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進奉於深淵
眼前的畫面戛然而止,最後一幕定格在旅行者有些錯愕的表情上。
國崩抬手落在耳邊終端上,這次終端被暴力扯了下來。
指尖用力,終端化作粉末狀。
多托雷輕笑一聲:「對你見到的場景,不滿意嗎。」
「只可惜,哪怕你摧毀了這一個終端,也顧及不到那些須彌人。」多托雷感嘆一聲,「畢竟,他們無比相信終端,只覺這是神明的旨意。」
「不過,很快虛空終端就要迎來改造了。」多托雷並不忌憚,他將計劃、陰謀,一字一句的解釋起來,「那些〖聰明〗的賢者,居然有了染指世界樹的想法。」
「大慈樹王能夠和世界樹連通,從而獲取屬於世界樹的〖知識〗和〖力量〗。以人類之身,想要通過改造神明,從而得以接觸到世界樹。」多托雷緩緩抬手,原本平整的地面裂開了豁口。
「他們想要獲得世界樹的知識,獲得世界樹的力量。甚至,野心勃勃都想要掌控世界樹。」
「而弱小的神明,就成為連接世界樹的樞紐,成為大家掌握世界樹的工具。」
地面中央緩緩升起一座高台,四周立起四根柱子,周遭環繞著透明的屏障。
就彷彿一個「祭台」,正在等待供奉之物。
「不得不說,教令院的那些傢伙,正因對知識的渴求,才會有無比瘋狂的想法。」多托雷一邊說一邊轉身,他看著底下築起的高台,緩緩道,「改造神明的實驗,我稍微也有那麼一點感興趣呢。」
「我只是,稍微提供了一些技術性的幫助而已。」
輕描淡寫的語氣聽著,就讓人格外氣惱。國崩依舊是面無表情,他動身朝前走去。
教令院輕視小吉祥草王,這是自來到須彌后就深刻感受到的。但是,想要改造神明這種瘋狂的想法,大概是要「感謝」面前這個瘋子。
機械轉動的聲音停止,整個高台完整呈現。而此時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個洞口,有什麼東西在緩緩降落。
那雙一個發著綠光的「球」,它正緩慢的落下,隨後緩緩落至水平面的高度。
刀裹上雷光,身體半蹲后,國崩蓄力飛了出去。
球體裡面的正是毫無意識的納西妲,她抱著身體,蜷縮起來——
刀落在透明的屏障上,不過屏障並未碎開,反倒是瞬間反彈,迸發出刺眼的光。
巨大的反作用力落在刀上,國崩轉動手腕接住,隨後迅速後退卸力。
綠色的屏障無法被擊碎,而靠近了國崩可以感覺到,這屏障上流動的草元素力很熟悉。這個堅硬的屏障,或許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潛意識。
圓形的球體,剛好卡在那座高台之上。四周的柱子迅速共鳴,產生類似牢籠的網。
國崩站在高台前方,臉色難看的抬頭看去:「多托雷——」
手腕轉動,後退半步后,國崩將手中的刀平舉,隨後劈了出去。
雷光閃現,彎月形的光刃迅速飛出。
多托雷依舊穩站在半空的那條通道上,攻擊雖然被躲開,但是落在建築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半空中浮現出巨大的虛影,明明是室內卻聽見了雷聲迴響。巨大的手握住凝實的刀,隨後緩緩劈下。
這一刀,無人能躲開。
半空的通道徹底碎裂,碎石落下濺起灰塵。
身周還圍繞著跳動的雷電,國崩握緊刀,一臉嫌棄:「你怎麼還沒死,真是生命力頑強。」
「你已經超脫了人類的物種,瘋魔如你,為了苟活下來,又進行了多少慘無人道的實驗。」國崩眼神冷漠,他看著平穩落下的多托雷,重新舉起刀。
「你的語氣,彷彿對我十分了解那般。」多托雷擦乾淨臉側的血跡,那已經不是普通的血了,顏色詭異且濃稠。
人類是無法存活這樣久的,這個世界並沒有一個人偶能夠無限次供他實驗,雖未掌握切片的技術,但是多托雷也苟活至今。
一想到這些,國崩就覺得眼前的人令人噁心。如此這般,以非人之物存活的代價,又犧牲了多少人呢?
