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學校

諸伏景光硬著頭皮開始講他前兩次任務中發生的事情。

「之前琴酒給我發布了這樣一個任務，任務的目標是狙擊組織的一個研究員，然後我……」

他努力忽略掉心裡的不適，按照大小姐的喜好，將這些讓他一步步走向黑暗的任務說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然後成功收穫了黑髮少女「哇！」「哦~」的驚呼，以及「接下來呢？」「還有嗎？」的催促聲。

於是他接著往下講。

在這些任務中，他殺了很多人，雖然大部分都是壞人，但同樣有一些是無辜的。而他身為卧底在黑衣組織的警察，不僅沒法救下他們，甚至還得親手將他們射殺。

諸伏景光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咬著牙，把令自己痛苦不已的罪惡當成樂子講給這位大小姐聽。

他捏緊了方向盤，目光注視著前方的路況，可某一瞬間通過後視鏡觀察車後方情況的時候，卻看到，原本他以為臉上會掛著天真卻殘忍笑容的九澄禮，此刻根本沒有笑，甚至暗紅色的眼眸深處寫滿了漠然和厭倦。

諸伏景光講故事的節奏一頓。

奇怪，為什麼……？

眼看著九澄禮即將轉移視線看向他，諸伏景光來不及困惑，趕緊移開視線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現，然後定了定神繼續講。

九澄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斷他：「剛剛怎麼了嗎？突然愣了一下。」

「不，沒什麼。」蘇格蘭抱歉地笑了笑，「只是看到車前有東西掠過去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小動物，嚇了一跳。」

「這樣啊。」

九澄禮看起來沒有追究的意思，這讓自覺自己出了紕漏的諸伏景光長舒了一口氣。

這兩天怎麼回事，老是在這位大小姐面前出錯。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諸伏景光暗暗告誡自己。

在發生這個小小的插曲之後，沒過多久，諸伏景光就看到不遠處門口題著「東京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建築。

太好了，終於到了。

一路被折騰著接受良心拷問的諸伏景光如蒙大赦，一腳剎車踩了下去，車子一個急停，直接把黑髮少女原本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九澄禮差點沒坐穩：「幹什麼呀突然踩剎車！」

諸伏景光恭敬答道：「大小姐，到了。」

那也不能急剎啊！你懂不懂怎麼停車啊！

九澄禮嚴重懷疑這傢伙是故意的。

她看了眼車窗外，確實到了，就是這個荒涼的環境讓她下意識蹙起眉頭。轉頭看到蘇格蘭隱藏得很好但她仍然能看出來的，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九澄禮笑了笑，故意用失落的語氣說道：「既然到了就沒辦法了，那蘇格蘭下次再跟我說吧。」

「……好的，大小姐。」

蘇格蘭明明不情願還要勉強笑著答應的樣子，讓九澄禮因為急剎而產生的小小一點情緒都沒了。

不如說她還有點想笑。

蘇格蘭一看就黑得不徹底啊，在他講故事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他的道德底線遠超黑衣組織的其他成員。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所以真情實感來說，九澄禮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說句題外話，在黑衣組織她所認識的代號成員里，她最喜歡的是雪莉宮野志保，第二是貝爾摩德，因為一些別的原因以及她是個大美人。而伏特加憑藉他憨厚的性格和平時只當琴酒開車小弟的行為，成功排到第三名。

她最討厭的是烏丸蓮耶——如果黑衣組織的Boss也算在內的話，第二討厭的是朗姆。

而從伏特加都能排第三位這點來看，黑衣組織的代號成員確實都黑得可見一斑。

目前來看的話，蘇格蘭也許可以跟伏特加爭一爭這個第三的位置。

暫且把對蘇格蘭的評價丟到腦後，九澄禮揣著貓走下車，為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做好心理準備。

然後無語地發現自己準備了個寂寞。

——人呢？根本沒人啊？！

九澄禮不滿地皺起眉頭：「蘇格蘭，琴酒後來沒給你發消息說明情況嗎？現在沒人接應，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有沒有搞錯，轉學的對接工作都搞不好，琴酒是不是故意的？

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果斷甩鍋：「抱歉大小姐，琴酒發給我的消息中並沒有說明現在的情況……」

九澄禮：……

九澄禮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琴酒肯定是不會違背烏丸蓮耶命令的，也就是說他確實只知道發給蘇格蘭的那些消息……行吧，她就知道烏丸蓮耶不靠譜！

