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路

這頓午餐閔玧其做出了中西韓大雜燴的感覺——虎皮青椒和酸菜粉絲湯、香煎三文魚和奶油蒜香意麵，最後是石鍋拌飯。

閔玧其父母到的時候這些菜剛剛擺上桌，他媽媽看到這一桌子菜嘴角都抽了兩下。

她試探地看向閔玧其：「……不是叫你別麻煩千結嗎？」

閔玧其正在解圍裙，聞言奇怪地看了他媽一眼：「你沒看出來都是我做的嗎？」

媽媽：「……」

就是因為看出來了我才不敢相信！每次放假回家叫你去做個飯就跟能要你的命一樣，不是拉麵就是紫菜湯，能做一道番茄炒蛋都很了不起了！

不做飯的理由他也很充足——韓餐沒爸爸媽媽做得好，西餐沒哥哥做得好，精通的中餐都太辣了他們一家都吃不了。其他中餐也沒學到精髓，只能勉強做做番茄炒蛋和紫菜蛋花湯這樣子。

她問閔千結：「你們在宿舍的時候玧其做飯給你們吃嗎？」

「做啊，」閔千結端了盤水果給她，「一般都是是碩珍哥和玧其做的。我就打打下手，當主廚的時間沒他倆多。」

「……」

雖然已經在團綜里看過很多次了，但媽媽依舊有些割裂：「……那他平時做什麼？」

「不會做這麼多種類，但是分量會多兩倍，」閔千結給她指桌上的菜，「意麵是做得最多的，還有泡菜湯。等我們吃完泡菜湯里的肉的時候玧其會再在裡面煮一輪拉麵。」

媽媽：「……」

她本來想跟自家兒子說，千結雖然很獨立也很懂事，但身在異鄉，他受過的苦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很多。我不是要讓你去伺候他討好他，只是畢竟你什麼便宜都佔了，家裡的事你能一個人做完的就不要去麻煩他了。像做飯洗碗掃地拖地之類的，你能做就全都做了，他小你將近一歲呢。

她看看閔玧其又看看閔千結，咽下了嘴邊準備叮囑自家兒子的話。

「明天凌晨的飛機，吃完就收行李，」閔千結接過閔玧其遞來的湯，嘴裡回答著閔玧其媽媽的問話，「不用飛多久，暫時定的是要隔離七天。落地先去做核酸，還有幾天的緩衝時間用來綵排或者預防意外的情況發生……真正錄製用不了多久，錄完了就可以飛首爾了。」

閔玧其爸爸好奇問了一句：「回韓國的話可以居家隔離嗎？」

「應該不行，還是要住酒店，」閔千結搖搖頭，「畢竟都跨國了。」

閔玧其媽媽看了閔千結一眼：「這一來二去要挺久的吧？」

閔玧其給她夾了塊三文魚：「十九天。」

媽媽：「……」

倒也不必記得這麼清晰。

她問了另一個關心的問題：「你們的事給公司那邊說了嗎？我聽人說預防戀情曝光，提早說能有時間做應急預案之類的。」

「我不說他們都會做應急預案，說了還多給個把柄，我說來幹嘛，」閔玧其把拌飯拌開，「反正真真假假的都在前幾年爆完了，只要我們不直播領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來了。」

雖然知道閔玧其說得有道理，但他爹媽看著他這一副滾刀肉的樣子還是下意識手癢。

「這孩子好的時候是很好，但是他要氣你的話也很容易，」說不過兒子，她選擇找閔千結說閔玧其壞話，「他也不用幹什麼，就只用在你關心他擔心他的時候擺出一副全世界就他最靠譜、其餘人都是瞎操心的樣子，看到他那張無所謂的臉你的火就可以衝天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最氣人的是他不開口就已經很氣人了，一旦張口你還罵不過他。」

閔千結：「……」

該說不說，不愧是親媽，這個總結太到位了。

閔玧其忍住張嘴就想嘲諷的衝動，好歹還記得這頓飯的目的是什麼。

雖然他真的很想告訴他媽這招對閔千結不管用，因為閔千結能更氣人。前兩年他因為肩膀疼還不去醫院堅持要綵排，面對閔千結的質問的時候就擺出他媽媽口中那副滾刀肉的樣子，雖然是無意的但是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氣人。

然後閔千結就跟他說了四天的普通話。

閔千結跟其他人交談依舊是用韓語，但是只要閔玧其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就立馬切換成漢語，美其名曰既然你不聽我的話，那我也沒必要說來讓你聽懂了。

閔玧其最開始還在犟，但是當第三天閔千結開始和金南俊用英語交談的時候他終於受不了了，老老實實去了醫院。雖然沒什麼大礙，但還是休整了十天，非必要絕不動肩。

閔千結說漢語的話隊內誰都聽不懂，雖然有被針對的生氣，但是更多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閔千結到底是為了誰才去破的這個例，而閔玧其很享受這種心照不宣的特殊對待。

但是英語不一樣，不然當初閔玧其也不會下死令說不準閔千結和金南俊在他在的地方說英語了。

他可以暫時被閔千結蒙在鼓裡，但是不能有人比他更先聽懂。

當年的閔玧其控制不了自己強得有些不正常的佔有慾，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要求閔千結不要這樣做。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服軟，被管教成了外人眼裡鋒芒內斂、越來越柔軟的樣子。

成員們習慣了這樣的他，阿米們習慣了這樣的他，反而是父母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會有種割裂感。但也正是因為這份割裂感，他們不用閔玧其說什麼山盟海誓就能感受到閔千結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因為他們是最清楚當年閔玧其的一身反骨到底有多鋒利、多傷人的人。

「玧其他是一個很執拗的人，」離開前閔玧其的媽媽單獨找閔千結說了這樣的一段話，「但是他的執拗又很現實，一旦超出他控制的範圍他忍著疼也能割下來。」

就像他荒廢了幾年的鋼琴，就像他為了生存而放棄的、原本很挑剔的飲食習慣。

「他的領地意識很強。他的房間是要反鎖的，任何密碼都會定時更換，私人物品更是不準別人動。你們在節目里說，當初第一次見面就睡到一張床上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但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破這個例。」

「玧其習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與此同時也會做好最壞的打算。他可以在練習和上學之餘打工掙錢，也可以在三者衝突的時候先捨棄掉打工，然後在看到出道希望的時候增加練習時間減掉學習時間，但是依舊沒有放棄高考。如你所見，他總是會為自己找到能全身而退的後路。」

女人的眼角布滿細紋，低聲說著這話的時候眼尾有些泛紅：「但是對於你，他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後路。」

「我不是想讓你保證什麼，」閔玧其媽媽擺擺手，沒讓閔千結開這個口，「我只是想說，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們分開了。」

她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了下去：「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也請你不要疏遠他。就算關係回不到在一起之前，當最普通的朋友也很好。」

閔千結沒有避開她的視線，低低地應了聲好。

他沒有反駁說他們不會分開。就像對方說的，她要的並不是閔千結的保證。

她只是單純的作為一個母親，給她孤注一擲的兒子留了一條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