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

第75章 075

因為消息傳遞太慢的緣故,好幾天後公孫夏才知道京城來人的事。

在這之前,他才接到了京中關於讓平王擔任南越水師統領,替黃思嚴執掌南越軍務一事。當時公孫夏就欣喜若狂,只是好朋友徐雲川不在,兩人沒法好好討論,但他還是當天就給徐雲川和於子林各去了一封信,商量接下來的計劃。

現在平王已經被這道聖旨裹挾著推到了台前。

雖說短期內,因為京城幾個皇子的鬥爭,他還能坐山觀虎鬥一段時間,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平王已經被卷進了權力的漩渦,暴露只是遲早的事。

這時候再一味地像以前那樣低調行不通了。

公孫夏的意思是先在最近收復的三地,并州、封州和袁州開始行動,因為戰爭剛平復,百姓生活穩定下來,必定會對收復三州的軍隊,接管的地方官員感恩戴德,這時候官府適當地拋出一些關於這些軍隊的來歷,戰後恢復是誰在主持工作,那些利民惠民的措施都是誰頒布的。

在這些地方擴大平王的影響力,爭取當地的民心,再進而向廣州推進。連州是平王的老巢,也是最容易的地方,至於廣州,平王現在就在廣州練兵,要在廣州收穫民心也很容易,只等哪天將成立水師,打擊海盜都是平王極力推出的,便能獲得不少當地百姓與商賈的支持。

再次才是高州,然後逐步往西往南推進,等到賀州的時候,平王的老底估計也已經瞞不住了。

他伏案一直寫,直到公雞打鳴,天邊隱現魚肚白,才完成了這封厚厚的信。

公孫夏將信讓人送去給二人後,躊躇滿志,就等著大幹一場。

結果沒幾天卻聽說了京城好幾方人馬來找劉子岳的事。

他實在擔憂不已,現在黃思嚴率了精銳北上,留守南越的兵力並不多,南越諸州還有并州、封州、袁州三地要駐軍,能夠調動的兵力只有幾千人。

平王這些年的秘密若被發現,幾個皇子的矛頭恐怕都會對準殿下,形勢將對他們極為不利。

但宮裡的太監、諸皇子的幕僚很多見過他。公孫夏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認不認識他,因此不敢貿然去找劉子岳。

他趕緊給黎丞寫了封信,一是詢問情況,二是請黎丞看著點,實在不行,將這些人永遠留在廣州,推到海盜、山匪頭上,也能在京城拖延一陣。

去了信,他猶不放心,又安排了兩個親信到廣州城打探消息。

焦慮地等了數日,直到聽說京城來人都相繼離去后,公孫夏才鬆了口氣。但這一關太險了,平王如今浮出來水面,重新回歸京城眾皇子的視野中,他們能派第一次人來就會有第二次。

公孫夏覺得還是應去跟黎丞和平王商量個萬全之策才行。

他急匆匆地趕到了廣州,先是去了府衙,見了黎丞,問了最近的情況。

對比他的焦慮,黎丞相當淡定:「相爺您就放心吧,殿下心裡有數呢,兩撥人馬都被他輕輕鬆鬆地打發了,不會有事的。而且劉府中現在有個七公子坐鎮,短時間內沒人會將殿下與劉記商行聯繫到一塊兒。」

聽黎丞說完劉子岳兩次打發京中來人的方式,公孫夏倍覺好笑,不愧是平王,這麼荒唐的法子也想得出來。

不過這方法倒挺不錯,既解決了目前的難關,又麻痹了這些人。這幾個傢伙回去對平王絕不會有一句好話,太子等人惱火的同時又會輕視殿下。

這些人輕視、倨傲,會再給他們爭取一段時間。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劉子岳就來了。

