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周長生在兩名僕從的挾持之下，平生第一次走進了青樓。
從進入青樓大門開始，周長生就一直低著頭，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這幾句話。
今天的周長生，猶如活在夢裡，經歷了太多人生中的第一次。
第一次進入幻星閣，第一次進入皇城，第一次進入宮城，更是第一次進入長公主的寢宮。
現在，他又第一次走進了青樓。
雖說青樓不同於教坊司和勾欄，屬於一個文化氣息濃郁的場所，但周長生還是會把這裡當成是那種香艷場所，是一個煙花之地。
更何況是赫赫有名的秋月樓。
白天的秋月樓雖然沒有晚上那樣熱鬧，但還是有諸多酒客的。
周長生始終低著頭，沒有四處看去，但耳邊聽到的聲音，儘是酒客的虎狼之詞，還有女子的清脆吟笑。聞到的都是酒香和胭脂香，和文化氣息沾邊的事情是一點也沒有感受到。
畢竟現在是白天，騎樓賽詩等活動是在晚上舉行。
周長生的眼中，只有地面上的紅毯，還有身前僕從的腳後跟。
不知東南西北，更不知道走了多久，地上的紅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層層的樓梯台階。
就這樣，周長生莫名其妙地被帶進了一間茶室。
他的目光依舊盯著身前之物，沒有絲毫的偏移。
茶具被端了上來，婢子為周長生添茶。
周長生只是看了一眼婢子的縴手，就立刻收回目光，嘴裡依舊念叨著那幾句話：「非禮勿視……」
「聖人言，君子坦蕩蕩，修身養性，有包容一切的心胸，和超乎常人的容忍。周公子為何目不斜視，如此拘謹。」
一個動聽的聲音響起，嫣兒走進了茶室，笑著說道。
她引經據典的目的，是為了引起周長生的共鳴，讓他放下心中的防備，這次貿然請他前來，並沒有惡意。
周長生聽聞，不禁有些汗顏，雖然此人對於君子坦蕩蕩的解釋不是正解，但自己此舉確實有違君子之道。
他緩緩抬起頭，看見了身前的嫣兒。從她的穿著打扮，和舉止談吐來看，應該就是僕人口中的「我家小姐」。
只是周長生奇怪的是，他從來沒有進過秋月樓，更不認識眼前的這位小姐。而剛剛在街上，僕從直接攔住自己，還說出了他的名字。
這人到底是誰？
周長生急忙起身，躬身行禮：「不知姑娘喚我前來，所謂何事？」
嫣兒也屈身回禮，同時伸手請周長生落座：「為葉楓的事。」
「葉楓？」周長生嘴角一抽。
葉楓是周長生的發小，對於葉楓的秉性自然知曉，葉楓沉迷煙花之地，尤秋月樓更甚。
想必，眼前的女子，應該和葉楓有什麼聯繫。
……
事情發生的突然，而且是九星司內部的事情，嫣兒雖然身在影哨衛，有自己的情報網，但目前也只是知道葉楓以下犯上，被九星司逮捕。
此事在神都大小衙門傳開，然人云亦云，準確性並不高。嫣兒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部下，還沒有人回來。
聽完周長生的講述之後，嫣兒倒吸一口冷氣，絕美的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言道：「這個傻子。」
「葉楓做出此事雖然欠妥，但如果不這麼做，他就不是葉楓了。」周長生嘆道。
嫣兒聽完整件事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不由地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小姐，楊公子回來了。」
門口，一名婢子進門通稟。
緊接著，楊子凡進門，帶回了自己打探的情報。
事情的全過程和周長生講述的相差無幾，嫣兒靜靜聽完，問道：「葉楓和呂和順有私仇嗎？」
楊子凡搖了搖頭：「我通過九星司的一名老鄉了解到了一些情況，葉楓和呂和順並不相識，兩人不是同一名金牌的手下，在此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面。」
嫣兒沉默了，冰冷的眼神讓人看不透她的內心。
作為葉楓情報網的核心，嫣兒罕見地表現出了手足無措的模樣。事到如今，她隱隱感到這件事的背後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但自己又想不通這是為何。
「還有其他的消息嗎？」嫣兒遲疑片刻，又問道。
楊子凡正要彙報，忽然瞥了一眼身旁的周長生。
「此人是葉公子故交，但說無妨。」嫣兒隨口道。
聽到這番話，楊子凡依舊有所猶豫，言道：「經過我的打探，這件事情的背後，有影哨衛的支持。」
「影哨衛？！」嫣兒和周長生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嫣兒的驚訝，是因為自己就是影哨衛，如果這件事的背後是影哨衛策劃的，那麼自己為什麼不知道。
而周長生的驚訝，在於他對影哨衛和九星司的了解，影哨衛和九星司都是皇權部門，雖然他不了解其中的權力鬥爭，但葉楓身在九星司，一定是成為了權力鬥爭的犧牲者。他們周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影哨衛……」嫣兒不停地喃喃著這個名字，眸子慢慢變得幽靜。
……
離開了長公主寢宮，宋征有些失神。
這種感覺，已經七十多年不曾有過了。
他以為，自己心中的傷痕，早已經用無數敵人的鮮血抹平了。
但這一刻他才發現，有些傷痕，是不會抹平的，有些傷疤，是早晚要被揭開的。
宋征在皇城中踱步，心神有些慌亂。
「宋公。」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托著尾音的呼喚，聲音是那麼的熟悉。
宋征回頭看去，慕山侯杜沛山正朝自己拱手。
宋征冷笑一聲，但轉過身去的瞬間，冷笑的表情已經變成了熟絡的笑容：「慕山侯。」
上次見面，是在田獵場上，宋征略勝慕山侯一籌。
但這次見面，兩人的身份似乎出現了翻轉。
慕山侯邁著四方步，一副春風得意，小人得志的表情，朝著宋征走去。
宋征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憂愁，十分溫和地看著慕山侯。
「宋公這是從哪裡來啊？」慕山侯來到宋征身邊。
宋征笑了笑：「得皇帝召見，陪同去看望長公主。」
慕山侯輕輕「哦」了一聲，故作嘆息：「唉，自從那日田獵歸來，長公主就一病不起，至今也不見好轉。」
宋征沒有接慕山侯的話，並用同樣的話術反問道：「慕山侯這是從哪裡來啊？」
慕山侯笑了笑：「聽聞皇帝從長公主寢宮離開之後，龍顏震怒，準備發出尋賢令，在全國之中尋找能醫治長公主的郎中，正準備去拜見。」
說完，慕山侯看著宋征的臉上，幽幽說著：「生死有命，宋公切勿強求。」
此話一語雙關，說的是長公主，也是葉楓。
「慕山侯的消息很靈通嘛，影哨衛的能力真是發揮到了極致。」宋征冷眼看著慕山侯，言語之中頗有些譏諷。
「不然。」慕山侯擺了擺手，臉上始終是那副僵硬的笑容：「宋公統領九星司，日理萬機，我自愧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