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您是本俠校長？

對了，畫的時間還不能太長，否則，面試官本俠校長來了一準皺眉頭。本俠校未曾謀面，卻已經成了吳雪痕心裡的神秘人物。本俠，神秘的像個俠客。聽人力資源董的發音，應該是神鵰俠侶的俠。但也許是另一層意思，不便細問，也沒時間問。真是個俠客校長。吳雪痕想著笑了。如果前台女孩這時候來一下就好了，因為前台女孩似乎比人力資源董更隨和一些。吳雪痕一邊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一邊用手摩挲幾下宣紙，心想別是熟宣吧，最好是生宣，哪怕半生半熟也行，就是千萬別是熟宣紙。熟宣紙畫不好山水或者蝦。哎對了，不畫山水了，畫蝦吧。來撈蝦米書畫公司應聘不畫蝦豈不是犯傻？

吳雪痕在老家的一個三本師範學院學習了三年美術，其中國畫也學過兩個學期。那個大學雖然只是一個三本，但在當地卻是唯一的大學。在學校期間他也曾獲得過學生作品獎，一直是自信滿滿的。但來深圳后，不能讓自己理直氣壯的也是這個三本師範學院。在深圳，手裡這個三本師範本科一瞬時變成了上不了檯面的北方涼皮煎餅果子。老家的父母對吳雪痕已經很滿意，在當地吳雪痕是家裡的驕傲。父母叮囑他到了大城市一定要知足一些。但他一直樂不起來。他和游胭是同鄉，也是校友。只是游胭學的是幼兒教育。

游胭惦記著吳雪痕，頻繁發來的微信並沒有被吳雪痕看到。她忍不住索性打來視頻電話。吳雪痕被手機響聲嚇了一跳。他微微一哆嗦，發現游胭正在手機視屏上眨巴著眼睛，埋怨地回身看一眼，壓低嗓音問：「怎麼回事？我正現場畫畫呢？」

游胭顯然也知道不便多說，懵頭懵腦地縮著脖子問：「好好，我就一句話，什麼？現場畫？你不是帶去了畫了嗎？怎麼還畫？」

「不是，人家面試就是現場畫。」

「現場畫，你可以？不是，我是說，那他們還信不過……」

「不是信不過，這家撈蝦米公司，挺有實力。這是總部，在前海高檔寫字樓辦公，二十多層，光總部就有一層樓，沒有一層也有半個……不說了，一會兒面試的人來了。你說就一句話，什麼？快說。」吳雪痕回頭看時，正好前台女孩進來一下，向他面前的空白宣紙瞄一眼拐了出去。吳雪痕心裡一慌，催促游胭，「快說，啥？」

游胭著急的程度根本不差於吳雪痕，說：「我知道我知道，知道不方便打擾你，可是沒辦法。我還以為你面試完了呢。那誰，傍晚那家清洗油煙機的，人家來電話說不想推后時間……」

「嗨呀，不想推后就不想推后吧，你和他們商量就行了，還專門打什麼電話么。耽誤了我五分鐘。」吳雪痕差點喊了起來，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一臉厭煩。能看的出，眉頭的那個疙瘩顯然是最近剛擰成的，因為疙瘩舒展開后並沒有褶皺的褶痕。

游胭看著手機視屏上有點扭曲變形的熟悉面孔，一點也不示弱，馬上沒好氣地回一句：「還不是為你好？還不是為了在清洗油煙機人面前顯示你是領導，我才啥事也和你商量。不知好歹。」哼一聲，唰一下摁掉了手機。

吳雪痕微微愣怔一下，再看一眼手機，自言自語說：「嗨，真不是時候。挺精幹的一個人，怎麼大包小包著急著慌的。給人感覺，不是去清洗油煙機，而是去拆卸油煙機去了。況且，算了……」由於游胭已經掛斷了手機，吳雪痕不知怎麼，堵著的一小肚子氣，一瞬間變成了忘我的畫畫專註力。他把毛筆完全浸在盛水的盒子里，然後筆尖沾墨，輕巧靈活幾筆就畫出一隻蝦。感覺好，就可以帶好後面的幾隻蝦。

當題款落款結束時，吳雪痕覺察出身後有一個男人走路的聲響。他回頭一看，一個粗壯的高個男子已經站在自己身邊。男子不動聲色地看一眼吳雪痕，雙手插在褲子兜里，平靜地看向宣紙上的幾隻蝦米，沒說話。吳雪痕連忙站起來，禮貌地問道：「您是本俠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