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章
這話說得差一點就咬到舌頭,也是在這一刻,被謝敘人設壓制的理智終於回來一些。
楚清問迅速後退兩步,和少年拉開距離。
「身為師兄,怎麼會不喜歡小師弟。」謝敘低聲重複了一句他說的話,由於嗓音太無起伏,實在聽不出其他的意思。
他凝眸直直地盯著楚清問,唇角上揚一些,臉上卻無半分笑意,說:「師兄的意思是,之前的討厭都是假的?還是現在的話是假的?」
寒意瞬間從四面八方襲來,像是冬日裡從天而降的冰,想將人狠狠砸死。
楚清問覺得這話怎麼回答都是錯,繞開謝敘想往前走,卻被謝敘伸手攔住。
楚清問再次繞開,出乎意料的是,這次謝敘並未阻攔。
他飛快往前走去,顧不得什麼,算是倉皇而逃:「師尊找我,小師弟若有什麼事的話以後再說。」
站在原地的少年眉眼沉鬱地看著楚清問遠去的背影。
他步伐極快,期間還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能聽見他有些生氣地說了一個古怪的詞。
謝敘眼底毫無波動,直到看不見人了,才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
楚清問估摸著走了五分鐘左右,看到小說里寫的議事殿。
他一邊咳嗽,一邊站在議事殿門前,敲敲門后忍住咳嗽的衝動,開口道:「師尊。」
「進來。」溫和的聲音響起,楚清問立刻覺得渾身上下宛如被一隻溫暖的羽毛掃過,冰冷的感覺消失不見。
他推開門,緩緩走進去。
裡面坐著一個穿著白衫的男子,看上去二十歲上下,容貌溫潤,眉眼極好,長發微束起一些,剩下的輕垂身側。
他手中拿著茶盞,看見楚清問,紅唇微微上揚,聲音猶如圓潤的石子敲擊光滑的壁面,極為清脆好聽:「身體現在如何?」
這句話讓楚清問想起來了:原主前不久大病了一場,躺了半個月,最近幾天才好。
他在心裡感慨完自己這身體真是差得離譜,向白聽行禮:「回師尊,身體已無恙。」
房間里並未點什麼,可是進來的那一刻起,楚清問就感覺不到什麼冷意了,身體在逐漸回暖,臉色也變得好看起來。
「坐。」白聽揮手。
他素來沒有什麼架子,待人親和有力,極為溫柔耐心,也正是因為這樣,手底下六個弟子,四個對他有別樣心思。
楚清問坐下,用餘光悄悄偷看主角那張臉,心說也不怪那四個師弟,實在是白聽太好看了。
美人無人不喜。
白聽道:「山下小鎮最近不太平,有妖獸作祟,盛行和你其餘幾個師弟都準備明日下山查探,我想你身體還未恢復完全,這次就不必下山了。」
楚清問記得這裡。
小說里,原身就是因為身體原因沒去,讓謝敘對他頗有不滿。
一想到謝敘,楚清問就想到了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瞬間有些萎靡失神。
「清問?」許久不見回應,白聽瞥了楚清問一眼,「你似有不同。」
幾個字讓楚清問心裡一驚,還沒說話,就聽見白聽繼續說:「比起前幾日,有氣色一些。」
早就被嚇得臉色慘白的楚清問摸摸臉,覺得自己太一驚一乍了,努力放鬆著緊繃僵直的身體,回答道:「回師尊,弟子身體已無大礙,可以下山。況且弟子也已經很久沒有下山了,請師尊讓弟子一同前往。」
他得想辦法刷刷謝敘的好感度,這恐怕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也好。」聞言白聽也沒有多說,「那你明日和他們一同下山。切記,你身體不好,不可硬來。」
「是。」楚清問應下后慢慢退出議事殿,鬆了一口氣。
準備離開的時候,餘光掃到站在廊下的人,楚清問步伐一頓,轉身後試探性地喚了一聲:「盛師弟?」
站在那裡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穿著內門弟子的藍白色衣衫,聽到聲音后恭敬卻又帶著明顯疏離地叫了一聲:「大師兄。」
他看著就比較沉默寡言,屬於孤僻那一類的,臉沒表情時顯得有些薄情冷漠,對楚清問並沒有過多的話,眼神時不時看向議事殿,明顯是來找白聽的。
這可是男主角。
楚清問幾乎看到他頭上頂著的男主光環了。
他微微頷首,離開時添了一句關切的話語:「天氣冷,師弟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儘快回去。」
不管怎麼樣,先跟男主角打好關係,萬一以後有用呢。
原來的楚清問就對其他弟子挺好,唯獨對謝敘是例外。
所以盛行聽著也沒什麼反應,就是目光落了一瞬在楚清問那白得嚇人的臉上,有些沉默。
很明顯,比起來他,他的這位師兄才是最需要回去的。
楚清問沒走幾步又開始咳嗽起來,重得身體都快咳得站不住了。
他受不了,恨不得直接跑回住所,抬頭注意到了周圍的美景。
