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周煬的身份
銅盆里的水還熱乎,她伸進去仔仔細細的搓洗著手上的污穢,司妤把地上已經被清的差不多的狗食收尾,眼看著已經差不多,她也擦了手。
可是外衫還是髒的,必須換下來,裡面穿的是一個襦裙,內衫太薄了不易見客,她伸出食指朝周煬畫了個圈圈,周煬識趣的轉過頭,這才換了身上的臟衣服。
身上乾淨了,司妤就識趣的將盆和臟衣服拿走,關門出去了,此刻屋裡又恢復了兩人的場面。
她走到妝台,打開那個白宇瓶看看,視線落到瓶身的那個『聖』字上,故作玄虛道:「什麼?你的身份嗎?我這麼神通廣大,早就知道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
「一般畫本子里我知道了壞人的身份,這時壞人陰狠的說一句,你還知道些什麼?這就是要殺人滅口的意思,可你語氣平靜,毫無殺意,難道你們江湖中人都不怕秘密被發現?」
周煬低下頭被這一番話惹得在此勾起唇角:「那你說說我是為何不怕?」
「因為我對你沒有威脅,所以你選擇利用我去幫你實現大業。」
「我要實現什麼大業?」他又發問,語氣依舊那般波瀾不驚,絲毫不怕被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她語氣慢條斯理:「這就要問你了,是不是要江湖第一和朝廷第一,雙一合併成為天下第一?」
又是片刻沉默,兩人相隔六步之遠,靜靜地對著彼此的眸子。
周煬打破平靜,短短一句言簡意賅:「此題解法非常簡單,我一樣都不想要。」
這話讓她將信將疑,詢問道:「那你為了什麼?」
問出口她就害怕了,知道了亡命之徒的秘密,很難不被滅口,可又抵不過好奇,她想周煬不會殺她吧。
只見周煬向她走來,步步緊逼,目光深邃十分犀利的看著她,她感到壓迫感,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這時周煬把輕輕抓住她的肩,使她不在後退,男人的手極大,可以包裹住她整個肩頭,她不得不對上他的雙眼。
她料定周煬不會殺她,鼓起勇氣,堅定的望著周煬帶著戾氣的雙眼,搶先開口:「你是不是在查先皇后的死因?」
這是她猜的,這些年她沒少研究周煬,迫切的想要挖乾淨周煬的秘密。先皇后是二十年前死的,周煬二十年前才剛出生,兩個人的時間線對不上,所有她並不確定,可如今的種種跡象讓她生疑,她大膽的猜測。
郝皇后除掉了這麼多擋路的人,好不容易坐上后位,可偏偏太子剛做上儲君沒多久就病重,懷王成了天下最有權勢的皇子,這絕對不是巧合。先皇後生的兩個兒子如今一個病重,一個遠離朝堂,最有益的懷王母子,所有如果周煬也這樣認為,就會想著去報復郝皇后。
聽說先皇后是死於驪國公案,二十年前驪國公叛國,隨後一家幾百口子全被殺了,先皇后的親姑姑是驪國公的嫡長媳,無疑也被殺了,先皇后哀傷過度,病死的。劉氏雖未受到明面上的連累,可是這些年一直不被重用,劉氏也低調了這麼多年,這也就是明遠侯一脈沒落的原因。
當年驪國公慘案連累了京都不少人,被聖上剷除了不少與驪國公交好的氏族,一剎那樹倒猢猻散,那些人都急著保命,不少人落井下石拿出了驪國公府許多證據。
她仔細對了時間,周煬是在驪國公出事後出生在齊雲山,這也對不上呀,當初驪國公府無人生還,莫不是哪個忠心的下人家的孩子,來為老主子報仇的?
也不排除周煬是為了別的人來報仇,郝皇后殺了那麼多妃子,凡事有皇子的全死了,一定有人知道內幕,才冒著風險來調查的。
難道是有人出了高價請天山武聖入宮調查的?然後在復仇?
隨著周煬手上用力,他目光慢慢攀上怒火,有許多眼淚出現在他猩紅的眼眶裡:「我已經查出來了,我要為我任家宗族裡一百六十口人報仇!!!」
報仇?!!
任家?驪國公姓任,難道?!!
