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第73章
方晴一愣,她說道:「我也是聽顧乘風的姨媽說的,顧乘風找到當年見過小雨的人了。」
方母連飯都顧不上吃了,把鋁飯盒往桌子上一擱,「見過是怎麼見過?在哪裡見過?他們怎麼找到那個人?」
一連串的追問下來,方晴從聽到這個消息便惶惶地心霎時安定下來,彷彿撥開那一陣是迷霧見到太陽般豁然開朗。
她沉重而惶然的神色逐漸變得平靜,最後露出她一貫的笑,「爹娘說得沒錯,是我太緊張了。」
方晴反思了一下,一定是她整件事太在意,才會在聽見陳善美說的時候,一時震驚與驚恐蓋過了理智,導致她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深思事情的真實性。
方母皺著眉頭,沒好氣地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看你的餿主意,在潞城幹得好好的,非要調去南音島,說什麼更方便接近顧乘風,你現在倒是接近了,但老底都快被人家翻出來了。」
方父心疼女兒,見狀連忙抓住方母的手,「女兒也是心疼弟弟,兒子去了那麼苦的地方當知青,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弄得飯都吃不飽,你忍心看他這樣?」
「不忍心又能怎樣?方晴這完全是與虎謀皮,要是哪天被顧乘風查出事情真相,知道拐走他妹妹的人是我們,你們有想過什麼下場嗎?」方母越說越擔憂,「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們再查下去了。」
其實現在方晴也後悔了,她原本以為用顧乘雨的關係,可以很輕易博得顧家的好感,甚至能得到好處。
沒想到現實是顧家表面上看起來感激她,對待她也算客氣,實際上不管是喬滿月還是顧乘風,都沒有真正地信任過她。
不對,連客氣都不存在了,那天請喬滿月幫忙,就已經快撕破臉皮了。
方晴想到那天的事情,心裡就一陣怨氣,她恨恨地說道:「爹娘,你們放心吧,他們口口聲聲說在意顧乘雨,我都給他們提供那麼多線索,請他們幫個忙都不肯,顧乘風一句話的事,說到底他們就是虛偽,其實他們心裡根本不在意顧乘雨。」
方母與方父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不解。
方晴這才想起沒跟他們說那件事,當即就將喬滿月那天說的話學給他們聽。
方父聽得氣憤不已,陰著臉猛地拍了下桌子,「這臭婆娘!心思太歹毒了,明知你弟弟過得那麼苦,還能說出那樣冷血的話,她配做救死扶傷的醫生?配做軍屬?」
方母也是頻頻皺眉,跟方父一樣生氣,「太惡毒了!活該她男人找不到妹妹。」
他們此時說這話,完全不記得是誰讓顧乘風找不到妹妹,完全沒反思過到底誰更惡毒。
方晴聽著他們的罵罵咧咧,心裡也是贊同的,她認為方父方母說得不算沒有道理,喬滿月就是惡毒、冷血,就算顧乘雨不是她的親妹妹,也是她男人的親妹妹,居然一點也不在意跟顧乘雨有關係的她。
一通發泄,方家人心裡的氣頓時消散許多。
方父打開桌上的兩個鋁飯盒,看向方母,「趕緊吃,吃完還要去上工。」
紡織廠沒有規定的休息時間,吃完飯就要繼續幹活兒了,也就方家離廠里比較近,可以回家吃飯。
方母點點頭,起身去廚房拿一個乾淨的碗,從兩個鋁飯盒攤出來一碗,遞給方晴,「你也吃點吧,等下回到衛生站應該已經過飯點了。」
方晴見狀立馬拒絕,「你們自己吃吧,給了我哪裡還夠吃?我宿舍有爐子也有米,等回去自己隨便做點就可以。」
方父方母拗不過她,只好又將碗收回來。
方晴看著他們,想起方母剛才說的話,詢問道:「娘,你剛才說不能讓他們繼續查下去,是什麼意思?」
方母也想起這個事兒,她又放下筷子,「你去打聽一下見過小雨的人是誰,再試探看看對方知道多少東西,剩下的不用你管,交給我和你爸。」
方父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面色淡淡地點頭,「對,照你媽的去做就行。」
方晴聽得皺眉,臉上的表情驟然變得很不耐煩,她煩躁地看方父方母一眼,「交給你們?怎麼交給你們?你們以為現在還是二十年前?顧乘風現在已經是團長了,你們不要犯傻連累我。」
「你在說什麼?」方母瞪她一眼,「我是你親娘,怎麼對你親娘說話的?」
方晴翻了個白眼,脫口而出,「外面的人只知道你是我養母,我親娘在哪裡角落沒有人知道。」
方母被氣得一噎,「啪」地一聲放下筷子,眼睛瞪著方晴。
方晴不甘示弱地回瞪。
方父見狀連忙阻止她們,「行了,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為你們是仇人呢,怎麼一說話火藥味就這麼重呢。」
方晴和方母收回眼神。
過了一會兒,方晴看向方父,「你們別岔開話題,先說說你們有什麼打算,我先說好,如果是要對顧家的人下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按照顧乘風現在的職位,要是他的家裡人出事兒,羅師長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而且喬滿月也有個站長老師,她跟郭大娘的關係也很好。
要對他們下手,方晴沒那麼大的信心可以逃得掉。
話音落下,方母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我們沒想過要對顧家做什麼,總之有些事情不讓你知道是保護你,知道那麼多對你有什麼好處?」
方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聽你娘的。」
方晴面無表情地看他們一眼,終究沒有是問什麼。
其實她自己也隱隱猜到,當年拐走顧乘雨之後,方父方母突然就進了紡織廠工作,方晴以前覺得是幸運,現在她可沒有那麼單純了。
方晴想著,又看方父方母一眼,確實跟他們說的一樣,有些事不知道要好些。
喬滿月不知道方家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們的打算。
大隊長回西塘生產隊之後,喬滿月向護士借了兩條長凳,排排放在何嬸子的病床前,她是真的累了,交代陳安有問題及時喊她,閉上眼睛一秒鐘入睡。
何叔婆幾個默契地沒有再發出聲音。
喬滿月醒來已經午夜,是被餓醒的,她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心裡有點發愁,現在外面沒有半點吃的,要怎麼才能熬到天亮?