軍營人多眼雜,太打眼了,公孫夏和黎丞去不合適,因此黎丞派人捎了封信給劉子岳,請他到府衙來一趟,有事相商。

劉子岳進門笑道:「相爺,什

么風把你吹來了。」

公孫夏連忙起身見禮:「臣見過殿下,這不是最近廣州很熱鬧嗎?臣過來看看。」

雙方落座,公孫夏開門見山地道:「殿下,聖上既已下旨讓咱們南越擴兵至四萬,您看什麼時候擴兵,此事不宜拖延。」

劉子岳嘆道:「我本是想等春耕之後,不要耽誤了這一季的農時,但現在看來,恐怕是不能拖了,再拖下去這兩萬兵馬能不能擴都不好說。相爺說得是,應將此事提上日程。這兩萬人我打算從廣州、連州和高州三地招募。」

這三地離得近,也是南越最繁華,人口最多的州府,最重要的是,這三州都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裡,在這招募的兵員,忠誠度也會是最高的。

公孫夏也贊同:「三州佔了南越總人口的三分之一還多,再招募兩萬的兵員不難,若是不夠,或後續還需要補充的,臣提議在袁州、并州和封州招募一部分。」

這三地的忠誠度也毋庸置疑,而且是北上的咽喉要塞,經濟和人口相對南越偏遠的州府也要好很多。

重重考量,這幾個地方都是最合適招募兵員的。

黎丞也點頭表示贊同。

劉子岳說:「既如此,那三州相繼出募兵的通知吧。還有一事我想與相爺商量,咱們兵員雖多,但兵器卻不及朝廷鍛造的,我認為應對鐵礦冶鍊鍛造實施改進。」

公孫夏蹙眉思索片刻后道:「此事我讓人想想辦法,可能要等一陣才有消息。」

劉子岳笑了笑說:「相爺也認可此事就好。此事不著急,會有人給咱們送過來的,只是關鍵時刻,朝堂上有人幫忙說句話是最好不過。」

公孫夏打量了劉子岳片刻,猜測他應是動了什麼手腳,笑著道:「好。」

***

離開京城時還是冰天雪地,等到回去已經是百花齊放的陽春三月。

李安和下了船就急急忙忙回府中,向燕王復命。

其實廖公公和溫開義先回了京中,燕王已經聽到了風聲,對這趟南越之行的結果已經有了預料。

要說半點都沒生氣,那肯定不可能。但要說有多生氣也不至於,皇后和傅康年這種老狐狸派去的人都折戟了,自己開的條件也不是頂頂好,李大全空手而歸也實屬正常。

話是如此,但底下的人沒辦好事,他卻半點都不計較,那以後還如何馭下,如何樹立自己的威信?

所以哪怕知道這事怪不得李大全,他還是讓李大全在外面站了半天。

李安和被晾在院子里,時常有王府屬官、幕僚和府邸的管事進去見燕王,每個路過的人都要看他幾眼,若是年紀輕,臉皮薄的,恐怕會受不了。

但李安和素來臉皮厚,為達目的,給人跪下求饒都行,只是被燕王晾半天而已,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不過他也不能表現得半點都不在乎。

他沮喪地低著頭,兩隻手規矩地貼在長衫邊緣,落寞不安地等著燕王召喚。

直到下午,可能是覺得晾得差不多了,燕王總算大發慈悲地讓他進來了。

一進門,李安和就識趣地磕頭認錯:「燕王殿下,小人無能,沒能辦好殿下交代的事,請殿下責罰。」

燕王伏首於案前,提筆寫下最後一個字,這才抬頭,笑盈盈地說:「李管事,快快請起,這事的經過我已有所耳聞,怪不得你。」

真不怪剛才就不會給他那麼個下馬威了。

李安和再次體會到伴這些貴人如伴虎的道理了。

他緩緩站了起來,一臉愧疚的樣子:「殿下如此通情達理,實在讓小人有愧,小的沒本事,有負殿下重託……」

「誒,不是說了嗎?這事怪不得你。」燕王笑著說。

李安和連忙道:

「是。」

燕王抬頭看著他問道:「這次南越之行,你有什麼想法?」

李安和微微彎著腰,保持著恭敬的站姿,遲疑道:「殿下,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燕王笑著瞥了他一記:「我這兒,沒什麼是不能說的,講!」