「琴酒那個廢物！」黑髮少女真情實感地以琴酒代烏丸蓮耶罵了一句，隨後指示蘇格蘭去找人，「你去看看學校里還有沒有別的人了！我就在這裡等你！」

「是，大小姐。」

諸伏景光領命而去，然後過了很久才領著一個戴著墨鏡長得非常粗獷的壯漢過來，這個壯漢的身後還不遠不近地跟著兩男一女，三個小尾巴愣是走出了洋洋洒洒的氣勢。

特別是那個同樣帶著墨鏡一頭白髮的男生。

而等了這麼久，九澄禮已經無聊到開始逗貓了。

她手上捏著一根隨手從草叢裡摘的草，百無聊賴地放在黑貓面前晃來晃去當作逗貓棒用，此時聽到動靜，回過頭一看，就被這興師動眾的場面驚了一下。

打頭的那個說是老師還算的過去，後面那三個明顯是學生的過來幹嘛？湊熱鬧的？不可能吧。

九澄禮大為不理解地站起身，試圖用眼神詢問領他們過來的蘇格蘭這是什麼情況。

諸伏景光剛要張嘴解釋，就被另一道聲音搶了先。

「你就是這位綠川先生口中轉學過來的學生？」墨鏡壯漢聲音低沉，那張嚴肅的臉上神色莫辨。

九澄禮反應了一下綠川先生到底是哪位，在恍然「哦原來是蘇格蘭啊」的時候，她順帶想起自己好像從沒跟他介紹過自己的名字。

話說回來，琴酒給他發的信息上會有這種情報嗎？

九澄禮放棄思考這麼不適合此時場景的問題，轉頭看向說話處。

「對，就是我。」她點了點頭說道，「爺爺跟我說他已經安排好了，讓我今天過來的。」

她說得那麼信誓旦旦，不像假的，這讓墨鏡壯漢，也就是咒術高專一年級的班主任夜蛾正道，陷入迷茫之中。

……真的有這種情況？可我也沒收到什麼消息呀。

非常負責任的夜蛾正道先是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消息——確確實實沒有，又再次跟九澄禮確認了一下她有沒有找錯地方，得到了「爺爺說的就是這個名字」的肯定回答。

沒轍了，那隻剩下去問問上面的方法了。

夜蛾正道這麼想著，利索地拿起手機發出消息。

但是考慮到上層往往回消息的速度特別慢，所以……

「要先來學校裡面參觀一下嗎？」夜蛾正道說道，又看向了已經走到黑髮少女身後的諸伏景光，邀請道，「綠川先生也請吧？」

被邀請的綠川先生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

他可是很好奇這個非同尋常的學校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呢。

讓諸伏景光非常失望的是，學校的基礎設施確實非常普通，除了有一個格外大的操場，其餘都和普通學校沒什麼區別。但真要說哪裡不一樣的話，果然還是——

「夜蛾老師，今天學校是放假了嗎？為什麼一個人也沒看到？」

面對諸伏景光的疑問，夜蛾正道低咳了一聲，解釋道：「綠川先生，我們學校的人數本來就不多，每個年級只有兩三個人。」他指了指身後三個小尾巴，「那是一年級的三個，其他年級的都出門做任務去了，現在不在學校里。」

「誒？！」

諸伏景光大為震驚，還都是學生呢怎麼就出任務了？這不算雇傭童工嗎？！

他感覺自己身為警察的責任心在熊熊燃燒，特別想把這些雇傭童工的都抓去吃兩頓豬排飯教育一下。

夜蛾正道當老師還沒幾年，還沒怎麼習慣被別人用「你們怎麼讓學生做任務」的詫異和譴責目光盯著，他有點尷尬地又咳了兩聲。

而九澄禮早就落後幾步，直接跟一年級的三個學生走到了一起。

「咒術師很缺人嗎，為什麼連學生都要出去做任務啊？」遵循不懂就問的原則，九澄禮小聲向三人裡面唯一的女生搭話。

棕色短髮的女孩子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很快給了她回答：「是的，能看到咒靈的人本來就不多，能有效使用咒力祓除咒靈的人就更少了。但是咒靈還是會因為人類的負面情緒而不斷產生，所以每一個有戰鬥力的學生都得出門。」

九澄禮不由得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

拜託，她現在已經過得很艱難了欸，長時間戰鬥的話她根本不行啊……

家入硝子看見黑髮少女臉上生動形象的「打咩」表情，被逗笑了一瞬，安慰她：「其實如果咒力不夠或者害怕戰鬥的話，當個輔助監督也是可以的，或者最後不一定要當咒術師。」

「唔……」九澄禮含糊地應了一聲。

她可不覺得烏丸蓮耶讓她來這裡上課就是為了讓她當個輔助監督的，肯定有更明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