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夢一場(1)
天氣漸漸轉熱,遙遠的東方也已經開始入夏了。
「a-p-p-l-e,app1e,非常好。」suri伸手揉了揉眼前的小姑娘的頭髮,這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姑娘,長得濃眉大眼,黑頭髮黃皮膚,典型的東方人的臉孔。小姑娘名叫小秋,是suri目前寄宿的房東家的孫女。從她進藏來住在這裡的第一天起,這小女孩就特別喜歡粘著她聽故事,十分乖巧可愛。suri閑來無事就教她一些簡單的英語,也算是答謝房東一家所給予的照顧。聽說在這個國家的奇怪的應試教育體系中英語佔了很大的比重,直接關係到這些孩子的將來,雖然她並不明白那些十分嚴苛的語法試卷的意義所在,但是入鄉隨俗的她還是為小秋準備了地道的教育。
「姐姐,我去玩兒去了。」小姑娘收起課本,在得到suri的肯定之後,蹦蹦跳跳地就出門去了。suri微笑著收回目光,收拾了桌上的紙張之後,打開手提登入了郵箱。
離開倫敦已經快三個月了。遠離了所謂的陰謀和各種勾心鬥角權利博弈,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抬眼的時候,就能望見鑲嵌在雪山之頂的那顆明珠——布達拉宮,聆聽著梵唱,心緒沉靜。在這種慢節奏的生活中,穿插著sher1ock定期的郵件,內容不長,並且從用詞句法來分析,99%都是john冒著sher1ock的名寫來的。軍醫希望suri沒有覺得被遺忘,而sher1ock則默認了這樣一種現狀。suri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而這種習以為常的平靜一直持續到了三天前——那天開始,每日一封的郵件突然中斷。
suri了解john的習慣作風,不管有多晚,他也不會把一件每天都要做的事拖到第二天來完成,而這樣杳無音訊的狀態一下就持續了三天——這可不會是什麼好的意外。
照例進入了個人收件箱,列表中的一片灰暗不祥地提醒著她依舊沒有新郵件的到來。她失望地輕吸了一口氣,打開了bbc的門戶網站,而就在瀏覽的瞬間,心狠狠地一抽,極度的不安和恐慌使得眼前的聚焦也延遲了那麼幾秒。
黑色,慘烈的黑色,鋪滿了整個屏幕和眼前的世界,鉗住了她的全部知覺。眼前的標題巨大,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卻彷彿是整個世界的終結。
「天才的假面被揭開,一場網路鬧劇的謝幕——『神探』sher1ock.ho1mes昨日墜樓身亡」
手裡的被子在怔忪間墜落到地面被摔得粉碎,但她已經頭腦空白到意識不到任何事情——墜樓身亡?英國有多少同名同姓的私家偵探叫做sher1ock.ho1mes?一定有的吧——不會只有他一個人!
文章在一開頭就曝光了sher1ock和她之間不為人知的關係,揭露了她怎麼被暗度陳倉地偷運出國,但奇怪的是並沒有指明她的去向。信息的提供者似乎對她的事情很是了解,然而她已經沒有能力去考慮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和也許已經呼之欲出了的線人。她的眼睛里和腦海里,只剩下了「跳樓身亡」這四個字——她已經想不起來它們所代表了意義了。
石化般的姑娘呆立了整整五分鐘,才想起來什麼似的撲向桌上的手機,播出那個爛熟於胸的號碼之後,奇迹般地發現電話被接通——
「suri?」
她的心彷彿從空中直直地墜向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那是mycroft的聲音,而sher1ock,是從來都不允許別人,尤其是mycroft接聽他的電話的。
她的唇顫抖著,張開又閉住,彷彿突然間發不出任何聲音。而那邊的人似乎十分明白她現在的境況,只是沉默著,沒有催促,卻也沒有發出聲音。
suri緊緊地閉上眼,哀求般地輕聲開口:「mycroft,告訴我這只是你們的另一個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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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進這間房間之前,john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傷心於sher1ock之死的人——偵探那該死的哥哥當然排不上榜,只要想想是誰造成了這一切,軍醫就想一拳揍上mycroft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當然一拳是遠遠不夠的……總之不管是lestrade還是mrs.hudson都無法體會到偵探那驚天一跳對他造成的噩夢般的影響。他們以為他只是失去了一個好朋友,過一段時間總會好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跟那個傲嬌偵探一塊死去的是他對生活的所有激情。不是說他有多愛sher1ock,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已經不想向別人一個個去解釋他們他媽的不是一對。他實實在在的喜歡著女人,他和mary都打算要結婚了——如果sher1ock沒有出事的話。