李安和搓著手,有些緊張地說:「這……殿下,那小人就說了啊。小人不知道平王殿下是真傻還是裝傻,那天他竟然……」

李安和將那天在軍營中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尤其是廖公公送了厚禮,想跟平王單獨談談卻慘遭拒絕這事說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果不其然,看到別人比自己還慘,燕王嘴角揚起了一抹淺淺的幸災樂禍的笑容。

李安和極擅長察言觀色,見燕王喜歡聽這個,繼續道:「殿下您當時是不在,沒看到廖公公那個臉色哦,陰沉得都快滴出水來了。小人活了這麼多年,除了鄉野莽漢,連很多小買賣人都不會這麼講話,這不是得罪人嗎?」

難怪聽說皇后前幾日在坤寧宮摔了一對汝瓷呢。

燕王譏誚地勾起唇說:「七弟也是個可憐人,當初他母妃走得早,舒美人又有自己的親子……哎,不過這麼多年,老七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嗎?李管事,你覺得老七是真傻還是裝傻?」

李安和撓了撓腮幫子,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子,半晌道:「小的覺得,這平王殿下好歹是個王爺,應不至於如此……傻吧。」

燕王好笑,王爺算什麼?皇帝照樣有傻子,指鹿為馬之類的事還鮮見嗎?出身皇室又不代表他們每個人都很聰明,老七就明顯不怎麼樣,還有舒美人生的十一,也是跟老七一樣的蠢貨,只是他年紀小,舒家又已經落敗,沒人搭理他罷了。

「這麼說你覺得他是裝的,故意糊弄你們的了?」燕王問道。

李安和遲疑片刻,認真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不然哪有人這樣拂廖公公的面子,問傅大人的人要什麼鐵器冶鍊鍛造之法。」

回來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燕王相信他,不懷疑他。

燕王看似溫和,實在多疑暴躁,這件事沒成,哪怕大家都空手而歸,燕王必然也是不高興的,對他肯定有意見。這時候,他絕不能說平王的好話,相反,得說平王壞話才成,他越是懷疑平王,就越顯得他對燕王忠心。

忠心這種東西嘛,權貴總是不嫌少的。

至於平王會因此被燕王懷疑上?

李安和毫不擔心,燕王自視甚高,自有一套判斷,又怎麼可能被他三兩句話影響?

經過這一趟,他算是明白了,皇室都看不起平王,現在沒人覺得平王是威脅。他說兩句沒有實質證據的猜測,不會影響到平王。

而且以後平王的事情暴露后,基於他早就懷疑過平王這事,燕王怎麼都不會懷疑他跟平王有關係。說不定還會覺得他眼光好,敏銳,更重用他。

果然,燕王聽了他這話揚起一抹不屑,笑了笑:「你說他問傅康年的人要鐵器冶鍊鍛造之法?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李安和便將事情的原委道了一遍:「……那溫開義說他做不了主。不知道他回去後會不會找傅大人商量這事,用這個法子來拉攏平王。」

燕王瞥了他一眼,小商人就是小商人,目光就是短淺。

他輕輕一笑,篤定地說:「不會。」

南越有鐵礦,若是再有上好的冶鍊鍛造法,那南越的兵器質量將上一個台階,未必不能給晉王造成威脅。

傅康年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將這樣一個實實在在,又能壯大對手的好處送到南越去。

李安和見他已將這事放在了心上,想說什麼怕適得其反,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笑了笑,安靜地站在一旁不語。他只要將這

個事讓燕王有個印象就行了,再多的,不能做,做了會惹人生疑。

這種事上,燕王本也不需要一個小小的管事給他意見。

因此對李安和的識趣,他很滿意,抬了抬下巴道:「這一路李管事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安和乖乖退下。

隨後,燕王又召見了高錫,詢問他在廣州見平王的經過。

高錫說的跟李大全所言差不多,老七那個莽漢,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將所有人都給得罪了一個遍。