小說里的太一宗一共五大峰,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竹息峰,如同名字一樣,遍地都可見竹子,山清水秀,極為好看。
此刻周圍淡霧瀰漫,透著點恍惚感的景色讓楚清問一時忘了咳嗽。
他走到柳樹邊,看著河裡翻跳著的金魚,一時入了神。
直到身體僵到,動作受限,楚清問才醒過神,對著掌心哈了一口氣,忍不住出聲呢喃:「天也沒多冷,虧得楚清問還是修仙之人,怎麼身體這麼虛。小說是不是不嚴謹,我看小說時他身體也沒這麼羸弱。」
不吐槽還好,一吐槽就開始咳嗽起來,這下更是厲害,聲音都抑制不住。
楚清問緊緊地捂著嘴,很快感覺到掌心濕潤,放下一看。瞳孔驟然緊縮。
掌心裡的鮮血刺眼無比,嘴裡的血腥味擴散開來,讓楚清問微微皺眉。
這麼虛弱,會不會活不到反派黑化殺了他的時候就直接嘎了。
不行,他不能這麼早死。
楚清問抑制住後面的咳嗽,抬腳想回住所,結果剛踏出去一步,就看到了謝敘。
少年靜靜地站在旁邊的樹后,神色淡然地望著這邊,那模樣不知道待在那裡多久了。
楚清問沉思自己應該對他露出什麼表情時,謝敘已然抬腳走近。
看小說的時候,炮灰楚清問對別的師弟都是:師弟,吃了嗎?師弟,睡得好嗎?師弟,小心受傷……
對謝敘卻毫不掩飾嫌惡之情:離我遠點,與你說話了嗎?多嘴。退下,滾開……
而謝敘從一開始的不解到難過惱怒,再到各種反駁譏諷挑釁,就是故意惹要原身不高興。
楚清問一回想那過分的台詞就覺得脖頸發涼,斷不敢再用原主的表情和原主的台詞。
所以在謝敘走進時,他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害怕謝敘,嘗試露出一點討好的笑意:「師弟。」
可能是之前那一句喜歡的話說得太過於驚世駭人,他的這個笑容並沒有引起少年太大的反應。
他只是輕垂眼睫,望著楚清問掌心的鮮血。
楚清問天生就白,再加上常年身體不好,一直生病,掌心都不是正常人那樣紅潤,而是偏白一些,染上血跡後有些觸目驚心。
注意到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楚清問快速把手藏在身後,有些不自在地說:「師弟若是無事,我就回住所了。」
許是咳得太多,他嗓音嘶啞,幾乎快說不出話了。
謝敘沒有說話,也沒抬頭,像是聽不見楚清問的話一樣。
楚清問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忽略自己,只能避開他,往前面走去。
他走了兩步,沒忍住回頭看,原地已經沒有人了,只要柳樹條被風吹得蕩漾起來。
再一轉頭,看到了一點衣角,定睛一看,那少年站在他身側,一副要跟著他走的模樣。
之前原身冷臉對待,他這樣跟著原身故意噁心原身也不是沒有過。
楚清問內心長嘆一聲。
原來的楚清問惹的禍,為什麼到頭來卻是他背負。
楚清問只能儘力忽略身側無論是壓迫感還是存在感都十分強烈的少年,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中。
這邊才進房間,準備關上房門,後面的人倏然意味不明地喚了一聲:「師兄。」
楚清問動作一頓,轉身等待著後面的話。
結果謝敘什麼也不說,就那樣看著楚清問,深若寒潭般的眸子似恨不得把人吞進去。
楚清問心臟一跳,當即後悔與他對視:「什麼事?」
他今天出去被凍得太狠,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露在外面的皮膚開始泛紅起來,臉色也開始有點灰,嘴唇更是微微發紫。
謝敘收回目光,後退一步,微微蹙眉。
這是不打算說話了?
見他不太高興的樣子,楚清問想了想,低聲說:「明早要出宗,師弟今夜早點睡。」
他沒等謝敘說話就關上門,洗乾淨手后躲進被窩裡,還是沒逃過打噴嚏的後果。
宗門不都是有護宗結界嗎?天氣溫度應該跟外面不一樣,怎麼還能這麼冷。
還是他太虛了,虛到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身體,就算有護宗結界也對他沒用。
楚清問想著,又忍不住想打噴嚏,餘光透過窗戶看見謝敘跟個竹子一樣直挺挺地站在門口,還沒有離開,頓時把那個噴嚏活生生憋回去了。
儘管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比謝敘大幾歲,楚清問還是看不透謝敘。
少年就靜靜地站在那裡,風微微吹動衣衫,使整個人染上了幾分孤獨的味道,莫名讓人有些心疼。
他似乎感覺到了楚清問的目光,偏頭看來。
隔著有些距離,楚清問看不清謝敘眼底的情緒,心臟卻莫名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