「噁心。」國崩抬起頭,眼神帶上殺意,「你早該死去,讓你還能站在這裡,還真是我的失職。」
如果早就知情,那上次以神之心將旅行者換回來那次,就應當將他斬於刀下。
多托雷並不著急,他不緊不慢的整理前額的發,隨後笑出聲:「好戲還未上場,就這樣死去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刀毫不猶豫的揮出,而多托雷卻依舊站在原地。
半空出現裂縫,從中飛出一道眼熟的風刃,國崩抬眼看去,隨後橫刀擋住風刃。
兩個身影從裂縫中緩緩走出,為首的正是被多托雷帶走的散兵。
見到散兵和空后,國崩停下動作。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國崩發問,因為散兵和空一同搶走了神明罐裝知識。
那枚神明罐裝知識還發著光,被空拿在手上。散兵手裡拿著一把無鋒劍,他面無表情的,一言不發走近。
國崩看著微妙的局勢,皺起眉。散兵迎面走來,對於國崩的疑問他並未回答。
「還真是令人感動的重逢啊。」多托雷開口嘲笑國崩的局面,國崩冷聲回答,「閉嘴。」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步之遙,隨後散兵抬起手。
就像擁抱的姿勢那般,散兵張開雙手,緊接著將手中的武器刺出。
眼睛睜大,國崩親眼看著散兵舉起武器,而由於距離過近,已經無法退開。
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頂住。國崩睜著眼睛,無法發聲。散兵高舉起的手臂死死攬住國崩脖子,在「擁抱」的同時,帶上血色的劍被「貫穿」而過。
眼神一暗,隨即感覺脖子被單手掐住。身體不受控制的飛出,肆虐的風元素形成風陣,割裂的傷口泌出血色。
遠處的多托雷眯起眼睛,他帶著笑容,感慨道:「呵呵,人心一向高深莫測,而人偶雖無心,卻依然難以捉摸呢。對吧,將軍大人。」
情況在一瞬間形成定局,只見風元素迸發衝上半空,隨後散兵單手掐住國崩的脖頸,動作果斷而狠厲。
地面形成一道長長的拖痕,巨大的聲響后,冒起一片灰塵。
空不動聲色的看著,灰塵當中雷元素後起,不過依舊被風元素壓制住。
「你就是這樣,相信所有人的嗎。」灰塵散去,散兵緩緩站起身,手裡的無鋒劍還淌著血。
「真是天真,別人說什麼都相信?我真懷疑,你被創造之時,是不是給你少裝了腦子。」散兵眼中帶上憤怒,「毫不設防的,被自己的子民背叛,這就是你一直保護的人啊。」
「可笑。」散兵將手裡的無鋒劍狠狠刺下,語氣冷漠,「下次,長點記性。」
躺在地上的國崩,微微闔上眼睛。地面裂開蛛網般的裂縫,人偶靜靜合上雙眼,一聲不吭。
散兵鬆開握住劍的手,眼中一閃而過不同的神色,不過隨即他退開半步,一副冷漠的姿態。
「稻妻的將軍,居然是如此心軟而愚昧之人。」似在嘲諷那般,散兵轉過頭看向身後,「你在笑什麼?不會真以為,不人不鬼的你,計劃得很完美吧?」
被點名道姓的多托雷並未生氣,他只是收斂起笑容,像是某種事情得到滿足后,稍微縱容其他人對自己的冒犯。
「散兵,被雷神捨棄的人偶。」多托雷敘述著,「從某種程度來說,你甚至不如這個人偶完美。」
「不過沒關係,我會幫助你成為稻妻的〖神〗。」多托雷舉起雙手,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來,讓這幕戲劇,進行落幕吧。」
散兵抿著唇,他上前幾步,撿走掉落在地上的夢想一心。雖然從主人手上脫離,但是夢想一心依舊亮著。
光芒微微暗淡的罐裝知識落入多托雷手中,他緩步走向那座高台。
綠色的屏障依舊橫亘於中間,但是在罐裝知識靠近后,卻可以輕鬆穿過。
神明罐裝知識散發著綠色的光芒,而在無害的外表包裹下,內里真正的知識卻無法揣摩。
多托雷站在高台上,靜靜看著那枚罐裝知識,但是無風的空間,突然驟起狂風。
一隻手越過多托雷,毫不猶豫穿過那綠色的屏障。罐裝知識被中途攔截,隨後發出刺眼的光。
被強行帶出來的罐裝知識開始「分解」,人偶面無表情將其握在手中。
「呵,我竟沒想到,你的想法如此瘋狂。」多托雷並沒有意外的表情,他好像早就料到那般,「屬於神明的知識,只是人偶的你也想要獲得成為神的資格嗎。」
神明罐裝知識,據說得到后就可以獲得數不清的力量,財富。所以,大家才爭先恐後去追逐。
「神明的知識又怎是常人能夠掌握,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污染。」多托雷目光冷漠,語氣帶上些計劃被打斷的不悅。
