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入宮辦宴
盛元二十四年冬月二十九冬至,數九寒天,凜冬瑞雪,京都上下玉琢銀裝,今歲寒冬,已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
她駐足後院涼亭台階上,一身狐絨大氅,與去年一般粉雕玉琢的小臉,不同的是如今的髮飾已是婦人模樣。
她向前方結冰的湖面望去,湖面上早早堆了兩寸厚的積雪,府里下人將路面的積雪全倒到湖裡,待來年一同化開。
雙手被雪灰狐絨手抄包裹著,已在此駐足一刻時不短,目光憂傷,朱唇緊抿,本是潤白的臉蛋與鼻頭上已被凍得微微發紅,身後侍人眾多,無一敢開口打破這僵持已久的平靜。
她想去年此時還是無憂無慮的袁府女兒,今年已是滿腹算計的王妃娘娘,不僅學會審時度勢,更是要躲明槍暗箭,若是外公與姨母知道她們捧在手心的花朵遭了這麼多的謀害,會不會將她接走?
從熱暑到嚴冬,這三個月她無不在謀划算計著,也許那日宴上文昭酒後亂性只是開始,可若不是那件事楚氏又怎麼會認可她,甘心做她的後盾,她為文楚的謀划只是她踏入朝中漩渦的開始。
不!也許是她建學習書館那日?也許是她發現懷王與雲間來有關那日?也許是她回京都那日?或許更是被賜婚那日......如今的她已經無法抽身。
如今她不僅知道當初在雲間來炸死的官員,全都是懷王黨,更明白這大封並不像表面懷王獨大,暗下更有人在於懷王較勁。
是誰?她不知!
馬潭在楚氏的運作下,如今已是尚書左司郎,算是真正的有了舉足輕重的官職,可馬寶璋那件事於馬家終是弊端,風言風語不停,或許等他那日走到聖上面前,他才有反抗流言的能力。
文棋和楚澈的婚儀定在明年三月,而楚軒的卻是在五月,老宅早早地將他二人的婚儀準備著。
別人家還算合滿,馬寶璋有孕,文昭又要鬧著將她抬正,文家死活不同意,一直壓著,此番正急著給文昭娶正妻,可好人家的姑娘誰又願意嫁給文昭,明知道文昭鍾愛馬寶璋,又何必要去活活去受罪,文氏是又要斷送一家的好姑娘!
今年的狀元郎又是一枚寒門,承了馬潭的國子監博士之位,貌似這個位子成了寒門學子的跳板,馬潭無權無勢做了馬博士七年之久,如今有楚氏協助才有了動彈,不知這位新貴是否命好些。
眼下聖上有提拔寒門的意思,許是氏族的風頭太盛,認不清自己的地位時就要遭到打壓,身為九五之尊向來要懂得制衡之道,氏族多年安逸,如今的氏族後代不能為朝廷貢獻什麼,只守著祖上的功勞坐吃山空,時不時還要惹些事情,壓榨百姓,朝廷自然不會白白養了這些不勞而獲的公子哥。
正國公就是如此,靠國舅和郝氏祖上的榮光,一而再的惹是生非,聖上都看在眼裡,也許懷王即位時,聖上就要處理掉郝氏,也許根本就不會考慮懷王。
劉氏倒是人丁稀薄,向來關起門來過日子,不予外界爭論什麼,也有子孫做著閑散官職,倒是懂得含明隱跡,可惜秦眠不回來,若是回來了,倒可爭一爭那位子。
話說,已至年關,秦眠即已娶妻哪有半刻都不回來的道理?文家的三公子年關時還會回來,他難道不知道京中還有個等他的家室嗎?可能是這個季節正是起戰的時節吧!
她近日有擴大學子書館和做酒樓的念頭,聞名而來的學子實在太多,尤其是六七月正是趕考旺季,索性明年開春一齊動工,不耽誤生意,也能擴出場地。
品鮮居寒冬臘月亦不斷海錯,冬季海上結了冰,打撈不易,她將夥計的工錢提了五成,又是高價進貨,可賣出去的價錢並未加高,如今她只能掙些皮毛,她本也不在乎這些,開春后大地回暖一切都恢復原樣,照樣是個好買賣!