聽完后,燕王又問:「你覺得李大全這人怎麼樣?」

高錫想了想:「李管事挺好的,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做事也很積極。」

燕王點頭,又問:「這一路上李大全可有什麼異樣的反應?」

高錫搖頭:「沒有,小人整天都跟他在一塊兒,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

燕王這才徹底打消了疑慮。

他用李大全用得很順手,有想此人近身伺候的想法,因此才交了這麼一個不輕不重的任務給他,既是考驗李大全的忠心,也是考驗其辦事能力。

雖說事情沒辦成,但其說話做事還算得宜,沒有失了燕王府的體面。比之太子派出去的詹璟不知要好多少倍。

***

詹璟是與李安和坐同一條船回的京城。

他回京第一件事也是去復命。

但在見太子前,他先去了見了太子幕僚,也是他的親叔叔詹百年。

詹百年也早知道廖公公與溫開義回來的事,對此行的失敗已有了預料,只是當看到侄子將禮記.祭義篇原原本本地掏了出來后,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沒將此書給平王?」

詹璟鬱悶地說:「那日廖公公珠玉在前,李大全與溫開義的禮物雖比不得皇後娘娘的禮物貴重,但也說得過去,畢竟皇後娘娘身份貴重。但咱們這本書……侄兒實在是送不出手。侄兒也想過找個單獨會面的機會,將此書贈與平王,但後來平王就出海海釣去了,侄兒一直沒等到他。」

禮記.祭義篇記述如何通過祭祀提醒孝道和遵守悌道以敬順長上等,表面是勉勵,實則是在暗示劉子岳要遵守長幼有序,尊卑有序。

別人都送禮,他這時候站出來說教,這不是惹平王反感,還讓其他幾人笑話嗎?

詹百年也覺得送這卷書不妥。

但當時太子堅持,他說平王一向唯他們幾個哥哥是從,沒什麼主見,懦弱膽小,所以沒必要備厚禮。

說到底還是太子輕視這個弟弟,沒把對方當回事,他們這些做幕僚的即便勸也要顧忌太子的想法和顏面,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白。

輕嘆了口氣,他接過這卷書道:「走吧,我陪你去見殿下,一會兒殿下若問起,你就說已經將書交給了下面的人,讓他們轉交給平王殿下。」

「是,叔叔。」詹璟乖順地說。

叔侄二人去見了太子。

太子聽說事情沒辦成,果然很生氣,罵劉子岳拿喬:「翅膀都沒長硬就飄了,連我的面子都不賣,他可真是好樣的。」

詹百年等他火發得差不多了,才道:「好在平王也沒應皇后和傅康年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只要沒倒向晉王那邊,對咱們而言就是一件好事。能爭取當然是盡量爭取,若是不能,能讓他與晉王鬥上那麼一斗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這時候,咱們沒必要為了點小事與平王撕破臉。」

太子背著手重重吐了口氣:「詹先生有理,是我太急了。世人都說我投胎投得好,但先生是知道我現在處境的尷尬與危險的,有時候我說話做事急了些,還請先生多多指正。」

「殿下言重了,殿下的心情屬下能理解,殿下不必急,晉王可不止是咱們的心頭患,屬下

瞧皇后和燕王也急得很。」詹百年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這番話確實緩解了太子的一些焦慮,他點頭道:「先生說得是,這次可不只有我一個人擔憂晉王。先生,看樣子老七是想要冶鐵鍛造法,依你看,這個該不該給他?」

詹百年深思熟慮一番道:「依屬下看,此事看看再說。若有了此法,南越有鐵礦,將能夠極大地提升南越水師的戰鬥力。咱們不能趕走一隻狼,又引來一頭虎,此事不能輕易答應。」

太子也覺得有道理。雖然他不認為老七能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可該防的還是要防:「就依先生所言,此事暫且不提吧。」

不過很快太子就打臉了。

四月,晉王從江南傳來捷報,已經拿下了紅蓮教佔據的最後一城澤州,紅蓮教首領張蓮生已被生擒,餘下的紅蓮教殘餘四下逃竄,已不成氣候。

晉王命黃思嚴帶人追殺清剿殘餘,自己則即將帶兵班師回朝。

收到這個消息,舉朝歡慶。

延平帝更是激動得大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得子如此夫復何求?」

這話興許是延平帝興奮激動之下的一句口嗨,可落入朝臣和太子等人耳中,就大不一樣了。

朝臣們是感受到了晉王勢力的如日中山,早早站了晉王的大臣們難掩喜色,尤其是晉王的親舅舅傅康年,那更是眾星拱月。

反觀站了其他皇子的官員臉上的笑容勉強得很。

尤其是太子一派官員,眼底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

晉王勢大,太子這個寶座如何坐得安穩。若有朝一日,晉王榮登大寶,那他們這些人全都要完。

早朝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進行,表面熱熱鬧鬧,比過年還喜慶,實則底下暗流涌動。

