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舉起手來

巫校已經在會議室外走廊上走來走去，手裡不停地煽動著一張撈蝦米自行編印的寫字字帖。小巧的個子，由於腳上套了一雙有點大的休閑旅遊鞋，顯得個子越發矮小。好在她走來走去中，每當走得快要撞到走廊邊上散落座位上新招聘員工身上時，她會突然一個急轉身挺胸抬頭而去。手裡那把啪嗒啪嗒拍在前胸後背的印刷冊子，成了她撒氣的受氣包。直到李家寬長篇大論地宣講完他精心製作的課堂統籌PPT，羅校又顯示一番了一番自己自信的口才，把腦後小辮子又甩幾次后，才又說：「感謝李總剛才為我們帶來的精彩內容。做為老師，課堂統籌就像衝鋒陷陣的陣地，沒有一個統一的規範的制度是打不好仗的。說到打仗，時間就像白馬過隙，一眨眼已經聽到了暑假的腳步聲。同時也到了上半學期衝刺的時候。現在請福田大區一區巫校為大家做動員。」羅校的措辭就和他平時演講一樣，在行雲流水般的南方普通話中，總能做到滴水不漏。他沒把巫校的講話說成講話，而是說成做動員。也沒提報告兩字。巫校是他的接任者，儘管他不屬於降職，也不屬於高升，但對於接替者的稱呼上極其有分寸。他話音剛落音，巫校突然一閃站在講台中央。她手裡沒有一片紙，把小腰挺挺直，大聲說到：「大家好，現在已經到了衝刺的時候。各位老師，請統計上一季度數據。」直接果斷乾脆的口氣，讓人詫異，咄咄逼人的氣勢與短啾啾的身材是怎麼集於一身的。但好在所有年輕的老師都能用口罩遮擋自己壓抑不住的臉部表情，都能呆若木雞地眼睜睜聽著巫校的訓話。

「巫校具體叫什麼字？」坐在挨著門的戴眼鏡小夥子一直埋頭翻看手機，他被耳邊一個聲音提醒，抬起來眼鏡看一眼問話人，搖頭說：「不太清楚，都叫巫校。呵呵。」他其實認識問話的吳雪痕。

吳雪痕與戴眼鏡的小夥子差不多是一年前一起應聘來撈蝦米的。來后就被分在不同校區做助教老師。吳雪痕也就是隨便問問。他對於巫校有一種好奇，憑直覺，巫校這三十齣頭的女頭挺難纏的。或者說挺尖的，更正面的說法是挺能的。

巫校正在脫稿說話，她一共羅列了九條問題。第一第二第三，每條都好像經過背誦似的。當她說到第九條后，又突然回到最重要的一條，提高聲音說：「老師們，請馬上統計5月26日至現在的數據，我們要的是數據數據數據，只有繳費數據才能說明我們在努力，在奮鬥，在達成我們的幸福目標。請大家對比一下自己校區的業績。撈蝦米福田大區一區的校區請舉起手來！」

被巫校的吶喊驚嚇到的幾隻手紛紛舉起來。坐在門口正與吳雪痕說話的眼鏡小夥子一驚，忙把手舉起並伸向門內。唯恐巫校的大眼睛扣掉自己。但巫校壓根沒往門口看。巫校那雙像手機後背的手電筒的眼睛，一瞬時發出刺眼的光，在她的一區幾條胳膊上掃幾眼，說：「我這裡念念幾家沖在前列校區的繳費數據：東城繳費金額189568，京花都繳101308，福達繳費金額71128，望城繳費金額189050，最高的是桃花苑繳費金額270000。這裡有幾個是我們一區的？」說這話時，人們都以為巫校會痛批幾句，沒想到她突然嘎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