她在亭下駐足良久,忽有侍女通傳:「參見娘娘,宮中來了人!」
若不是這一聲,她怕是要出神更久,朝主屋走去,傳旨的仇康早就侯著,見她來了滿臉擠笑,行揖禮:「雜家參見祁王妃娘娘,宮中有口諭,傳娘娘進宮協助歲除大宴!」
「勞煩仇公公大雪的日子跑這一趟了。」她從容的朝仇康點頭。
宮中讓皇子妃入宮準備宴席是常事,從前是由皇后或杜淑妃籌備的,前幾年懷王妃協助,今年是懷王妃主辦她來協助,杜淑妃如今又失寵又失勢輪不到她,建章宮也如同冷宮一般,皇后是想培養兒媳了,總歸是個協助,環節上不甚懂,她和寧若水又不合,索性去了多做少說,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吧。
仇康是內侍省的少監,攀炎附勢的奴才,常做給大臣傳旨的差事,與不少朝臣相熟。
「哎喲!為娘娘傳旨可是雜家的榮幸,懷王妃娘娘已在宮中幾日了,還請祁王妃娘娘快些動身,宮中聖人還等著呢!」
「明白了!本宮這就動身,司妤看賞!」
將仇康送走後她回自己屋子寫信,進了宮在傳出書信不容易,這番約莫要過完正月才能回來,向永州說明情況,提早送過去新歲賀禮。
一切收拾妥當,入宮後起居都有人伺候,所以她只帶了司妤和錢觀觀,遣安姑姑和府里的下人過了臘月初十就都回家過年。入宮自然是帶不得侍衛,肅華和伏楓只能留在王府,沒有他倆守在身邊還有些沒安全感。
未時四刻,冬日微斜,過了午時又下起小雪,她穿戴銀白絨裘上了馬車,行了半個時辰到了朱雀門。
步行了將近半個時辰到了雕金鑿玉的鳳儀宮向皇后請安,她站在殿中央,皇后坐在主位上笑盈盈的瞧著她,明顯比先前消瘦了,許是病過一場的緣故,五十大幾歲的人了,若是虧了氣血難補回來。
側位是顧盼生輝的寧若水,得了這樣一個美差,她可得意著呢,楊妃色的錦衣修身外衫,兔毛的衣領和袖口,料子上全是金線繡的密集的回紋勾邊寶相花團。
若不了解寧若水的為人,定以為是個好相處的鄰家姐姐一般賢淑,可惜在皇後面前她都是裝的。
「兒臣參見母后!」楚雲京快步上前行禮。
皇后明顯是厚粉蓋住了原本的臉色,眼下的烏青若隱若現,說話聲也輕飄許多:「你來了!我們都等著你呢,快坐!」皇后隨手一指寧若水對面的位子,她規矩的坐了上去。
冬日殿內的金絲楠木官椅上墊了厚厚的錦布棉墊子,坐上去十分舒適,她嗅到鳳儀宮內鳳髓香味很重,但還是隱約問道藥材的味道。
看來皇后病的很重,強撐著見客,熱暑是張貴妃就說皇后病了,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為何區區風寒還不見好?看寧若水的眉飛色舞的神情估計是不知道皇后病了,皇后也未必告訴自己的兒子。
「歲除那日宴請文武百官集聚麒麟殿用膳,你娣姒二人切記互幫互助,親自安排,莫要出一些差錯有損我大封國威,內侍省以及六尚局隨你二人調遣,本宮會派薈嬤嬤協助你們的!」皇后苦口婆心的囑託。
寧若水聽見薈嬤嬤三字,瞬間變了臉色,想起先前在正國公府的事情,寧若水沒少參與,薈嬤嬤對她印象極差,若是薈嬤嬤協助她怕是沒什麼優勢。
「母後放心!有薈嬤嬤和弟妹如此聰慧之人在,臣妾相信一定不會出差錯,您好好在鳳儀宮歇著,莫要在操勞了。」只愣了片刻,寧若水就花言巧語道。
楚雲京神色略微擔憂:「母后保重身子!」
皇后聞言,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憂愁,隨後嘆息點頭。
「今日我們就先退下了,母後去歇著吧!」她起身行禮欲走。
寧若水本意還想在呆一會,可楚雲京已經開了口,皇后也要站起身來,寧若水只能跟著出了鳳儀宮。
出來后換了一個人一般,面色不爽,嘲諷道:「你即是來協助本宮的就要擺清自己的位置,不該管的少管,不該你做的少做,你是個不識相的,本宮勸你還是收斂些比較好....」
楚雲京實在不想聽這些威脅她的屁話,揚起臉滿不在乎的朝寧若水癟癟嘴,投去個看傻子的目光后「哦~」了一聲,轉身就走,不管寧若水在原地氣的瞠目結舌。
此處多有宮人出沒,寧若水不好大聲咒罵發泄,憋著氣狠狠地挖了一眼楚雲京的背影。
宮人引楚雲京到了神龍殿和鳳儀宮中間偏左的一處獨立宮殿——九華殿,這是祁王曾經的宮殿,七年未住過人了,如今成了她的住處。
皇嗣的宮殿一共有四處,九華殿後面的宜華殿,神龍殿右後側的兩個宮殿是給公主住的。
懷王先前跟皇后在鳳儀宮住著,如今的六皇子住在宜華殿,也就是太子入東宮前的住處,聖上的皇嗣少,這兩個宮殿也就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