似乎是應證了多托雷的話,罐裝知識散發著紅色、詭異的光芒。
「呃!」人偶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彎下身後跪倒下。
看著支著夢想一心才不至於倒下的散兵,多托雷搖搖頭。
在人偶接受了大部分的罐裝知識后,承載著神明罐裝知識的罐子,顏色暗淡下來,隨後從人偶的手中脫離。
「真是可惜。」多托雷冷漠的注視著,在人偶承受痛苦之時,他伸出手。
「等等。」一直默不作聲的空突然出聲,在多托雷要對人偶下手之前。
「這和我們約定的,可不一樣。」空雙手環在胸前,語氣隨意,「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但是你不覺得,這和商議好的,完全不一樣嗎?」
對於「合作者」的譴責,多托雷暫時收回手,他敷衍道:「各取所需罷了,這位來自深淵之人?你與旅行者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是誰並不重要,別忘記了你答應過的事情。」空皺起眉,他回頭看了眼了無聲息的國崩,「還是說,堂堂愚人眾執行官,想要毀約。」
多托雷笑而不語,片刻后才意味深長道:「你想要的,真的只是想要擁有接觸世界樹的許可權?」
面對那個探究的目光,空並未回答,他只是看著多托雷身後慢慢站起的身影,隨後眉頭舒展開。
「不是。」空很直白的回答道,他看向小草神。
「哦?」多托雷的表情有些意外,他看向被關起來的小草神,可惜道,「與小吉祥草王有關?不過可惜……」
察覺到殺意時,多托雷迅速側身想要躲避。但是來自身後的刀刃,已經直指心臟。
「多托雷!」神色還帶著痛苦的人偶,咬緊牙將刀刺去。
滿腔的殺意和憤怒在一瞬間爆發,多托雷看著從胸口穿過的刀,皺起眉。
沒有波動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波動。一直以來的偽裝破裂,多托雷冷聲道。
「真沒想到。」
以人偶之軀,承受住神明的知識,隨後在意識混亂的時候,保持著自我意識。
多托雷伸手握住鋒利的刀刃,顏色不正常的血液順著刀刃流淌,人偶用盡全部力氣,將他心臟貫穿。
不過這一動作,好像耗廢了人偶大半力氣,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無力,又或者是因為憤怒到幾點。
「心臟,可不是我的弱點。」多托雷的語氣帶上不悅,似乎是不喜被反抗那般,帶著掌控欲道,「不過確實是我沒想到,你居然能承受住。」
人偶的手臂顫抖著,看樣子只是一直在強撐。多托雷露出一個笑容,隨即聽到了雷電遊走於四周的聲音。
側頭看去,原本深陷於地板上的人,已經站起身來。
雷電縈繞在身周,國崩緩緩起身,袖子因雷元素的遊走而揚起。
或許是同一個人的默契,在變故發生時,國崩毫不反抗的放棄抵抗。
國崩伸出手,兩指捻起。雖無弓箭,但那個架勢卻是拉弓的動作。
雷電化為箭矢,在脫弦的瞬間,蓄積的雷元素瞬間炸開。
「箭矢」迅速飛離,看著朝自己迅速靠近的箭矢,多托雷一直平淡的偽裝破裂,他面露氣惱,卻無法掙脫。
而就在多托雷用盡全力,想要撕破臉時,綠色的光芒自腳底而起,牢牢困住其四肢。雖只有一瞬,但足以。
箭矢沒入血肉,隨後穿透面具沒入額心。
遮掩面貌的面具碎裂開來,赤紅色的眼中帶著意外,他看著毫髮無損的國崩,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原來……如此的……」
手上徹底脫力,散兵大口喘息著,眼中帶著未平息的憤怒。
「多托雷,你死不足惜。」散兵後退兩步,拔出刀。
讓他這樣簡單就死去,還真是便宜他了。他所犯下的罪惡,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彌補。
失去支點的身體,就這樣重重摔下高台。
多托雷躺在地上,仰面看著上方人偶冷漠且痛恨的表情。
想要張口,卻無法發聲。黑色的血液模糊視線,身邊走過來一個人。
空走了過去,看著多托雷狼狽的樣子,伸出手。
「看來,你已經無法支付,交易的籌碼了。」空淡淡開口,「那便以此身,作為侍奉深淵的養料吧。」
深淵,一個深不可測且危險的地方。
地面裂開一絲縫隙,隨後緩緩擴大。多托雷無法發聲,那雙眼睛卻直直盯著身邊的人,直到「深淵」,將其吞沒。
妄圖與深淵交易之人,終將被深淵「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