下了朝,太子與燕王、楚王等人對視一眼,三方不約而同地出了宮,聚到了楚王手底下的一處茶樓。

等關上門,沒了外人,楚王的暴脾氣再也壓不住,嘲諷地說:「聽聽,父皇今天說什麼,今年泰山祭祀要帶大哥去,這是將二哥你放在哪裡啊。」

泰山祭祀歷來是帝王親往,若是帝王不方便去,也可派儲君代替自己前往。

這帶另一個成年皇子去的不多見,尤其是在有太子的情況下,這事甚是不妥。

也許延平帝只是覺得晉王能幹,平了紅蓮教之患,保了大景江山安穩,特帶他去,可此事落在朝臣眼中,恐怕會衍生出無數的想象。

楚王故意拿這事戳太子的心窩子,就是想激起太子的危機感。他不痛快,他就要讓太子更不痛快。

其實不用他激,太子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

太子哪怕再不聰明,也知道楚王分明是故意,撇了撇嘴說:「怎麼,五弟想去啊?要不讓皇後娘娘跟父皇提一提,興許父皇就帶你去了。」

楚王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被他這麼一說,雙眼暴突,怒瞪著太子。

眼看兩人要杠起來,燕王頭痛得很,趕緊插入他倆中間,將二人隔開:「好了,你們一人少說兩句,別忘了咱們今天見面的目的。還是你們想先自己內訌起來?那我就不奉陪了。」

這話成功地打消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兩人心裡雖還是不大爽,但也分得清楚,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晉王。若不阻止晉王繼續坐大,他們以後都只能做晉王的陪襯。

太子和楚王是嫡子,不甘心輸給晉王這個庶出的皇子。

燕王自認才學計謀遠勝面前這二人,比起晉王也是不差的,只是沒趕上晉王的好機會,自然也不甘心就這麼認輸,下半輩子都要看兄長的臉色和心情過日子。

他深吸一口,對還在置氣的二人說:「二哥,五弟,此時不是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相爭的時候。再過不

了一個月,大哥就要回來了,屆時,恐怕滿朝上下,只知晉王而不知其他皇子,你們甘心嗎?」

楚王嘟囔道:「不甘心又怎麼樣?誰讓咱們沒大哥的好運氣呢。」

別人可以說沒有,但楚王當初可是跟著晉王去平亂的。他卻只顧著謀財謀利去了,還被徐雲川告了一狀。當初他若抓住機會,打仗,分些兵權,何至於讓晉王今日獨大。

燕王譏誚一笑,嘴上卻安撫道:「五弟,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你們認為現如今當如何做?」

楚王往椅背上一靠:「我看沒什麼法子了,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趁著父皇還能護佑咱們,好好享福吧。」

燕王無語了,你要真這麼佛,真不想爭,那你今天跑過來幹什麼?錢皇后那麼積極地給楚王找強大的岳家,還去拉攏老七幹什麼?

太子也很不高興,但想著大家還要合作,到底沒出言刺他兩句。

燕王坐到中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我有一計,二哥和五弟要不要聽聽。」

太子素來知道燕王心眼子多,抬頭望了過去:「三弟說來聽聽。」

楚王也豎起了耳朵:「三哥,這裡又沒外人,有什麼法子,你就直說,別賣關子了。」

燕王道:「前段時間,老七向傅康年的人要生鐵冶鍊鍛造之法的事情,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吧。」

太子記得,楚王有些想不起來了,還是點頭,並催促道:「三哥,這跟大哥要班師回朝有什麼關係?哎呀,你直接點,不要說一半啊。」

燕王緩緩道:「南越現在又有四萬兵力,老七想要生鐵冶鍊鍛造的法子,製造出更好的武器裝備南越兵馬。但傅康年肯定不願意他的勢力坐大,而咱們則是要支持老七的。因此我提議,咱們讓朝廷將這法子給南越,增加老七的實力。」

