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番外·一
番外新年
12月31日,上午九點。
終於在昨天結束了地獄冬季合宿的青道棒球部隊員們,齊齊穿著青道高中冬季西裝制服,背著棒球部統一的深藍色運動包,烏泱泱地一群人一起朝附近的車站走去。
「新年假期的安排?」
街上人群往來,擠擠攘攘,寒冬的冷風被熱鬧的年末大折扣沖淡。
倉持洋一問起打算如何度過接下來難得的一周假期時,御幸一也一手勾住運動包背帶,一手搭在戀人牌愛心橫格紋圍巾上,假裝想了一下。
「就是寫年賀狀,吃蕎麥麵,看紅白,初參——不過在這之前得整理以前的東西,打掃衛生,然後應該是外食,去看正月映畫……」
只是隨口一問的倉持洋一:「?」
好詳細,話好多!
這傢伙心情很好嗎?明明冬訓結束后也是一副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的表情……去年不是還興趣缺缺地說「就那樣」的嗎?
在游擊手狐疑的表情中細數了一通新年例行活動后,御幸一也頓了一下,想起來什麼似的,說了一個聽起來格格不入的項目:「哦,還有就是寫習題吧。」
倉持洋一:「???」
等等,這人剛才說了什麼?
寫習題……不是自主練習?
「你那是什麼——」
奇特的安排?
「噢,這裡!」?
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吐槽,御幸一也突然加快了腳步,朝前方的某人迎過去,「只有這麼點行李嗎?要住好幾天呢。」
五米外的早乙女紬點頭:「嗯,只帶了衣服和一點生活品。」
御幸一也呲牙壞笑:「沒有習題和書嗎?」
「不到一周時間啊……」黑髮少女的聲音變小了一點,「只帶了習題。」
「哈哈,我就知道!」
將自己的運動包放到黑髮少女推著的小行李箱上,然後推著行李箱回歸棒球部隊伍,御幸一也面對倉持洋一複雜的眼神,露出了一個虛假的疑問表情。
「怎麼?」
「……沒什麼。」
雖然說著「沒什麼」,但倉持洋一滿臉寫著「我已經習慣了我不想多問哪怕一句反正也不會有什麼讓我開心的回答」。
御幸一也:欸,失望。
昨天站在場邊、給在地獄合宿中掙扎的隊員們加油鼓勁的黑髮經理,現在穿著淺灰色羽絨服和深灰色緊身(早乙女紬:這叫A字)長裙,將羽絨服拉鏈拉到頂,下巴埋在裡面,十分乖巧地跟在過於嘚瑟的御幸一也身後走過來。
她和早已熟悉了的隊員們打招呼。
只是明明大家關係不錯,和御幸一也同行的二年級們卻一個個都只是簡短又不失禮貌地回應一句,接著就紛紛陷入了沉默。
好像是出於某種共識——前園健太顯然沒有get到的共識。
怎麼回事?熱心直率的副隊長一頭霧水。
為什麼忽然都不說話了?這樣經理不是會感到被冷落排擠了嗎?
還有御幸,你為什麼也不照顧一下經理啊?!
他瞪著眼睛掃了隊友們一圈,發現的確沒人打算開口,於是不得不站出來僵硬地搭話:「哦,那個,經理你也要去車站嗎?」
早乙女紬愣了一下:「嗯……是的,去國分寺。」
「那、那正好和御幸一起走,哈哈!」
前園健太尷尬地笑了兩聲,在氣氛凝滯之前,繼續努力找話題:「對了,你這是要回老家嗎?我記得經理是,呃,宮城……仙台出身?」
「啊沒有,其實嚴格說起來,我應該算是東京出身,中學時才搬到宮城去的。」
「這樣啊,哈哈哈哈……哦沒錯,我想起來了,監督也是東京人。」
前園健太嘴角都要笑僵了,「對、對了,說起來,經理你怎麼沒有和監督一起回家?」
黑髮已經長長的女孩子眨眨眼:「去年爺爺奶奶——啊,其實是表舅的爸爸媽媽——他們搬到了福岡,所以表舅今年也會去福岡。」
「經理不去嗎?」
「嗯,我就留在東京。」
「哦,原來是這樣,是因為爸爸媽媽回來了嗎?」
關於早乙女紬為什麼會由片岡監督擔當監護人,至少在一軍選手中已經不是秘密。所以她不跟著監督去福岡的理由,應該是原本的監護人回來了吧?
「誒?不,他們還沒有回……」
早乙女紬有點不好意思,下巴又往羽絨服領子里藏了藏,聲音稍微變小了一點,「今年我去一也家。」
前園健太:「哦,這樣——」
一頓,猛地臉色一變:「誒、誒?!!!」
耿直的副隊長被雷劈了似的瞪眼張口,二年級其他人則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保持沉默啊……問就是已經不想再給御幸一也送人頭了好嗎!
