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殺人
臉上看起來有些臟髒的小男孩在接過駱冰遞過去的一袋「好吃點」餅乾后，便迫不及待的撕開了包裝，而抱著他的女人則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猩紅的小舌頭不時的伸出舔一舔有些乾裂的嘴唇。
一條細長包裝的威化餅遞到了她面前，女人有些驚訝的抬頭，發現是男人身旁的另一個年輕女孩，此時正笑盈盈的看著她。「喏，吃嘛，早上剛從超市裡拿的。」愣了愣神，緩緩接過了威化餅，「謝謝你。」撕開包裝后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原本寂靜無聲的二樓，忽然間只剩下了倆人咔嚓咔嚓吃餅乾的聲音，藏在角落裡乍一看好像從前紀錄片里逃亡的難民一樣的倖存者們漸漸的靠了過來，每個人的眼神都死死的盯著這對母子二人手裡的食物，一時間周圍都是吞咽口水的聲音。
說實話，眼前的這一幕屬實有些林子風等人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曾今心底里的希望，幻想著著能讓大家從噩夢中逃脫的政府和軍隊，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失敗了，留下的只有遍地屍體和廣場上漫無邊際的喪屍。他們本以為希望就這樣破滅了，卻忽然間發現大樓內似乎還有活下來的人，本以為是殘留的政府和軍隊的人，再次滿懷希望的衝進了大樓，卻沒想到，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副場景。
躺在角落裡雙目無神地男人，一臉討好的看著他們的女人，已經有些奄奄一息的老人，神情獃滯站在大人身邊好奇的望著他們的孩子。他們大多頭髮凌亂，一看就很多天沒有清洗過了。身上的衣服也沾滿了塵土和污漬，甚至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有的人腳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一隻，就那樣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磚上，臉上卻沒有絲毫在意的表情。
他們的眼神中好像有著綠光，貪婪而渴望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母子二人，漸漸的開始轉移到了林子風一行人身上背著的背包上。悄然握緊的手可以看出他們此時內心的糾結，飢餓在每個人的心裡盤旋，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他們，已經有多久沒有吃飽過肚子了？沒人知道，他們像老鼠一樣躲在這裡，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太突然了，人群中忽然擴散開的騷亂太突然了，彷彿前一秒大家還在有說有笑著討論撤離后的生活，甚至互相攀附著彼此的關係，如同過去飯桌上那樣。可下一秒，浪潮就迅速波及到了每個人，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身邊的人朝著各個逃竄，孩子被推倒在地上，來不及嚎哭便已經消失在了接踵而至的無數只腳下。
每個人都在呼喊，每個人都在逃跑，身邊不時有人被擁擠的人群踩踏，被身後面露瘋狂之色的怪物撲倒，鮮血在地上蔓延，慘叫在空氣中迴響。士兵，士兵！對了他們還有士兵！他們瘋狂的朝著士兵們所在的方向奔逃，希望他們手裡的槍可以擋住後面的浪潮，可忽然間士兵們中間也開始亂了。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混亂中一聲槍響，接著有人倒了下去。擁擠的人群瞬間便衝散了擋在前面的士兵，死亡面前，聚集在一起的羔羊也會奮不顧身的躍過懸崖，更何況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呢？秩序已經不復存在了，每個人都變成了被求生欲驅使的野獸，瘋狂衝擊著擋在面前的一切。
等到一切都平息下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攜帶，食物，水，衣服，那些人賴以生存的東西，都成了混亂中被拋棄的阻礙。他們就這樣被困在了樓里，十幾隻喪屍堵在門口，恐懼讓他們甚至不敢待在寬敞的一樓，除了那個偶爾亂跑的小男孩。
沒有餓過肚子的人，是沒辦法體會那種近乎折磨的感覺的，而此時的幾個學生，確實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幾天前的影子。如果不是林子風，被困在學校中的他們，恐怕和眼前這些飢腸轆轆的倖存者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想到這裡，就連蹲在地上看著小男孩吃東西的駱冰，回過頭看著林子風的眼神都充滿了感激。
