星河,聽著他這般波瀾不驚的試劍石之言,都忍不住心底打顫。
不止是林星河,就連易相逢也是一臉凝重。
「那是…天門山執劍長老…顧長風。」
話剛說完,易相逢神情倏忽一變,愕然瞪大了雙眼,隨後他匆忙拉過林星河,將人撲倒在身下。
「不好!那狐妖要自爆了!」
林星河被撲在草地上,他的身後是自家大師兄躁動如雷的心跳聲,鼻翼間充斥著土腥味,就在他緊閉著雙眼等待著爆炸聲來臨時,卻發現根本無事發生。
睜眼去瞧,白衣劍修拎著一截血淋淋的白狐尾,眸光越發寒涼。
「狡猾的畜牲。」
旋即,那白衣劍修竟是看也不看地面上這些被他波及的雪融城修士,運起身法兀自消失在了天邊。
終於得以喘息,林星河從地上爬起來,理了理自己沾染上泥土的衣袍和烏髮,面色難看的道:「天門山的都這麼…一言難盡…還是只有顧長風是如此…?」
易相逢的表情也不怎麼好,他安撫似的拍了拍自家小師弟的肩膀:「小師弟,知足吧,咱們碰見的是顧長風,就已經足夠幸運了。」
林星河眸光微閃,他視線掃過一片狼藉的大地,不遠處的村落早已成為了廢墟,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那血腥味的源頭並不是來自斷尾逃生的狐妖,而是面前那些遭遇了無妄之災的凡人。
喉嚨倏忽間變得困頓,林星河手腳發顫,他訥訥的張大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星河想,他是討厭凡人的,因為他們愚昧、粗魯、無禮、野蠻,甚至又臟又臭,可是…真當他看到這些凡人像螻蟻般毫無抵抗力,碎成了一塊塊無聲息的□□時,他連心跳都變得困頓了起來。
「師兄…他們不是需要討伐的妖獸,更不是喪心病狂的邪修…他們…他們…他們只是髒了些臭了些,可這…不是什麼過錯啊…」
年輕的少城主大張著嘴巴,宛如渴水的魚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可是淚水卻如洶湧的洪水般絕了堤,大顆大顆的從眼眶墜落。
易相逢表情酸澀,伸手將少年人臉上的淚水擦去,可他的淚卻像是止不住般越擦越多。
「星河,碎星城浮於白雲之巔,無間城遠在大漠黃沙之下,天河城位於無寄海底,你可知為何偏偏我們雪融城非要建立在凡人觸手可及之地。」
…
與此同時,一片焦土的廢墟上,一隻黑黝黝的手掌撥開頭頂的斷壁殘垣,旋即乾枯瘦小的孩童從廢墟下爬出,踉蹌幾步後站穩,她環顧四周的狼藉,不曾哭泣也不曾叫喊,只獃獃的抬頭看了看天空。
她想看看破壞了她家園的仇人長什麼模樣,她想問一問那白衣仙長為何要這般做。
可是沒有人會為一隻螞蟻的仇恨所停留。
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