經過半個暑假加一個學期的洗禮,棒球部的隊員們終於對御幸一也和黑髮經理交往中這件事成功脫敏。
在他們眼裡,早乙女紬完成了從「經理」到「御幸一也的戀人」又回到「經理」的身份轉變,這代表著大家不再會輕易被刺激到,也不會再傻乎乎給御幸一也機會故意刺激他們了。
前園健太同樣脫敏。
只不過他可能脫過份了,在這種時候失去了該有的敏銳度。
「為、為什麼!」
前園健太下意識問了出來。
其他人:啊你又送。
早乙女紬有點為難。
直說是因為爺爺奶奶不喜歡媽媽、連帶著不喜歡我、表舅差點打算在東京租房帶著我過年、最後被德叔叔和奶奶生病的電話聯手勸走——會不會不太好啊……
在她猶豫的時候,一隻手忽然攬過她的肩膀,她不輕不重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因為紬要和我一起去見我爸爸嘛。」
御幸一也笑嘻嘻地說。
前園健太:「誒?!!」
其他人:「誒?!!」
早乙女紬:「誒?」
已經決定不給御幸一也任何嘚瑟機會的倉持洋一也忍不住開口:「這是什麼意思啊,你們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嗎!……你看經理都一臉茫然的樣子哎!」
一臉茫然的早乙女紬:「唔……」
她看了御幸一也一眼,有點遲疑,「雖然不是大家誤會了的那個意思,但我的確也想去拜訪一下德叔叔……」
畢竟小時候也照顧了她好幾年的。
而且這個理由可比被爺爺奶奶討厭好聽多了!
如果說御幸一也是那個故意刺激人的傢伙,那在棒球部隊員們的眼裡,早乙女紬就是會認真更正對方說法的好人。
而現在「好人」都這麼說了……
「倉持!!」前園健太回頭怒喊,「這是怎麼回事啊?!」
倉持洋一:「我怎麼知道!!說了不要問我!你直接問本人啊!」
前園健太:但御幸把經理當人質扣在身邊,我怎麼吼他啊!
倉持洋一:……
「哦!時間差不多了。」
滿意地看到隊友臉上扭曲的表情后,御幸一也抓起早乙女紬的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然後順勢握住她的手,「我們得快點去車站,回家后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說完,他一手推行李箱,一手牽著人,邊走邊回頭沖隊友們露出讓人火冒三丈的笑,「那我們就先走了,拜拜!」
那兩人手牽手脫隊。
倉持洋一:「……」
前園健太:「……」
其他二年級們:「……」
「……我也要去國分寺站啊。」
「嗯,我也是。」
「御幸那傢伙,故意的吧。」
「那還用說!」
「倉持,你上次說的那個揍人計劃,到底什麼時候實施?」
「總得找個御幸落單的時機吧。」
「有這種時機嗎……」
「……啊可惡!!」
……
…………
從國分寺回家,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早乙女紬少見地在電車上睡著了,是被御幸一也叫醒的。
她茫然地將頭從對方肩上抬起來,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去看電子屏:「已經到了嗎?」
「嗯,該換乘了。」
御幸一也拉著迷迷糊糊的人下車,穿過比起上下班高峰期仁慈許多的熙攘人群,換乘到另一趟車上找到位置坐好,然後將早乙女紬的頭輕輕扳到自己肩上,「好了,繼續睡吧。」
早乙女紬秒睡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就是離家最近的車站了。
出站之後還要走十來分鐘,清冽的陽光灑在臉上,清寒的冷空氣從鼻腔鑽進肺部,上一秒還不知今夕何夕的早乙女紬於是立馬醒神。
等她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時,就忍不住「哇」了一聲。
「完全沒變誒……」
御幸一也側頭看著有四年沒回來過的黑髮少女,見她不停地左看右看,指著各種小時候熟悉的景象,眼睛亮晶晶地發問,臉上毫無意識地露出了輕軟的笑容。
「牧原叔叔的居酒屋!門帘還是那種顏色啊……哇,山田嬸嬸家的樹長好高了!還種了小橘子!哦對了對了,小亮是不是已經上小學了?」
「唔,是吧,去年好像幼稚園畢業了。」
「那杏姐姐呢?」
「嗯……是去北海道還是哪裡了來著。」
「高橋家的葵哥哥呢?」
「嘛,可能還在東京吧。」
「?」
早乙女紬頭上冒出一個問號,「一也也不清楚嗎?」
「我這兩年也是一年才回來待幾天啊……」
御幸一也拉著她拐了一個彎,「而且我在想更重要的事啦。」
「誒,什麼事?」
「就是整理東西啊。」
如同小時候那樣,御幸一也和早乙女紬並肩走在已經熟悉到不會特意去關注的道路上。
曾經的小豆丁們長大了,原本齊平的身高出現了恰到好處的差距,兩人牽著手時,彼此間的距離也縮短到幾乎看不見了。
「紬以前留在我這裡的東西,」御幸一也抬頭看著冬日上午的太陽,「正好趁這個機會,一起整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