張於龍有些忍不住了，一把摘下身後的背包，嘩啦啦地把裡面地東西都倒了出來。圍在眾人周圍的圓圈瞬間便縮小了許多，飢餓的眼神甚至讓幾個本來也想分些食物出去的學生感覺有些發毛，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張於龍卻是沒想那麼多，隨手撿起地上的零食便丟在了人群里。
就像忽然間野狗群中丟入了一塊肉，幾個男人本來疲軟無力的身體忽然間好像有了力氣，扭打在了一起。
「我的！這是我的！你們不準搶！」
「艹泥馬明明是丟給我的！」
「誰搶我的東西我就打死誰！」
幾人像是爭奪食物的野狗，用牙齒咬，用爪子撓，什麼道德廉恥在這一刻都通通拋在了腦後，他們的眼中只剩下了那袋餅乾，能夠讓自己如同有火焰在燒一般的肚子稍微舒服一些。而在他們周圍，更多的人正在蠢蠢欲動，目光跟著那袋餅乾移動。眼前的這一幕讓剛剛走出校園的學生們瞪大了眼睛，充滿著驚訝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恐。
就如同爭搶著人肉的喪屍一樣。
林子風忽然間拔出了掛在腰上的長刀，還未乾涸的血從刀身上緩緩滑落，透著一股瘮人的寒氣。不斷縮小的圈子忽然間停止了，盯著眾人的目光里開始流露出忌憚，彷彿這時他們才注意到一行人手裡幾乎換了顏色的武器。「你們想做什麼？」他平靜的目光掃視著人群，刀尖在地上劃過響起一聲刺耳的尖鳴。
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身邊的那對母子不知何時也已經吃完了手裡的東西，女人抱著孩子一臉驚恐的看著周圍。一個身材矮小但看起來很是壯碩的男人忽然間站了出來，「小兄弟，你看能不能多給大家一點吃的？都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飽飯，實在是頂不住了。」他圓臉上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咧著嘴巴露出一副討好的表情。
「對啊對啊，你們有那麼多東西。」
「我有錢，我有錢，你要多少錢你和我說！」
「都這種時候了，應該互相幫助才對啊，你說對不對？」
人群里開始嘈雜了起來，有人一臉討好，有人忙著掏錢，還有些則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林子風手裡的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間林子風身子一側，一把消防斧從他身後砍了過來，見被他躲開，正準備橫掃過去，卻見長刀回身劃過一條弧線，斧頭猛然掉在了地上。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捂著脖子，眼裡滿是不可置信，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咕嘟咕嘟從他指縫裡溢出來。便見他張嘴拚命的想要說些什麼，身體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
圍在眾人周圍的圓圈忽然間擴大了，人群里時隱時現的貪婪轉眼間變成了恐懼，誰都沒想到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林子風居然下手如此狠辣。地上的鮮血向著四周擴散，幾個學生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地上多了一具屍體。他們本想說些什麼，可見那個男人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斧子，擠在前面的人都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林子風看著手裡明顯是沒有沾染過血跡的斧頭，微微嘆了一口氣。儘管他早想到或許會有這樣的時候，可依舊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僅僅只是為了些食物，甚至自己還沒有拒絕的時候，就有人想奪走自己的性命。他抬頭再次掃視著周圍，目光掃過每個眼神中透露出忌憚的人，開口說道：
「我也不想殺人，說實話，這也是我第一次殺人。」他頓了頓，手裡的刀橫在面前：「這把刀在這之前殺了多少只喪屍我記不太清了，可我從沒想過要殺人啊。」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聽起來似乎有些悲傷。
「可誰要是威脅到了我和我身邊的人，那就不能怪我了，對吧？」
他說著說著便開始笑了起來，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哀傷。
直到這一刻林子風才知道，或許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