然而sher1ock這一跳,等於將他的人生同時肢解得支離破碎。別人都錯了,sher1ock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個朋友。儘管john不想承認,但是,是的,這個又大牌又讓人討厭,情商甄待提高的自命不凡的大偵探,是他的精神導師,是他的領路人。即使他在生活中好說話到幾乎沒有原則的地步,但是john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身體里裝的還是那個在阿富汗戰場上拼殺著的血性漢子。所以當他從一線回國之後,終於離開了那個風沙混雜著血腥埋葬著屍體的死亡之地的時候,他撿回的一條命里也沒剩多少活著的熱情了。缺胳膊還是短腿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區別,所以他就這麼自暴自棄地過著,把一切的不順都歸咎於他那該死的傷腿。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那一天,他遇見了sher1ock.ho1mes。
john從來都不知道有人能把日子過成這樣。sher1ock的生活就是一場場刀光劍影的戰役,驚險無處不在,而這樣的日子卻讓軍醫感覺到了一股酒味的興奮感在血管中戰慄而過。那種重新拿起手槍的感覺,簡直就像——重生。他和sher1ock互相依靠,汲取彼此需要的生活必需品——sher1ock從他這兒嘗試著感受普通人的溫暖與關切,而他則汲取著那些案件帶來的刺激感。他時常想其實他也是donovan口中的「怪人」。只是sher1ock的直白坦率早已把別人的不正常行為都掩蓋在了他的光環之下,而john的表象和內在其實分裂得更為厲害。不管怎樣,即使他們兩人都不屑於承認,這種深刻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所謂「需求」也是難以磨滅的。他們對於互相的意義,並不是別人所能理解明白的。
所以sher1ock的死,對他幾乎意味著世界的終結。他相信,或者說是堅信,哪怕是mycroft也比不上他傷心的程度,他甚至又去找了他的心理醫生,但所有人無關痛癢的安慰讓他深感厭惡。他意志消沉地在貝克街呆了很多天,睜眼閉眼看到的想到的都是那個站在高高的天台上縱身躍下的身影。時間彷彿就被凝固在了那一點,不停地倒帶回放,不願意向前。他連mary都拒之門外,直到今天接到了mycroft的電話,後者近乎威脅地要求他來這裡見一個人。
「這是一個你必須要見的人。」英國政府的化身這樣對他說。
必須要見的人。john看著眼前旅館的霓虹燈管閃爍著暗淡的光芒,不耐煩地抖抖雨衣上的水珠。那該死的議員不知道他現在需要時間去療傷嗎?除了奇迹降臨死而復生的偵探,哪裡還有什麼他必須要見的人。
軍醫滿腹怨念地來到mycroft給他的門牌號前,這扇門奇怪地虛掩著。而他的所有不滿和憤怒,在推開門之後,全部都消失殆盡。
房間里靜得出奇,只有窗前的淺色沙發靠椅里,有隱隱約約的褐色,只是比幾個月前的記憶力,少了些鮮活的光澤。
john走到那面向窗口的沙發邊,走得近乎小心翼翼。而在那蒼白熟悉的容顏終於展現在眼前時,他彷彿瞬間有種窒息般的難以置信。他想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suri,蒼白、虛弱、失神,如同大病一場的人。即使半年前開始深陷moriaty製造的那場商賄案里,幾乎成為國民罪人的她,也一直只是淡然以對的。他認識suri也有兩年了,這個女人在他心裡幾乎和sher1ock一樣的強大。她能夠嫻熟鎮定地處理一切的事情,她甚至能只靠幾眼就挖出一個罪犯——她應該是鮮活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反應地坐在沙發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就好像唐人街的商店裡陳列的中國瓷娃娃,一碰就會碎上一地。
軍醫想起mycroft的話,這確實是他必須要見的人,也只有在這個人面前,他覺得沒有資格談及他有多傷心。他失去的是朋友和激情,而suri,他很清楚,失去的幾乎是真正意義的整個世界。從sher1ock和suri相識的那時候開始,他一直都是他們之間的一個旁觀者。他比誰都清楚sher1ock和suri之間,這種雖然並不濃烈但是卻契合得難以言喻的感情。之前的他或許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樣目中無人的偵探會愛上一個人,但是suri的出現讓他突如其來地堅定了信念——他們幾乎就是天生的meanttobe,沒有設么好如果但是的。完全可以說是多虧了suri,軍醫才能在有生之年見識到sher1ock溫柔體貼的模樣——原諒他這樣描述,即便是曇花一現,而且此人的溫柔的概念也大大的異於常人,但是這已經足夠他大飽眼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