「法子是好,可老七一向懦弱膽小,萬一他要是投效了大哥怎麼辦?」楚王憂心忡忡地說。

他跟劉子岳年齡差距小,小時候在上書房一塊兒念書,呆的時間長,更了解這個弟弟的脾氣,說好聽點叫脾氣好,說不好聽點叫麵人兒,誰都可以欺負他,踩他一腳,他從不計較。

連比他小的弟弟,妹妹都可以使喚他,欺負他。

楚王是看不上劉子岳這種性格的,覺得他太懦弱了,丟皇室的人。

但他沒想過,一個沒有母親庇護,連父親也遺忘了他的孩子,在複雜的後宮中,除了忍氣吞聲,夾起尾巴做人,還能怎麼辦?

別的皇子公主受了委屈,自有其母妃替他們出頭,還可找父皇來給他們斷公道。可劉子岳呢?舒妃不罰他一頓就是好的了。

這便是差距,但身為皇后嫡子,在寵愛中長大的楚王是體會不到的。

燕王和太子雖不如楚王如意,但前者有母妃保護,後者有皇帝疼愛,兩人的日子也不差,自也不能設身處地地考慮劉子岳當時的處境。

氣氛悶了幾息,太子撇嘴說:「就算老七想投靠晉王,晉王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他。」

晉王也照樣看不上老七的,怎麼可能任由兵力掌握在老七手裡,遲早會想辦法削走了老七的兵權。

燕王拍手贊道:「二哥說得沒錯,老七的勢頭越猛,大哥越不能容他。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力扶持老七,在大哥回京之前,他要生鐵的冶鍊鍛造法給他就是。」

三人協商一致,當即分頭行動,楚王即刻就重返回了宮中去見皇后。

***

晚上,延平帝去坤寧宮用膳。

錢皇后一邊陪他吃飯,一邊閑話起了家常:「陛下,前陣子看您太忙了,有個事沒來得及向陛下稟告。」

延平帝有些心虛。

他最近新收了個美人,春宵日短,寵愛不夠,

一個月有大半的時間都宿在美人的寢宮,以至於十五都忘了去坤寧宮。

虧得錢皇后大度,一句抱怨都沒有,次日還讓人送了補湯,請延平帝要保重龍體。

所以延平帝對識趣的錢皇后還是很滿意的,笑道:「什麼事,皇后慢慢講。」

「前陣子臣妾不是派了廖公公去南越探望老七嗎?他前段時間回來,說老七長大了,一直念叨著陛下和臣妾,真是個孝順的孩子。」錢皇后感慨地說。

皇帝當然喜歡兒子孝順,笑道:「符崇回來也這麼說。只是南越那條件實在是惡劣啊,聽說蛇蟲遍地,蟑螂有小指那麼長還會飛,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

錢皇后嘆道:「可不是,不光蛇蟲蟑螂多,林子里還有不少野獸,可兵器卻不好。你是不知道,傅康年派人送了一柄工部軍器局打造的大刀給老七,老七舉起來輕輕一砍,南越水師用的那刀啊,就跟豆腐一樣,一碰就碎,斷成了兩截。您說說,這樣的武器能打得死山中的猛虎巨蟒嗎?」

延平帝還真不知道這一出,蹙眉道:「南越的兵器怎麼這麼差?」

錢皇后嘆道:「可不是,聽說南越鐵礦那邊的匠人都是民間的鐵匠,技術不行,遠不及咱們朝廷軍器局的師傅們。哎,這樣的兵器怎麼殺人啊,晉王拿著這些兵器殺敵,雖說數量不多,但也很艱難,真是委屈他了。」

錢皇后故意不著痕迹地給晉王上了一記眼藥。

果然延平帝馬上問道:「晉王怎麼也不說,兵器鍛造之法也不是什麼秘密。」

錢皇后不解地搖頭:「臣妾也不知,許是晉王怕陛下擔心,怕給朝廷添麻煩吧。」

這話顯然說不過去。

三天兩頭要銀子就不給朝廷添麻煩了?