此時的周煬眼裡全是仇恨,她從未見過他這幅兇狠的樣子,震驚的看著他。隨著周煬的恨意,她肩膀上的痛感越來越清晰,終是忍不住,二人緊緊相對的眼睛,隨著楚雲京的閃躲結束,她吃痛的推開周煬。
被推開后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太過激了,滅族的仇恨擺在他眼前,周煬恨不得將郝氏挫骨揚灰,他一隻手拄著身邊的妝台,整個人在極力的壓著內心波濤洶湧的悲傷。
兩滴淚落下,從他垂著的頭滴落在妝台上。楚雲京接觸了禁錮,連忙揉揉自己的肩膀,她一個柔弱的美人哪被這樣對待過,抬頭看著眼前及脆弱的男人,她有些手足無措。
不知該如何勸解,猶豫一會決定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我....」
她並不知道開口該勸些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眼下她知道了一切,這個男人不像是說謊,把實底都交了出來,她相信了。驪國公一脈的任氏幾乎已經死絕了,當初就連國公府伺候的下人都株連了家人,這麼殘忍的事,誰又能平淡的說出。
她很理解眼下的周煬,京都這幾十年來姓任,彷彿成了忌諱,誰都不願與任姓的有往來。當初驪國公犯得可是謀反的大罪,連先皇后都受了連累,被聖上冷落,後來病死,誰又敢去犯這個忌諱。
屋內的氣氛一度降到冰點,二人無言,掉一根針都能聽到的寂靜,楚雲京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周煬還要傷心到什麼時候,素手僵僵的毫無感情的拍打著那人的背。
過了一會,周煬平靜了心情,恢復了先前的冷峻,桀驁的抬起手蹭掉臉上掛著的淚水,彷彿剛才那個人不是他。
她的手隨著周煬直起腰的動作滑了下去,她默默收回,只見眼前這個男人恢復了高大威猛的樣子,一掃方才的哀默,可她還是在他的側臉看到了憂傷,這終是一生伴隨的痛。
「我是被廢驪國公的嫡孫,任氏唯一活著的人,我父親本是庶出,劉氏夫人無子,就把我父親過繼了,我自然也成了嫡系。」他側著身子憂心的語氣。
楚雲京點頭,疑惑道:「可..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還被帶上了齊雲山,他的身份如果被發現肯定是要被殺頭的,知情不報的楚雲京也被殺,她細長的柳葉眉緊擰起來。
「我師傅曾受過任氏的恩惠,案發時我祖父把我母親託付給師傅,奈何母親動了胎氣,在齊雲山生下我以後就....」周煬閉上雙眼,不願在回憶,雙手死死的握著,表達心裡的悲憤。
「你入宮做個小侍衛就是為了查清當年任氏一案,你查到了皇后,所有你想借我的手去幫助你復仇。」
「我不會害你,我需要利用你的身份,我僅僅查出這些事都與皇後有關,但並沒有證據,也不知道陛下在這件事里充當什麼角色,任家一百多人的死是不是陛下有意為之。」
「那你要如何報仇?推翻朝綱?」她嘆息。
「你為何總想著我要推翻朝綱?我只想洗刷我任氏的冤屈,讓那些害人之人血債血償!」周煬這才扭頭看向她,挑逗道:「挨了一頓打,被打慫了?」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傷痕都已經沒了,血痂掉下之後長出了新的皮膚,比之前更滑、嫩,齊雲山藥谷真是名不虛傳。
被人戳破心思,她確實是慫了,她不敢和皇后斗,人家是又有權又有勢,隨便一個指頭就能把自己捏死,哪還有命去斗呀。那個皇帝根本就是不在乎她這條小命,也不看看是不是一個檔次就給她權力,拿她去制衡,真夠狠心的,把楚雲京她爹放在朝堂上制衡,把她放在後宮制衡,真不把她的命當命啊。
她越過周煬,坐在妝台前,把白玉瓶打開,那木片挖出一塊,敷在自己臉上,瞬間感覺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她滿意的看著自己氣色紅潤的小臉。
「哪有女子不愛美的,她憑什麼打我的臉!」她嘆息:「就憑這一點我就要跟她斗!」楚雲京下定決心要斗一斗,此刻已是滿腹鬥志。
目前確實可以龜縮在九華殿,可免不了哪天又被皇后打一頓,甚至是直接殺了她,周煬之前說的對,等懷王登基,她更沒有活路,誰會讓一個手握幾十萬大軍,隨時威脅到皇位的人活著。
懷王要是想登基,首先除掉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其次就是秦眠和她,秦眠的阻礙要比太子更甚。她想也許皇後母子已經想出了一百條弄死她們的方法,礙於當今聖上還活著,無法實施,可若是聖上死了呢,那就真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了。
哪怕沒什麼勝算,也該去搏一搏,把皇后和懷王那些罪挖出來,明晃晃的擺在聖上和百姓面前,任誰還能跑的掉,即使有再大的權力,也會被天下唾棄,就算登上皇位也是得位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