「小喬同志,你醒了嗎?」
喬滿月突然聽見何叔婆小小聲地喊她。
她愣了下,睜開眼睛,何叔婆果真站在她面前,因為熬夜而略有些憔悴的臉上依然帶著和善的笑容。
「怎麼了?」喬滿月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著她坐起來,伸手敲了下額頭,太累了,腦袋感覺頓頓的轉不動。
何叔婆見狀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一杯溫開水給她,又端過去一個裝著饅頭的碗,「你應該很久沒吃東西了,先吃點東西再睡吧,不然再好的身體也會垮。」
喬滿月現在可是他們的主心骨,不能倒下。
「謝謝。」喬滿月意外地看向那兩個饅頭。
她也是真的餓了,沒有跟對方客氣,抓過就往嘴巴里放。
何叔婆見狀臉上露出一抹心疼,「慢點吃,如果不夠我讓柱子再去跟人換。」
喬滿月抬眼看向她,好奇地詢問道:「怎麼換的?」
何叔婆笑,「就是跟附近的人家換的,住在衛生站附近的人其實也知道,柱子根本不用開口,對方就拿著東西出來了。」
喬滿月恍然地點點頭,又露出的矜持的微笑,「那現在還能換嗎?我想喝點粥。
」
何叔婆一愣,忙點頭:「當然可以。」
倒是何柱子有些為難,「現在太晚了,我擔心附近的人家都已經睡下,沒人跟咱們換。」
陳安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沒事,我們先去看看。能換到最好,換不到喬同志也不會怪你。」說著看喬滿月和何叔婆一眼,「那我們就先走了。」
喬滿月最後自然是沒有喝到粥的,如何柱子所說,附近的人都睡了,陳安二人走了一條街,也沒看見有亮光的人家。
好在有兩個饅頭墊墊肚子,雖然沒有吃飽,也不算特別難受。
時間來到凌晨三點,何嬸子情況突然變得很不好,低燒發展成高燒,打了退燒針都沒有辦法,只能依賴物理退燒。
何叔婆和何柱子按喬滿月的指示,一通忙活到天亮。
「喬同志,這要怎麼辦?阿鳳的燒還沒退下去。」何柱子向喬滿月尋求幫助,熬了一夜的臉色憔悴難看,又因為難過,整個人看起來渾渾噩噩。
何叔婆眼睛直接紅了,她記得喬滿月說過不能發燒,千叮囑萬囑咐一定要注意,之所以送來衛生站也是因為何嬸子發燒,再看現在何嬸子從低燒到高燒,何叔婆怎麼能不難過不惶恐?
喬滿月看著她們,心裡也很發愁,水舟公社衛生站醫療條件不好,何嬸子的身體有許多檢查不到的地方。
她想不想,目前只有一個辦法了,「轉去潞城吧。」
潞城靠近南音島,各方面的資源僅次於省城,轉去潞城是最妥當的,省城離水舟公社太遠了。
然而何叔婆和何柱子聞言變得滿臉緊張而無措,對於他們來說,送到市裡的衛生站,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何叔婆到現在這個五六十歲的年紀,甚至連縣城都沒去過,最遠也就來一趟公社。
她抓著衣服攪動雙手,不知所措地看向喬滿月,「喬同志,去潞城衛生站的話,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話音落下,何柱子驟然發出一聲嗚咽。
崩潰了。
一個大男人捂著臉蹲在地下,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無助又絕望。