這隻能說明,晉王並不想給南越生鐵的冶鍊鍛造法子。延平帝蹙起了眉頭,白日里對這個兒子的十分滿意打了一絲折扣。

打仗的時候還這麼多小心思,這怎麼行?

他身為親王,當以天下為重,當以朝廷為重,當以他們劉家的江山社稷為重才對。

延平帝有些不高興,但兒子到底是立了大功,他也不可能在錢皇後面前說晉王的不是。

沉默少許,延平帝握住錢皇后的手說:「還是皇后想得周到,這南越山林密布,野獸繁多,為減少南越士兵的傷亡,確實應給他們更好的鐵器冶鍊鍛造法,回頭朕便讓軍器局那邊將好用的法子整理出來,派人送去南越。」

錢皇后笑道:「臣妾就知道,陛下啊是最疼孩子的,這不,一聽說老七沒好兵器啊,您就心疼他了。老七接到這旨意啊,不知道多感動。」

一番話說得延平帝通體舒暢:「誰讓朕是他老子呢。」

錢皇后捂嘴竊笑出來:「陛下也會爆粗口呢。」

然後趕在延平帝開口前,先道:「陛下,依臣妾看,光送這冶鍊鍛造的法子太慢了,那邊的工匠都是民間的,遠不如工部經驗豐富的匠人,還要摸索一段時間。不若給他送幾個熟練的工匠過去,既可快速上手,也可減輕工部的負擔,臣妾聽聞工部有些匠人崗位人滿為患。」

確實有這事,不光是軍器局,還有主要負責督造各種祠廟、宮殿、衙署、營房等工程的營繕司,負責各種河防、橋、路修築等的都水司,負責紡織皮甲等製造的製造庫等都存在人員冗餘的現象。

其實這都是借口。

真實的原因是國庫空虛,大家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有些官員就提出裁撤一部分不是那麼有用的部門或是消減掉一些低下層的官吏,以節省開支。

工部作為六部中最受歧視的部門,其低下級官吏很多是工匠出身,備受歧視,也就首當其衝被推到了消減人員的風口浪尖。反正讀書人很多都看不起這些匠人出身的官

員,裁撤他們根本沒幾個人替他們說話。

工部主事的尚書和侍郎自是不答應,在朝堂上據理力爭,現在裁人裁得歡,回頭幹活的時候呢?

他們工部一向是干最臟最苦最累的活,人雖然多,乾的活也多啊。

雙方所言都有理,延平帝一時也沒想到好辦法。

今天聽錢皇后這麼說,眼睛頓時一亮,激動地握住錢皇后的手說:「皇后真乃朕的賢內助,此計可謂是解決了朕的兩個難題啊。」

次日朝會快結束的時候,延平帝忽然頒布了一道聖旨,擢令工部分別派出軍器局、營繕司等部門共計四十六名工匠前去南越,協助南越冶鍊鍛造鐵器,修路築橋,其戶口也遷移去南越,家屬也可隨同。

這樣一來,以後這批人也不用朝廷養了,還可在南越發光發熱。

延平帝對自己這辦法是甚是滿意,但朝廷上大臣們卻傻眼了,尤其是晉王一派的官員,陛下這什麼意思?是防著晉王了,故意抬舉平王,打壓晉王的氣勢嗎?

只有太子幾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太子眼底閃過一抹嫉妒,這就是有個好母親的好處嗎?老五那心狠手辣的性子,還能得父皇的寵愛,錢皇后功不可沒。

可惜了,他母後走得太早,不然這一切都是他的。

燕王則有些羨慕,父皇真是大手筆,一下子就派了這麼多人去,老七這次可是要好好感謝他們這些哥哥。

對比朝廷上各方的奇怪反應,陳懷義腦子暈暈乎乎的,頗有種天降餡餅的感覺。

前段時間,公孫夏還寫信給他,讓他們有機會就想辦法謀划謀划生鐵冶鍊鍛造法的事,誰知道他什麼都還沒做呢,陛下就直接將匠人送了過去,而且還是買一送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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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朝廷追著我喂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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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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